《无关长情》Tycoon

2、Chapter 2

　　九年前

　　“夏小少爷，大少爷喊您给他回个电话。”

　　房间外，夏家资历最深的帮佣阿姨轻轻敲了敲紧闭的木门，过了半分钟里面才传来一句不怎么有精神的声音：

　　“知道了。”

　　明明是白天，房间四面的窗帘都是紧拉的，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整个屋子被冷色调的人造灯光给填满。

　　18岁的夏长青盘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鼠标正在翻阅大学填报志愿单。他刚刚结束了高考，成绩优异，起码能上个名号响亮的大学。

　　夏长青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翻了好久才拨通了夏海临的电话，那边几乎是要挂断的时候才接听。

　　“喂，谁啊？”

　　夏海临的声音十分不耐烦，似乎还带着宿醉后的嘶哑。

　　“哥，是我。”

　　过了几秒，夏海临才恍若清醒一样，语调极速转换：

　　“长青啊，对对对，我早晨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来着，我刚又睡了个回笼觉。”

　　电话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还有女人的抱怨声，说夏海临太吵了。

　　夏长青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三通未接来电，他其实早就看见了，就是不想接罢了。夏长青把目光转回到面前空白的表格上，接着说：

　　“没关系，哥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电话那边夏海临的胳膊搂着小情，摩挲着对方光滑的皮肤，“爸今晚不是给你弄了个什么庆功宴嘛，哥这里有点事就不去了，礼物应该马上就送回去了，哥恭喜你考高分啊，哈哈。”

　　夏长青以往都是很买夏海临的账的，起码明面上给足了这个哥哥的面子，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夏海临说完话后一直不出声。

　　“喂，喂？长青？”

　　“不好意思哥，刚才信号有点不好，谢谢哥，我会跟爸说的。”

　　夏长青知道，夏海临不敢自己和夏广炬说，夏广炬最气他在外头瞎混。

　　“诶诶好的，那哥这还有事，先挂了。”

　　夏长青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握着手机，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

　　不一会儿，同城快递就敲响了夏家的大门，帮佣把快递放在了夏长青屋子门口，夏长青随手拿进来就给拆了。里头是一块相当漂亮的羊脂玉坠子，白如截脂，不掺一丝杂质，稍微懂点行的就能看出价格一定不菲，但夏长青看了一眼就气得摔在了地上。

　　他认得这块玉，是夏海临的姥爷送给他的，是在夏海临前几年的生日上，当着全桌人的面戴在了夏海临的脖子上。但夏海临向来不喜好这些玩意，大约下了桌就给扔哪儿了，这回又该是捡回来给了夏长青。

　　夏长青看着地上泛着光的玉石，脚一迈踏了过去。

　　晚上的宴席设在夏氏娱乐大楼旁边的一处餐厅里，夏长青穿着西装，他身形纤细，头身比又极好，随便看两眼都觉得赏心悦目。

　　夏长青被服务生带上了三楼的包间，打开门口就看见了坐在上座的夏广炬，他嘴里叼着根雪茄，看见小儿子来了后立马伸手按在了烟灰缸里。

　　“长青来了，快过来。”

　　夏长青往整张桌子上一扫，旁边坐着几个制片人和导演，居然还有一个夏氏娱乐刚刚捧起来的小明星。

　　他心里一寒，说是给他办的庆功宴，这来的都是什么人。

　　夏长青乖乖坐到夏广炬旁边，夏广炬虽年过60，但仍然显得远比真实岁数年轻，作为娱乐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已经在这个行业叱咤风云了近40年。

　　“我小儿子，第一次见吧，刚高考完。”

　　夏广炬一只手搭在夏长青的肩膀上，偏头向满桌人介绍着夏长青，但从他的语气里并听不出多少自豪的情绪。

　　“诶呦，第一次见小公子，这长得真是一表人才，比我们组里的小明星可标志多了。”

　　不管夏广炬说什么，总有一堆人来追捧，满桌的人瞬间就跟上了发条一样，用无数赞扬的词汇开始夸夏长青，有的甚至站起来给他这个刚成年的高中生敬酒。

　　“确实呢，还能看出夏总年轻时候的影子，都是一顶一的帅哥，哈哈！”

　　夏长青听到这，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抑制不住平了下去，他低着头，再抬起脸来时才又笑着说谢谢。

　　从他来夏家开始，听到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同夏广炬一点都不像，夏广炬长相粗犷，见过他妈的人都知道，夏长青的皮相和他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像父亲是我的福气。”

　　夏长青将手里的果汁一饮而己，一旁的夏广炬也笑了，心情看上去不错。

　　满桌的佳肴美酒，夏长青却食不知味，他听见其他人一直在谈论着H台的一档综艺，似乎是在策划竞品，甚至到后来聊起了哪个台长的八卦。

　　“说起来，大少爷今天没来？”

　　“对了，父亲，哥说他晚上有事。”

　　夏广炬正在喝汤，听闻手一摆，意味着随他去。

　　“不过夏大少爷这个年纪是不是已经被送出国了，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夏广炬扔下勺子，眼角一弯，几道皱纹显得更深：

　　“提那个不争气的干什么，整天不学无术。”

　　“诶，这话说的，”油头油脑的制片人深谙夏广炬的喜好，知道他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大儿子，能说好话的机会是一个也不会错过，“都说富贵闲人，这大少爷可是咱夏总的命根子，命好才有不学无术的资本呢！”

　　夏长青拿着筷子的手一僵，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是实实在在地让他难堪。

　　“不过大少爷最近投资的那个电视剧，可是太火了，我女儿都在看，追剧追得饭都不吃了。”

　　拍了大少爷的马屁，相当于直接说了夏广炬的好话，只见夏广炬擦了擦手：

　　“没白教。”

　　他们每说一句话，夏长青的脸色就黑一分，但桌上没有人在乎他的脸色，全当个娃娃罢了。

　　“说起来，长青，志愿可填好了？”

　　还是夏广炬再一次将众人目光引回夏长青身上，他手撑在桌上，看着自己这个漂亮的小儿子，整张脸上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像他的。

　　“还没有。”

　　“你哥哥说你喜欢文学，我看T大的文学好像你是可以报的。”

　　T大的文学确实全国闻名，在北方城市，离这里很远。

　　夏长青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直接脱口而出：

　　“不，我要留在这里。”

　　这是今晚他说的声音最大的一句话，不免让整桌人微微吃了一惊。

　　“诶呀T大那个地方风沙大，还干燥，夏总你是真舍得，小公子这样娇惯的怎么去得了那个地方。”

　　桌上夏氏的小明星捂着嘴帮夏长青说话，夏广炬偏着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目光有些耐人寻味，末了再次拿起勺子：

　　“看你自己的意思。”

　　饭局结束后，夏广炬说自己还有局，让司机送夏长青回去，桌上人散去后，夏长青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叫住了夏广炬：

　　“爸，今天是我的庆功宴，妈去哪了？”

　　夏广炬脚步一停，回头看着站在灯光下的夏长青。他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小儿子了，夏长青养在家里不声不响的，跟个宠物似的。

　　“你今年十八了吧，”夏广炬手里捏着烟，“有些话还是少说。”

　　夏长青看着那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在秘书的陪伴下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握成拳的手里都是汗，他早已不觉得伤心，只觉得可笑。

　　他终究没有上司机的车，一个人打车回到了夏家，帮佣在客厅喊他，说夏广炬的礼物送到了，让夏长青去拆，夏长青连脚步都没停下，径直回到了房间，重重关上了房门。

　　打开电脑，屏幕上面跳出一个提示：你关注的主播YH开始直播啦，记得签到领奖品哦！

　　夏长青点了进去，然后带上了蓝牙耳机。

　　YH在三片云直播软件直播，夏长青关注他已经有一年了。三片云不算什么大的直播平台，反而被乱七八糟的广告入侵的要少一些，这里直播什么的都有，游戏，才艺，美女跳舞。

　　夏长青是偶然间点进的YH的直播间，当时他正在打游戏，不怎么说话，技术也不算好，拿把狙击枪十发子弹中不到一半。YH也没有露脸，一个摄像头开开以俯视的角度从脖子照到桌子下的腹部。除了有一双极为好看的手，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人，居然能在热榜上居高不下，夏长青觉得非常奇怪。奇怪到他立马就把YH加入了关注列表，毕竟他们家也是做娱乐产业的，对于流量的趋势相当敏感。

　　后来夏长青才明白这个YH是怎么火的，他在网络上出/卖/se/相。

　　YH不仅有着相当低沉好听的声音，偶尔播播asmr，甚至有时候直接luo.着上半身直播，什么意味不言而喻。他的身材相当好，夏长青去过几趟夏氏，那些男艺人经常在公司健身练舞，却没有一个人的肌肉有这个网络主播的漂亮。平常穿着宽松的衬衫卫衣看不出来，YH偶尔lou.出的那半截身子上的肌肉真当得上是匀称流畅。他的皮肤并不白皙，反而有种张扬的力量。直播时他通常盘着一只脚坐在椅子上，个子能看出很高，肩宽腰窄，紧绷时甚至能看见腹肌向下几缕脉络清晰的血管。

　　夏长青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他的xing.取.向不正常。比起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他更喜欢充满攻击性的同性。但这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情，本身他在夏家就不受待见，若是被周围人发现，大概下场会十分难堪。

　　本身长期压抑自己的xing.向就十分让人疲惫，夏长青于是开始追YH的直播，甚至刷了不少礼物。YH性格沉默，这也是夏长青满意的点，他分外讨厌那些在镜头前叽叽喳喳聒噪不停的人。

　　今晚YH的直播标题是洗衣服，居然还有人能直播洗衣服。夏长青点进去就看见了YH光着上半身，面前摆了个大盆，里面大概是他的卫衣。

　　这哪是来洗衣服的？夏长青嘲讽地扬了扬嘴角，不过很快就收起了这副样子，主要他自己也挺爱看的。

　　YH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嘴里说了句好了。

　　然后直播间里几千个人是真的开始看他洗衣服。不过弹幕也很不正经，毕竟直播就是个娱乐产物：

　　“主播能不能把镜头往下移移。”

　　“主播主播能不能洗洗其他东西呀！！！”

　　对于这种弹幕，YH一半都是不怎么理的，除非太过分的时候来一句小心直播间。

　　在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里，夏长青也发了一条：

　　“为什么不用洗衣机？”

　　夏长青是YH的榜单前十，发个弹幕都有华丽的拖尾，YH当然看见了，也回复了：

　　“洗衣机太老，坏了，在攒钱买新的。”

　　一般主播都这么说了，直播间的老板出于怜悯肯定是要刷一点的，于是夏长青就随手刷了个五千块钱的礼物，立马冲到了榜一。弹幕好不壮观，满屏的“老板大气”。

　　在全平台的通报中，YH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接着拿肥皂擦洗卫衣的帽子。

　　YH洗了十几分钟衣服，在他洗衣服之前，大概没人能想到洗衣服竟然这么好看：他的手臂精瘦又覆盖着薄薄的肌肉，沾上水光后肌肉纹理显得愈发明显，在镜头下甚至有些艺术感。YH的手很大，随便就能将厚厚的卫衣捏成一团，用力拧布料时甚至显现出一股近似施虐的狠意，力道大到像是在掐谁的咽喉。

　　“好涩...这是可以说的吗.....”

　　“妈妈我真的只是在看洗衣服......”

　　“主播我的xp烂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长青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像其他弹幕一样情绪激动至此。比起画面，他更被镜头里的沉默所吸引，在这样黑暗逼仄的房间里，一个光.luo着上身的男人孤单地揉搓着一件脏衣服。他不知道自己想象到了什么，只觉得心脏跳得快了许多，甚至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都变烫了。

　　没有去管发疯的评论区，屏幕上YH刚把卫衣拿起来准备拧干净，只听见啪嗒一声，因为手滑衣服掉到了地上。

　　全直播间的人看着他洗了这么久，免不了心里一惊，聊天区疯狂刷起了哭泣的表情。屏幕里的人顿了很久，夏长青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下一秒直播间突然关上了，在一片问号中，夏长青听见YH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

　　“好像永远也洗不干净。”

　　那天晚上夏长青怎么也睡不着，半夜一个人去拆了桌上夏广炬给他的礼物，居然是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支票。一大串数字写得洋洋洒洒，感觉下笔时是极不耐烦的。

　　夏长青打开聊天软件，点开了一个全黑的头像，对话框里显示上次聊天还是在五年前，只见他手指轻轻在屏幕上点着，发出一句话：

　　“帮我找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