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不别恋》和颜越色

211、211. 人模狗样

　　当晚，爸爸拿着一个储柜来到我的房间。说这里面是我的东西。我开打，看到了老严给我买的电脑和从平安玉坠断裂下来的残玉。
　　爸爸严肃而慈祥地说：孩子，把它们重新用起来。
　　我敲了敲着键盘，又拿起残玉摸着，不禁有些颤抖。
　　爸爸继续说：别害怕，出去看看吧，世界很大，你属于那里。
　　那晚，我趴着爸爸的胳膊上像个未成年的孩子一样，哭了好久。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了电脑，阅读着跟老严工作学的东西，并写了一份简历投到了网上。
　　我一没学历，二有前科，三社会实践经验，四技术经验也都快过时，投简历完全是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其实，我现在更想除草施肥干农活，我甚至开始调戏村头张家的二闺女。只因为她的胸和屁股都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尽管那一脸的雀斑，我觉得习惯了之后，这些可都是劳动人民的光辉印记。
　　不出所料，零星的电话面试，都卡在了我这四年的牢狱经历上，没有哪个公司会把我这样的当成人才。
　　不过，也有例外的。一个广州的公司，电话面试的时候，在详细地问了我这四年的经历后，居然不嫌弃我，说看重的是我的底层技术。
　　我心里异常兴奋，不知道是用慧眼识珠还是用眼瞎透腔去夸它。
　　南下！无论龙潭虎穴，我都要闯一闯。
　　于是，我看过黄河，经过长江，来到了珠三角这个世界闻名的发达城市。
　　城市都一样，高楼林立，车马纵横。可文化却完全不同，特别是粤语广普，听的我蒙圈转向，我是一路打听，一路导航，才找到了这个公司地址。
　　前台姑娘把我领到了技术总监办公室，倒了水让我等等。
　　我静静地坐着，感叹着技术总监的办公室里的科技氛围，书和书并行和串行地摆放着，一律全是数据库，图形处理，框架理论。小白版上画着复杂的框架图，流程图，结构图。电脑桌上，光笔记本电脑就两个，一个苹果，一个Windows，还有一个台式一体机。还有调试手机，测试平板，移动硬盘横七竖八地摆着。
　　这环境曾经是我的理想，如今却是我的幻想。除了羡慕，没有别的想法。
　　在这些高科技器件中，我发现了一个远古时的设备，它被当装饰品，挂在了显示器边上。那白帽绿身，就像展览馆里的老爷车，退休后，剩下的只有纪念了。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了这块U盘，不禁一惊，上面居然还刻着两个字——王强。
　　操！这孙子，当初霸占我的U盘不还，我还耿耿于怀好阵子。
　　于是，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也顾不上工作区有多少人，大声嚷着：“郭鸿斌，你给我出来。”
　　不久，从一个会议室里探出来个脑袋，金丝眼镜小分头，笔挺衬衫大白领。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吵吵啥，等会。”他呵斥着。

　　我重新过上了码农生涯，在艳姐公司的技术部，做底层开发，薪水跟毕业生一个标准。艳姐说：别看严心特别赏识你，他眼光绝对有问题，当初抛弃了我和晶莹姐就是铁证。我要重新审视你！
　　我想起了老严自传小说里的情节，说：艳姐，是你抛弃的他！
　　艳姐大声怒道：对！
　　艳姐这种聪明人，知道晓婉一定会把那本小说给我看。所以，跟我也不避讳。
　　我曾好几次想问问老严的情况，可还是忍住了。在我心里，大学时的人和事就像禁区一样不敢触碰。

　　我喜欢这里，这里没人在乎你的学历，没人管你之前干了什么。这里在乎的只有做事能力。
　　我喜欢艳姐和郭子，他们带着我学会了迈向社会的第一步，我不想辜负他们。我开始学习新的语言，跟郭子请教遇到的问题，跟同事们一起讨论产品解决方案。过着九九六的生活，并乐此不疲。
　　这里就是鉴证奇迹的地方。
　　比如说我，一个劳改人员，不但没人歧视，同事们对我非常友善。我从笑同事的玩笑到跟同事们开玩笑，慢慢恢复着本性。
　　比如说郭子，曾经的一个代码呆子，如今人模狗样的在公司里呼来唤去地统领三军，而且眼瞅着就要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尽管总经理办公室的玫瑰花不断，可艳姐的生活几乎离不开郭子了。
　　早餐，郭子通过买通的物业保安通风报信。一定会在艳姐进办公室前五分钟，准备好了温热牛奶、起司蛋糕还有一杯减肥柠檬水。
　　午餐，从11点就开始网上选定，米饭要东北的，蔬菜要有机的，至于肉嘛，牛羊猪鸡鸭鹅变着花样地来，而且都是预点做好，进店就吃。
　　至于晚餐，他都会亲自去水果超市挑最新鲜的，苹果去皮，芒果切块，葡萄无籽，橙子多汁，端进艳姐办公室的时候，一定是五颜六色的。
　　而艳姐无论是大会小会，访友拜客，郭子就像保镖一样如影随形。她有两句著名的口头禅：
　　1. 去找郭鸿斌！
　　2. 去把郭鸿斌给我叫来！
　　人，忽然人模狗样了，那确实是有原因的。
　　我曾问过郭子，想咋样。他说：我一定要让她吃到我这棵嫩草！

　　三个月后，我转正了。在艳姐办公室里，她递给我一纸劳动合同。我吓到了，被薪资后面多出来的一个零吓到了。
　　“艳姐，你是不是写错了。”
　　她保持着一贯地矜持中的高傲，看了一眼合同，说：“没错。”
　　“这太多了。”
　　“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
　　“不不。”
　　“那是在怀疑严心的眼光。”
　　我一愣，琢磨了半天她的话，心想：这女人，不管官坐的多大，永远摆脱不了两个特质：善变和矫情。
　　于是，赶紧拿起笔，开始签自己的大名，可“王”字还没写完，只听艳姐继续说：
　　“你回去报个在职研究生，去考个文凭。需要公司出什么证明帮忙的尽管说。”
　　我写完“王”字，停住了笔。
　　“艳姐，您如果嫌弃我的文凭，真的没必要出这个价钱。”
　　艳姐顿了顿，可以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凶凶地看着我说：“你知不知道，在这个社会没文凭，跟流氓没什么区别。”
　　“我的能力，如果艳姐认可，那我签。如果艳姐非觉得有个本本才行。那你可以在考虑考虑。”
　　“那你出去吧。”艳姐有些不耐烦，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严心这个家伙，挺好的孩子，都TMD让你给教坏了。”
　　我站在那，瞧着艳姐无奈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曲解了她的善意。于是，笑了笑，说：“我懂了，艳姐，您别生气。老严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拿起笔，迅速地写了“强”字。
　　“就是，要不，晶莹姐怎么满世界地躲他。他就是个大恶人。”
　　艳姐罕见地耍着小脾气。
　　“他本来就是离恶人不远。艳姐，你想想你把‘严’字下面的一撇跟‘心’字换个位置，他离恶人就差一捺。”
　　艳姐琢磨了一下，看着我挑了挑眉毛，说：“你小子，够聪明。”
　　我幸运地化解了跟领导的尴尬，却如芒在背。勉强地笑了笑，走出了办公室。
　　那天，大合同并没让我兴奋，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躲了一下午。我用无声地哭泣思念着她。这么久过去了，她仍然能用她的方式在帮我。

　　我是和一个小两口合租的房子。他们的交合就像上了闹钟一样，每个星期一三五日的晚上9点到11点准时地听见女方那日渐沙哑的声音。
　　所以，我只能选择二四六跟爸妈视频连线报平安。
　　这天，迎着隔壁沙哑的呼唤，我躲进了阳台，打开了窗子，在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喧嚣掩护下，我点开了爸爸已经让我挂断了三次的视频。
　　视频里，爸爸乐得满脸皱纹，问我还认不认识这个人。
　　我看了一眼他边上的一位老者，眉厚目宽，一脸富态。摇了摇头。
　　那人看了看我，说：“呦！这是强子呀，跟小时完全不一样了。”
　　我爸又走到一位女士边上，问我还认不认识这个人。
　　那女士，脸圆肤白，气质不凡，能看出上了岁数，但保养的非常好。
　　我又摇了摇头。
　　这时，爸爸又问：那你还认不认识这个人。
　　我看着视频，一阵惊慌，差点把手机成为自由落体丢到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