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帆》天天做深蹲

5、入市

　　期末考试一过，宋然的大一上学期就宣告结束了。回家的车票很紧张，又赶上了春运，大部分同学都只买到了站票，从西安到宋然的的东北老家要二十六个小时，为了不让儿子遭这份罪，宋然的父母一狠心给他买了机票，这是宋然第一次坐飞机，飞机飞到沈阳，还要倒三个小时车才能到家，父亲赶着一早的火车来到机场接儿子，母亲则在家里准备大餐。

　　宋然到家的时候，屋子里蒸汽腾腾，叔叔婶婶都在，一大家人子人。

　　见到孙子回来，奶奶笑得脸上的皱纹仿佛拧成两朵花，虽然宋然的体重并没有大的变化，她仍然觉得孙子瘦了，拉着宋然手问是不是那边吃的不习惯啊。妈妈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说：“外面的饭菜再好吃也不如家里的。”爸爸和叔叔已经落座，叔叔把一瓶啤酒递到了宋然的面前，问道：“大侄儿，这半年有什么收获？给叔叔说说？”宋然心里想了想，最大的收获就是从一帆了吧，但是这不能说，父母大概不能理解这种不是爱情却亲密的关系，因为他自己也不是很理解。

　　大学后的第一个假期，正是高中同学们欢聚情绪高涨的时候，宋然还在西安的时候就已经接到了几个约饭的电话，相处三年的高中同学在短暂的半年分别后，彼此觉得越发亲切。经过半年大学生活的洗礼，大家都有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女生们会打扮了，自然更漂亮了，高中时期一些不起眼的女生现在也让人眼前一亮。男生们的变化则五花八门，许多同学都学会了抽烟，这其中就有宋然的好朋友杜辉，杜辉叼着烟卷，留着一个爆炸头，在聚会上蹩脚的弹着吉他，酒后则大谈理想、自由、迷惘等一系列摇滚青年语录。宋然发现自己这半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学习虽然不比高三辛苦，但是依旧紧张，生活也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多姿多彩，除了打打篮球，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不免失落。

　　高中时期，宋然是班里的第一名，高考也是考的最好的那个，给同学们的印象虽然不是书呆子，至少也是好好读书的乖孩子一枚，大家和宋然聊起的话题最多的就是J大这个顶级大学的生活是怎样的，语气也多有调侃，直到杜辉偶然翻开宋然的手机相册并且发出一声近乎嘶吼的“我操！”。

　　相册里多是从一帆的照片，或是靠在宋然肩膀自拍，或是捏着宋然脸搞怪，诸如此类。同学们相互传阅着看着照片，都惊呼：“神颜啊！”，再看宋然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宋然，你小子可以啊，”语气里满满都是羡慕之情。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好大学，却没有像大学想象那样的呆板学习，反而谈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在这个阶段，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羡慕的事呢。

　　宋然也没有多解释，照片就在那里，解释了同学们也不会相信，反而显得矫情，更重要的是，宋然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宋然这才想到，自己好几天没有和从一帆联系过了。

　　和去年一样，从一帆留在租的房子里，这就是从一帆的家，每年这个时候，老家属院里都异常的冷清，之前租住在这里考研的学生大都已经退了租，路上行人寥寥，从一帆无心顾及这些，接近年关，正是赚钱的好时候。

　　上大学以来，从一帆各种兼职都做过，最初的发传单、礼仪模特、服务员、家教，到后来自己会找时间做一点小生意，比如在天桥上练摊卖小饰品，宋然在校时候晚上也经常会去帮着她拿东西。每年开学的时候从一帆会卖公用电话卡，2005年的时候，虽然手机已经基本普及了，但是公用电话亭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谈着异地恋的学生们对这种远低于移动通信费用的电话卡有着很大需求。年关的时候，就卖一些对联，福字，眼下，正是卖福字，对联的时候。

　　从一帆辞掉了白天的家教，在大差市附近巷子里的一块空地前支起了摊子，这个地方是之前就选好的，不在闹市，城管不会抓，也不需要摊位费，过往的人流都是在巷子里的居民，对对联也有需求，从一帆嘴很甜，很会卖东西，一个小姑娘带着个耳包，脸冻得通红，也天然让人产生一种怜惜之情，所以生意很不错。现在从一帆已经不会为了填饱肚子而发愁了，拿到了奖学金，就基本可以覆盖当年的学费和租房费用，自己每个月打工的钱除去日常的花销竟然还可以剩一些，从一帆的心里有着别的打算，2005年的股市并不景气，经历的长达三年的下跌后，无论场内还是场外大都没了信心，学金融的从一帆当然也知道股市的风险，但是她想的是既然早晚都要涉这趟险，那就早一点吧，现在从一帆这么努力，就是在为第一笔入市资金做准备。

　　除夕夜，从一帆在阳台喝着可乐，看着西安市区团团升起的烟花，觉得有点落寞，这样的落寞不陌生，是从一帆在成长过程中经常遇见的，但是今年的感觉似乎和往年又不大一样，她拍了一张烟花的照片，又调转摄像头拍了一张自己。

　　缤纷多姿的烟花定格在画面里，也定格在她的脸上，形成明暗的交织。那个年代手机的像素还不高，朦胧却显得更美。

　　从一帆把照片发给宋然，那时候还没有微信，照片只能以彩信的形式发送，每一张都显得弥足珍贵。

　　零点的时候，烟花一同盛放，宋然的电话打了过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对方电话里遥远的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良久，声音稀疏了一些，宋然说：“我过完元宵节就回去了。”

　　正月十六，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宋然站在从一帆的楼下，仰头看着三楼没有亮灯的窗户，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瞬间消融，变成星星点点的水迹，宋然没来由的想起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从一帆并不在家，她也不知道宋然今天回来。

　　好在宋然有钥匙。

　　晚上九点多，从一帆从外面回来，走到楼下见屋内的灯亮着，三步并做二步上了楼梯。一开门便扑到了宋然身上，胳膊吊在宋然脖子上，腿夹着宋然腿，像一只树懒一样。

　　宋然想即便从一帆给人的印象是冰冷的，但终归是个女孩子，也有属于女孩子独特的可爱的一面，或者说，从一帆所有的热情都给了自己，这一刻宋然不是不心动的。

　　他用两手掐着从一帆腋下，把她提了起来然后放到地上，从一帆并不比宋然矮多少，所以这个动作很考验力量。

　　“你是不是胖了？”。

　　“扫兴。”从一帆扬起宋然的胳膊，从腋下钻了过去。

　　宋然拿出给从一帆带的糖，一种东北的特产，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心的聊着这一个月各自的生活。从一帆给宋然讲着自己年前年后去卖东西的事，宋然听了觉得很心疼：“你不用这么辛苦的啊，以后只做做家教就好了，我每个月生活费咱俩省一点也够了。”

　　“我现在当然要多赚点钱，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说吧。”宋然看从一帆忽然有点严肃起来。

　　“我打算进入股市了。”

　　“啊？炒股票不都是亏钱的吗，你懂这个吗，哦，你是学金融的。”

　　“我课上也没有学股票的内容，不过自己已经关注一年多了，也学了一些东西，我觉得有必要真金白银的试一下，不然始终觉得差点意思，好像纸上谈兵，明白吗？”

　　“明白吧，就是觉得不靠谱诶，亏了怎么办啊？”

　　“亏了就亏喽，本来就一无所有，亏了就继续打工啊，怕什么，再说不还有你嘛。”从一帆朝宋然挤了挤眼。

　　“那好吧，你放手去干吧，刚都说了，我爸妈给我的生活费够我们俩用了，亏光了也不怕。”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

　　“哈哈，那祝你财源广进。”

　　晚上宋然睡在了隔壁，两个人认识以后，从一帆给淘了一张单人床放在了另一个屋子，当然也是二手的，这对从一帆来说不是难事。第二天早上宋然醒来的时候，从一帆已经早早的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