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万里[娱乐圈]》从妙

39、思量

　　明亮洁净的诊室里，两人认真聆听医生的指示，虚心受教。

　　“我开的药按时按量地吃，全部吃完，三个月后再来复查。最重要的是消除病因。胃病是慢性病，一定要注意调养。要纠正不良饮食习惯，尽量吃好消化的东西，对胃有刺激的，烟酒都不要沾，生冷的、辣的、油腻的，都要忌口。工作压力不要太大，要注意调节心情……”

　　严肃认真地向医生告别、缴费、取药，直到拎着药离开医院，林芸才猛然发现，她的手一直还跟他握在一起。有点心慌，感觉贺钊飞渐渐放松了下来，趁机把手抽出来。

　　贺钊飞似乎并没有在乎这些小细节，此时的他看起来神清气爽，朝她愉快地挤挤眼睛，

　　“走，想吃什么？早晨没吃东西，现在好饿啊。”

　　“一看就是做完检查没啥大事，整个人都得瑟起来了。行吧，你说得对，你可不能饿，咱们好好庆祝一下！”林芸笑得眉眼弯弯。

　　她做决定，选择去了僻静的精品私房餐厅，实在不想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被看到单独跟贺钊飞吃饭，被拍到照片、大做文章。

　　点菜的时候，林芸把菜单翻得哗啦哗啦响，“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怎么样？”

　　贺钊飞倚在椅子上，轻搭二郎腿，“好，那就都要。”

　　“在给你精心挑选养胃菜呢，你也参与一下嘛。”林芸不乐意了。

　　贺钊飞只是看着她笑，“别管我，点你爱吃的，我随便什么都可以。”

　　“哪能随便，刚被医生教训，转头就忘了。”林芸拿着菜单敲敲他脑袋，“你啊，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

　　贺钊飞也不闪躲，只是眼巴巴地望她，琥珀色的双眸里倒影着一汪清泉。

　　大帅哥顺毛的乖仔模样杀伤力巨大，林芸不敢多看他，赶紧叫服务员来点单。

　　两人边吃边聊，贺钊飞的多年老胃病查了个明白，他也算是知道了保重身体的重要性，林芸觉得放下一颗心头大石，炫得格外香甜。

　　贺钊飞则一如既往吃得斯文秀气，胃口不大，每样都只吃一点点，更多的时间是笑盈盈地望着林芸大快朵颐。

　　“除了吃方面要注意，精神上也要放松一点。”——林芸嘴里塞着肉片，突然想起医生的话。她搅搅手里的汤勺，问出心里的疑惑，“刚才医生说，胃病跟情绪也挺有关系。其实一直以来，我看你都挺佛系的。娱乐圈那么多见高拜、见低踩的势利事儿，好像跟你都没啥关系，你不放在眼里，也看起来并不介意？”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记不记得《生如逆旅》里我的角色有一部分的人设性格参考了苏轼，我也背了不少苏轼的诗词，感觉自己越来越豁达疏朗了。”贺钊飞笑了笑，展开一口整齐的白牙，“其实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我尽可能让自己对外界的一些因素更迟钝，才能对表演更专注。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价值是什么。尽量胜不骄、败不馁。”

　　他说话声音从来都不大，却自有一种震慑人心的魔力。林芸继续探问：“你专注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也会有压力吗？”

　　贺钊飞想了想，“正因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很想要做到最好，会给自己压力吧。”

　　“你已经做得很好啦。你既有天赋，有那么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一个作品拍出来，会留很久很久，”贺钊飞夹菜咽进嘴里，“尽量不要有遗憾吧。”

　　林芸默默懂了，“说得也对，不过……”

　　贺钊飞突然探身向前，示意林芸也凑过来，神秘兮兮。

　　林芸面带疑惑，配合地把头伸过去，两个人头碰着头，贺钊飞在林芸耳边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每次新戏的前一个晚上，我都紧张得睡不着觉。”

　　“噗”，林芸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么严重，那还真看不出来。”

　　“当然不能让人看出来了。”

　　是个爱逞强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但偏偏就喜欢这样的他。

　　他居然愿意告诉自己，林芸啧啧称奇，“那你老实交代，今天要做胃镜检查，昨晚上睡着了没？”

　　贺钊飞眼珠一转，退回座椅，傲娇起来：“这个问题我不回答。”

　　林芸在心里轻叹一口气，给他夹起一块松茸放进碗里，“说到底，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既然不急功，不近利，那就长命工夫长命做，好好享受过程，脚踏实地慢慢耕耘，总会开花结果的。“

　　贺钊飞神情渐渐认真，偏头看了看雅间别致的五角形窗棂，“其实最近这段时间，我的压力真的挺大的。”

　　“哇，因为怕做检查，吓了这么久？”明明知道不是，林芸促狭地玩笑。

　　“你知道有新集团想要跟我签约的事情吧？”贺钊飞目光温柔如水，在她面前一层层打开自己的心。

　　他应是已经思量许久，毕竟关系着事业、人生的重大选择。肯与自己和盘托出，林芸感受着这份心意的珍重。“知道。网上已经沸沸扬扬了，侯立芳也跟我说过。”

　　“这么多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拍戏、表演，慢慢被越来越多人看到，被很多朋友喜欢。”贺钊飞坐直身体，似是在回忆自己的从艺之路，“我习惯了按照自己的节奏，安排工作和休息。每次完成一个角色，我都需要给自己静下来的时间沉淀，才能面对新的有挑战的工作。但是有好的机会，我也不想错过。有新的确提出来，他们可以推动我跟最强的班底合作，共同创造出最好的作品。那些大导演、大投资、大特效、大排片的头部影片，每年不过屈指可数的几部，竞争非常激烈。”

　　微微皱起的朗目疏眉，不服输的眼神，无不显示着他心里的那团火在熊熊燃烧。对自我的要求，对至臻尽美的追求，他始终是那个拼尽全力面对任何一个镜头的他。

　　“可是，我这一次却做不下决定，”贺钊飞的嘴角轻轻一翘，带起一些自嘲式的微笑，“每当我想签约的时候，身体里总觉得有一种声音在喊停。我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有新的豪言壮语到底能得到多大兑现，担心会为了赚钱不得不接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担心没有时间理解角色演戏变成了交行货，担心失去对表演的初心，总有很多可担心的……”林芸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也不一定是有新没能力做到，而是真签了之后，是不是会真刀真枪地把最好的影视资源铺出来？有新内部或许会有资源的争夺斗争。”

　　谈合作的时候画大饼是业内太常见的套路，大家都见怪不怪，连林芸都一眼能看到，何况在圈内浸淫了这么多年的贺钊飞，自然不可能人家吹什么，他就真信什么。

　　“小芸，你认识乐向超吧？对他评价如何？”贺钊飞侧身，眉头一挑。

　　他就这么直接开口问了，林芸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激灵。“嗯，认识的。他是个很聪明的人，野心勃勃，为了成功，不择手段。现在如愿以偿，意气风发。”她搜肠刮肚地寻找形容这个人的字眼，一字一句地蹦出来。

　　贺钊飞却笑起来，眉梢眼角都弯得恰到好处，宽厚而包容的样子：“我明白。我会再多找法律顾问了解合约相关的具体情况，我自己也再仔细思考思考。”

　　“我这边也做些资料收集和分析，我表妹最近在我这儿实习，让她帮忙出个报告给你。”林芸表示支持。

　　他调皮道：“如果我最后决定不跟有新签约，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她也笑着耸耸肩：“如果我说，别人关心你飞得高不高，而我只关心你飞得累不累，是不是天底下最矫情？”

　　初冬的寒风辗转而至，下了车的林芸在街角使劲裹了裹大衣。今天是国内顶级一线杂志的拍摄，她跟助理静姐赶了个大早，提前到达拍摄地点，与编辑确认各种服装细节。

　　不到8点，摄影棚已经人来人往，杂志的工作人员各自奔忙。

　　聚光灯下可更换色款的背景板，一排排挂满服装配饰的晾衣架，化妆间、更衣间、摄影间，陈设和以往拍摄没有明显的区别，但林芸知道，规格真正的不同在于软实力。

　　摄影师在国际上都颇有知名度，开过数次影展，与几乎所有的顶级明星都有合作；访问的记者是业内大手，文风扎实，洞察独到；沟通起来反应敏捷、训练有素的编辑；以及编辑们提前借出来的众多一线大牌明年春夏最新款的服装，经常与品牌打交道的林芸，自然知道其中的分量：贺钊飞首登顶刊封面，杂志给出了超强配置。

　　不到8点半，贺钊飞带着侯立芳、小红准时出现。喜怒总是溢于言表的侯立芳此时满面春风，喜笑颜开，显然对今天的安排颇为满意。贺钊飞也一如既往地礼貌周全，英姿昂藏，光华灼灼，饶是在业内摸爬滚打多年，见惯了天王天后的杂志编辑们，也忍不住留心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