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远寄》独幕

2、第二章

　　第二次遇见裴寄远的时候，穆宣二十岁。那一天，他刚完成了弱冠之礼。
　　也就是这一天晚上，穆府来了很多人，男的女的，有握着剑的也有提着刀的，把府中的人都围了起来，向来清冷的地方在穆宣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穆峰从大堂走到院子里，越过层层戒备的弟子们，对着众人只说了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我穆某一生清清白白，纵是去见阎罗爷，也自会清清白白地去见，不劳烦各位动手了。”
　　说完便自刎而死，鲜红的血溅了一地。
　　穆峰的弟子们见状眼都红了，再也不顾师父生前的吩咐，就与闯进来的那群人打了起来。虽说气势很足，功夫也都不错，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穆府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女眷们在房中上吊自尽，穆峰的弟子们也都被闯进来的人杀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已经把穆宣吓呆了，看着那个提着刀向他走来的大汉，他也完全忘记了反抗，只是呆呆地看着。
　　接着他渐渐失去了意识，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似乎是刚才那个大汉的惨叫声。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穆宣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会在一间屋子里醒过来。他下意识的望了望胸口，似乎也没有受伤。
　　这时门外有轻微的响声，他条件反射抬头一看，进来的是一名男子，穿着素青色的衣服，年龄大概还不到三十岁。
　　这男子有点眼熟，穆宣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居然是裴寄远——那个曾经在穆府外的林子中遇到的人。
　　穆府，穆府……
　　像是经历了短暂失忆一样，穆宣这时才突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鲜红的血顿时蒙住了他的双眼，除了红色他什么也看不到了。穆宣痛苦地抱住了头。
　　裴寄远脸色一沉，走过来抱住穆宣，轻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没事了……”
　　穆宣埋在裴寄远怀里，没有出声，隔了很久才重新抬起头。裴寄远发现他已经平静了很多，眼圈微微发红，却没有哭出来，脸上有了某种狠下决心的决绝。
　　裴寄远放开穆宣，叹了口气：“你想报仇么？”
　　穆宣双手握紧拳头，愤恨地说：“我爹死得不明不白，我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他们？”
　　裴寄远沉默着一直没有开口，等到穆宣打算离开的时候才叫住他：“我会帮你的。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等有精神了再走。”
　　穆宣停住脚步，转过身：“你到底是谁？”
　　裴寄远想了想，答道：“我曾经被你父亲救过，后来就留在穆府暗中保护大家的安全。”
　　“昨晚是你救了我？”
　　裴寄远点了点头。
　　穆宣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我十五岁那年……”
　　“那两个人是来穆府找麻烦的。”
　　“哦。”
　　裴寄远见穆宣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似乎也没有怀疑自己，便对他说道：“你再睡一下吧，我去找点吃的东西。这里很偏僻，不会有人来的。”
　　见穆宣没有反对，裴寄远径自出去了。
　　裴寄远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手里抓着两只烤熟了的兔子。看见穆宣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动也不动，他怔了一下，走过去：“睡不着么？先吃点东西吧。
　　裴寄远把一只兔子递过去：“只能找到这个了，你委屈一下吧。“
　　穆宣一声不吭，但还是把兔子接过来吃了。
　　其实以前在穆府的时候，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那时候穆宣反而是喜欢吃这些野味的。第一次吃的时候是九岁那年，穆峰挨不住他的缠功，带他出去玩了一次，玩一半他累了，闹着要吃东西，可正好不在镇子上，穆峰就抓了几只兔子烤给他吃。后来想吃烤兔子想了好多次，可都没吃上。
　　没想到第二次吃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再好吃的烤兔子，现在在穆宣口中也味如嚼蜡，他勉强着吃完，翻过身睡下了。
　　裴寄远坐在门边，一夜都没有合眼，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