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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沙海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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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里，几个四五岁的小孩背对着她在打一个被遮挡住的人。
边上的屋檐下站满了人，大大小小的人，却没人阻止，也没人起哄，大多数人都事不关己地安静做自己的事。
眼前的院门放大了几倍，很高，扶光的意识是清醒的，可身体却不由她控制，但她能感知到这具小孩身体的所有，包括情绪和内心想法。
因为，这就是她。
张家小时候的她。
小扶光拉了下身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孩的衣袖，指着里面道：“霖表哥，院内应该不缺吃的，他们为什么要说他偷吃？”
这里是张家，不是巴乃，做的所有事都要想清楚，不能给父母惹麻烦。
“想知道？走，我带你去问清楚。”
被称为表哥的是张仁霖，扶光关于这一段的记忆瞬间苏醒。
回忆还在继续。
张仁霖摸了一把小扶光头侧的丸子团髻，拉着小扶光跨过院门，朝廊下坐着双目紧闭的男孩走过去。
绕进天井边上的走廊，被挡住的人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统一黑色服饰的小孩，看起来比小扶光还小，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黑色的布料上印满了灰色的脚印。
小孩双手护头卷曲着，弓成了虾球的形状，这是一种很典型的防御姿势。
张仁霖推了下目标人物，“辰山，又在练耳力呢？”
铃铎张支系的张辰山，扶光心中默念。
张辰山睁开了眼，看着他不说话。
张仁霖没有不好意思，似乎已经习惯对方的沉默寡言，直明来意，眼睛瞟了一下院中。
“那是怎么回事？”
张辰山的眼神一下就变了，眼神里透露出：你打扰我训练，就为了这事？
张仁霖摸了摸鼻子，拉过小扶光，双手按在她肩膀上，将人往前一推，一下挤进两人之间，小扶光看着眼前瞳孔微缩的眼睛，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从容笑着礼貌打招呼。
“兄长好。”
张仁霖忽然笑了一下，介绍道：“这是我小姨的女儿，张扶光，‘棋盘张’支系的，你可以跟着我叫表妹。”
扶光能感觉到，在张仁霖介绍完自己，从进院门起就盯过来的视线更多了，而小扶光可没有管那些投过来的视线，仍旧笑脸盈盈。
“我比你大一辈。”张辰山谴责地看了眼暗自偷笑的人，对扶光道：“我知道你父亲，他很厉害。”
明明不大的小孩故作老成的姿态语句，小扶光没有笑场，尤其是听到自家父亲被夸后，更是骄傲的笑了起来，表示很赞同他的观点，对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孩毫无压力地喊了声：“辰山叔。”
张辰山满意地点头，闭上眼睛。
“他试炼失败，被罚加练，张瑞海把吃的都占了。”
“所以，他没有偷，只是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被占了。”扶光看着院里抱头挨打的小孩。
看似微小不打紧的事，却透露着太多的东西。
看了一圈周围人的反应，小扶光心里升起了对张家的不适，追问道：“主事的不管吗？”
“你是第一次进院子，还不了解院子的规矩，院里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张仁霖道：“而且他哥是张瑞桐，他也有实力这样做。”
到张家就一直挂着的笑容消失了，第一次直面张家的残酷，小扶光明白了。
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张仁霖安抚道：“你放心，凭借我姨父和小姨在族中的地位，没人敢对你做什么。再说了，还有我和辰山呢，不用担心，笑一笑。”
小扶光实在是笑不出来。
“你可以出手救他。”
张辰山突然睁开了眼，看着小扶光，在小扶光摇头后，对张仁霖道：“你表妹比你聪明。”
张仁霖一下就急了，“你夸她就夸她，为什么还要连带着损我！”
小扶光不管两人的争执，也许是张仁霖单方面的争执，目光重新投向院子中央。
张瑞海，张瑞桐，张起灵，族长。
张瑞桐会成为张家的族长张起灵，虽然父亲他们没说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但她听到一点消息，他们是因为族长的事回来的，所以，跟族长这个称呼沾边的事，她都不能贸然插手，最好是什么都别管。
想到这，小扶光怔了一下，随后看开了，在心里警告自己。
扶光啊，你没有什么能耐和特权，就别妄想去拯救别人了，先管好自己吧。
张瑞海几人离开后，张仁霖也带着小扶光离开院子。
在小扶光经过蜷缩着的小孩时，看到才两岁大的小孩，正小心翼翼地扣镶进石板中的馒头屑，手上都是被打出的淤青和渗透出来的血。
小扶光终究难以忽视，还是停住了，挣开张仁霖的手，跑到了天井中。
扶光蜷缩在小扶光的身体里，共感着她那份没有表达出来的情绪和想法。
小扶光从挂在腰上绣着麒麟踏云纹样的荷包中拿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着的糕点，蹲了下去。
“这个给你。”
隔着油纸，一股诱人的清香扑鼻而来，小孩无视递过来的糕点，继续扣着地上的食物，即使他肚子的叫声已经出卖了他。
小扶光没有气馁和尬尴，打开了油纸，色泽金黄的几块桂花糕撑满了手掌，散发出桂花混着米面的香甜气味。
“这是我母亲亲手给我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小扶光的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然后又是不舍，犹豫道：“这样吧，我看你比我小，你只要叫我一声姐姐，这个就给你，怎么样？”
因为相同的遭遇，所以能共情别人，甚至十分了解别人的心理，扶光沉默了。
小扶光感受不到扶光的存在，听到口水吞咽的声音后，笑容更盛了，诱惑道：“叫一声，就给你。”
小男孩终于抬起了头，露出带伤的脸颊，眼睛扫过桂花糕落在她的脸上。
不符合年龄的审视目光直勾勾地盯了她很久，确认来人无害后，疑迟道：“姐……姐？”
“姐？”
一道沙哑的少年音把扶光拉回了现实，扶光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是黎簇醒了。
见真的是扶光，黎簇顶着难受涩痛的眼就哭了。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后僵住，扭头去看另外一侧，发现那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但不妨碍他背脊发麻，颤抖着声音道：“那里有什么？”
扶光的目光越过黎簇，落到了那方的黑暗里，耳边张仁霖的声音还在继续。
“院子里的孩子总共分为四种，分别是本家的孩子、外家的孩子、父母双亡无人领养的孩子和外面捡来的孤儿，第四种孩子长大后会被统一派到外家执行任务。至于那个小孩，他如果有幸能够长大，极大可能也是会被派到外家做任务。他从小就生活在院子里，按理来说，父母双亡的婴儿在本家几乎都会被领养，再不济，外家也会领养，可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本家和外家都不愿意领养他。”
话音落下，扶光又陷入了迷茫的状态，不过只是一秒的时间，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次数太多，她已经习惯了，也不会去追究心底生出的那个疑问。
视线回到黎簇身上，他惊恐的脸已经僵硬，额头冒出了冷汗，扶光道：“那里没东西。”
紧绷的神经和身体一下就松懈了下去，想到自己过激的反应，黎簇有些恼怒。
“没东西你一直盯个什么劲啊，吓死我了！”
他还以为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心脏差点承受不住。
这一趟，黎簇遇到了太多颠覆以前认知的东西，还好有古潼京做了铺垫，不然他真的会被那些不可思议的新物种冲击死。
扶光皱眉看他，不容置疑道：“闭嘴。”
此时的扶光气场很吓人，黎簇噎住，眼睛紧紧盯着她，闭上了嘴。
不是他怕她，是他需要休息。
彻底意识到这不是幻觉，黎簇发自内心的傻笑起来，安静地凝视着扶光的脸。
篝火已经燃尽，只有水声的黑暗中，一根荧光棒放在两人之间，柔柔的微光驱赶了些黑暗，打在扶光脸上，虚化了她的轮廓，整个人都朦胧起来，似乎没了刚才骇人的气势。
这张脸他在幻觉中看了很多遍，尽管这张脸现在很臭很冷，他也觉得无比的亲切，没人知道他在幻觉中看到这张脸对着他笑容灿烂的样子，那一秒他有多崩溃。
凝视着，凝视着，黎簇情不自禁又喊了一声。
“姐。”
“姐姐，我叫张禁，这样我就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了。”
什么重要的人？
扶光很烦躁，捏了捏眉心，站起来就走。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刚醒没多久的黎簇，意识还不够清醒，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见人没应却要走，这一幕像极了无数次幻觉中的场景，黎簇心底恐慌起来，好不容易回血有点正常人的脸色一下又白了，大声喊道：“姐！你别走！”
扶光没有回头，黎簇挣扎着试图去追。
知觉没恢复好的身体，以及困住身体的睡袋，两者的限制，让黎簇猛得一乱动，人就摔了，砸到碎石上。
黎簇仿佛感觉不到疼，蛄蛹着前进，甚至叫上了扶光的名字。
“张扶光！你别走！！你不能丢下我！！！”
扶光不想理，左右他的身体情况不会追上来，灯也给他备了，自己暂时离开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的。
想是这么想，奈何黎簇的声音实在太过凄厉，扶光捂住头痛欲裂的额头，侧头俯视过去。
现实和幻觉，两者来回交替变换，当声音重叠时，现实和幻觉重合在了一起，惊恐惨白的脸和另一张脸彻底重合，甚至被代替。
扶光愣愣地看着黎簇，耳边是另一道嗓音，气息有些急促，但语调轻快又慎重，像是在诉说极其快乐又庄重的事。
“姐姐，你不是说生辰时都可以许愿吗？那我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满头汗水，面色潮红的少年躺在练武台上，坚定的目光向南穿越无数星辰组成的瀚海星空，朝那个暗淡却状似麒麟头上有角的星云许愿，“张禁向神明许愿，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别乱叫。”
那是黎簇从来都没听过的疲惫，挣扎的动作停了，黎簇歇了声，不过眼睛还是凶狠地盯着扶光，猩红的血丝爬满了眼白，把眼睛渲染成了红色。
两人诡异的僵持着，扶光最终还是走了回来，把人拎回原地，低头坐下。
“再乱叫，弄晕你。”
不知道是不是警告的话起了作用，黎簇安静了下来，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的人。
不管黎簇是多想确定扶光在不在，才恢复的那点力气被折腾消耗完，眼皮子又眨巴了起来。
前后不过三分钟，人又陷入了昏睡。
等黎簇再次醒来，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人也彻底清醒了，望向身边的扶光时，脸上多出了别扭和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