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万，哪儿来的万一》只等盐

68、会面

　　到了第二天，江闻涛父母慎重打扮了一番，提前了半个小时去到酒店，赫然发现冯泰来竟然已经在包厢里了。旁边站了个医护人员，正在帮他拔掉胳膊上的点滴。
　　冯岑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一脸想跑过去跟他道歉的表情。但是介于江闻涛父母也在场，他便暂时没动。
　　冯泰来当然看到了他的表情。就算冯岑没动，他脸上的表情也瞬间柔和了不少。他今天没穿病号服，室内脱掉外头的大衣，此刻身上也就套了件看不出品牌的羊绒衫。头上上了点发蜡，看着还是很精神的。
　　“亲家公、亲家母！”他主动站起来，一副成熟睿智的派头和江闻涛父母握手，“天天听岑岑说到你们，要不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早就想和你们见见面！”
　　江闻涛和冯岑听到这句话，心照不宣地彼此对看了一眼。
　　两家人入了坐，聊得还挺密切。冯泰来也是从这座城市打拼出去的，谈起这座城市的过去，他和江闻涛父母还是有些可以寒暄的内容的。
　　聊完了过去，又聊到现在。江闻涛妈妈便说了：
　　“亲家，我当岑岑像我自己儿子一样疼。你要是……反正你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
　　冯泰来的脸色变了变。
　　江闻涛父亲赶快拉住自己的老婆，“淑静！大过年的！”
　　冯泰来脸上的肌肉总算动了动，表明是笑了一下，态度仍然很友好的向江闻涛母亲表示感谢。
　　“岑岑都跟我说了。你们一家人都对他特别好。这是他的福气。我接下来去M国也就放心了。”
　　“去M国？”饭桌上的其他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江帆小声问冯岑：“哥哥，你不是说你爸爸就快要去……”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闻涛捂住了嘴。
　　冯岑情绪倒是调整地很快。他把江闻涛的手拉下来了，低声告诉他，M国也差不多，反正都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对了。
　　冯泰来不慌不忙地给江闻涛父亲夹了点菜，慢条斯理地解释：“这里的医生是说我时间不久了，但我把片子和检测结果发到M国，那里的医生说虽然肿瘤位置不是太好，但目前看还是良性的，做个手术应该就可以了。”
　　这解释大概可以骗骗江帆，如果江帆再长几岁，能听得懂的话。
　　江闻涛这才咂摸出这里头不对：冯泰来住的是医院的高级病房。里面的病人都是非富即贵的身价，病情应该是严格保密的，怎么自己轻轻松松就能打听到呢？
　　自己每次去看他，冯泰来要么挂点点滴，要么坐在窗户前看风景，最多也就是护士过来，让他吃一粒什么药。反正没听他说化疗，也没见安排个专家会诊，定个手术日期什么的。
　　那他搞得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挽回冯岑的爱？为了试探江闻涛对冯岑的真心？
　　算了吧！冯泰来自己就是没有爱的无心人。江闻涛笃定他就算拿到别人的爱，也不知道自己该装哪儿。
　　就这种人，他也好意思试探别人的真心？！
　　冯泰来还真的就好意思。不但和江闻涛一家人吃了一顿祥和安乐的午餐，临走之前还在江闻涛父母面前好好夸了夸江闻涛，就像他有多欣赏这个未来女婿似的。
　　“小江和我有缘分！我刚遇到他的那一天，正好碰到有人想抢我的钱包。小江二话不说，上去就和那个歹人打斗了一番，帮我拿回了钱包。幸亏碰到他，要不然我现在要出国都麻烦。”
　　冯泰来说得满是赞许，江父江母自然是信了。江母还拍拍江闻涛，小声质问他：“江闻涛你不说你脸上那块伤是在工地弄的吗？你说话能不能靠点谱？要不是人家说出来，我还就真信你了！”
　　江闻涛尬笑笑，心想姜还是老的辣。自己真不是冯泰来的对手。
　　“小江，叔叔今天想当着你爸妈的面，谢谢你呀！”冯泰来举起自己面前的那杯水，眼带深意地看着江闻涛。
　　“叔叔，您千万别这么客气！”江闻涛也举起了自己面前的果汁，他都快不会笑了。
　　“好，那我也不见外了。你是不是今天得改口了啊？我看岑岑叫爸妈叫得很熟练啊！我听得也很羡慕啊！对了，还有帆帆，你是不是得教教他？”
　　这顿饭只要不细想，总体还算是很愉快的。冯泰来临走之前，特地塞给了江帆一个红包。江闻涛一摸，就知道里面是张卡。他跟江帆在耳朵边嘀咕了两句，就把卡拿着，又跑到冯泰来的车前去追他。
　　“上来说吧。”冯泰来像是知道他要来一样。“卡里面是给你们结婚的钱。岑岑不肯要。你帮他收着吧。”
　　“爸，”江闻涛刚刚在饭店那一声叫得敷衍，这一声确实出自真心的，“冯岑他那么爱你，你就不能真的爱他一点吗？你知道他最近天天有多难过？妈妈走了，外公外婆走了，连你也要走了。”
　　“他不还有你吗？”冯泰来冷静地打断他，隐忍的语气里仍旧听得出遗憾：“我最后悔就是当初去F国打拼的时候没把他带着一起去。让他外公外婆照顾了这些年，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到我的影子！”
　　江闻涛有些气馁，把卡放在了冯泰来座位旁边的扶手上，最后问道：“那我们准备在A国登记，你还来吗？我们可以等你把手术做完了再订机票。”
　　“看情况吧！”冯泰来又一次看向了窗外，用最虚无缥缈的态度说了一句情真意切的话。恨也好，讨厌也好，给自己儿子留点希望，总比听到江闻涛说自己儿子天天难过的好。
　　江闻涛准备下车之前，最后问了冯泰来一个问题。
　　“那你在这里演这么久的戏究竟是为什么？冯岑已经说明了不要你的钱。你是害怕他和我结婚之前不签婚前协议会吃亏吗？”
　　“哼！”冯泰来冷笑一声，“江闻涛，不但是岑岑，连你都让我着急！你的格局能不能放大一点？男人除了爱情什么都没了吗？”
　　“请您赐教！”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弱肉强食的道理吗？”冯泰来拿起扶手上的那张卡，前后看了看，“我就想提前看看，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成了猎物，到底会有多少人想赶来把我吞了。”
　　“意外发现还有一个儿子愿意为你掉眼泪，开心了？”
　　“我跟你说过了，眼光放远一点！”冯泰来生气的胸口都开始起伏了，“你现在当个没有实权的副总，能挣几个钱？还要养儿子，还要养我儿子，你养得过来吗？”
　　“那您就不必多虑了。我自己不吃不喝也会把他俩供着的，我乐意！”
　　“我不跟你废话了。咱们直接点：岑岑他是不可能从商了。你要不要来D&F？跳出那种不入流小公司的眼眶，用世界的观点看世界！我准备在中国开一个分公司。未来几年可以慢慢把大部分的资金重心都放回中国这边来。”
　　江闻涛淡淡笑笑。他想，要是自己再接受了这个邀请，恐怕就是老江家靠走后门平步青云的第一人了；虽然说不了世界的语言，却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的领军人物了。
　　要是自己刚借着巨人的肩膀站到更高的地方，巨人就倒了，那自己的人生经历就意外而又微妙的，和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契合了。
　　啊呸！我才不要！
　　江闻涛想：每天晚上抱着又白又软的小白猪亲来亲去的日子才是真香呐！冯泰来他根本没过过，知道个鬼了！
　　“四月份，我们在A国等您！”江闻涛撂下这句话就下了车。

　　江闻涛唯一担心的就是冯岑因为自己父亲的诈死又觉得受伤。谁知冯岑很平静地就接受了江闻涛转述给他的那些解释。并且告诉他，他父亲一直就是那样，自己也算见怪不怪了。另外既然还能这么算计，说明他病得确实不重，这么一想，倒也是件好事。
　　两人当时说了个八卦一样把这件事说完，就关着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日子一美，过起来就嗖嗖的快了。冯岑父亲好像走了还没两天，江闻涛找了个休息日带着俩小子去工地转了一圈，体验了一把工地操作的不易。第二天，江帆就背着书包回学校去上学了。
　　又还没上两天，他又回来抱怨自己的棉袄太厚，要买件薄的了。江闻涛一看，外头的树枝都开始冒芽了，春天真的来了。
　　某天周末，冯岑带着江帆出去骑车了，江闻涛在家大扫除的时候，家门口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闻涛一开门，是位文质彬彬的中老年男子，看着约莫五十岁上下，手上还拎着袋水果。
　　“您是……？”
　　“你好！我是农业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毛教授。是岳朗母亲给我的您这里的地址。请问冯晨岑同学在吗？”
　　江闻涛一听来人的姓，身上的神经马上敏感了起来。
　　自从那个贾明程受伤那晚，江闻涛也被带去警局录口供，他后来一直在关心这件事，学校跑了好几趟，连警察局都跑了两趟。旁敲侧击的，没听到贾明程那个下作手段的受害人员当中有冯岑的名字。
　　但这种事谁知道呢？冯岑遇事又容易想得悲观。江闻涛生怕有一天有什么事件相关的人员会找到他，又勾起他心里头某些不好的记忆。
　　“教授你搞错了，我们家没人在农大学习。”江闻涛要不是看毛教授一身书卷气，差点直接拿手里的鸡毛掸子把他赶出去。
　　“但我听岳朗他母亲说小冯今年也在考研啊！他去年自己放弃保研资格，我们都觉得很可惜，但是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今年还好岳朗母亲找到我，无意当中来聊起来。我还特地去查了他考研的成绩，考得这么好，如果考林大，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江闻涛矛盾了，他确实听岳朗做过类似的评价。大概意思就是他要是缺智商，冯岑就是缺心眼。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冯岑已经带着江帆坐电梯上来了。
　　“江闻涛，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也不请毛教授进去坐？”冯岑不解地问他。
　　江闻涛什么也不好说，规规矩矩把人请进去了，自己又带着儿子出去玩了。临走之前，他拉着冯岑在门口说了句话。
　　“宝儿，不管怎么样，我都爱你！你记好这句话就好了！遇到什么伤心事，记得摸摸脖子上的项链！”
　　冯岑不明就里，笑着拍拍江闻涛说他多想了，说毛教授是非常热爱生命科学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人的。
　　江闻涛怕自己说多错多，一再叮嘱冯岑有事就给他打电话，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带着江帆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