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冬雪》夏羊

2、第 2 章

　　出发前，程栋向人确定过三次。

　　一是雪乐说要坐火车，一是购买车票绑定雪乐身份证信息，再则出发前天黄昏两人春宵苦短，程栋下巴埋在雪乐肩膀处，鼻尖死死抵住他脖颈。

　　“没坐过火车，好奇。”

　　雪乐半躺在床，单手撑住侧脸，另外的手抬起拽住程栋：“热。”

　　“抱歉。”

　　当雪乐思考程栋为何道歉，他后腰伸来条手臂，充满力量与硬茧的大手搂得雪乐小腹生疼，他猝不及防地被程栋整个翻转压在轻柔鹅毛被里。

　　“我家在……”

　　“你家在山里，距离省会足有三百公里，不通大巴车外的交通工具，没有高铁动车和机场。夏天暴雨冬天暴雪村里会断电，全村都很穷，也前几年刚刚脱贫。我想想……喔，你还有个没去上大学去打工的弟弟。”

　　程栋双膝触被，怔怔凝视面前赛海棠花般的纯洁躯体缓缓支起，雪乐右臂撑在床，半扭着腰向后看。

　　“我只是想见见你的家人。”

　　失去程栋的遮挡，雪乐上半身暴露在冷空气，他稍感觉冷，再度伏卧在鹅毛被，手指无意识护住肩，侧脸埋进枕头以至于声音含糊不清：“你总推脱。”

　　“去一趟太折腾。”
　　“那你还不是每年都去。”
　　“我习惯了，乐乐。”
　　“谁习惯不是习惯啊？”

　　雪乐虽以伏趴姿势，可他腰无意识左旋，因为身形过于瘦他的人鱼线比程栋的还要明显三分。

　　“你抗拒我。”

　　他说着，躲开程栋想帮忙暖腰部酸痛的手，奈何两人力量悬殊。

　　程栋还想说些什么。
　　“不管，我就去。”
　　雪乐一锤定音。

　　音定早了。

　　尤其后座接近咆哮讲电话声，嗑瓜子的咔嚓声，泡面味与似有似无的廉价香烟味，雪乐恨不得钻进自己围巾里。

　　“乐乐，话梅。”程栋剥开糖纸，指尖小心托起那咖色硬糖。

　　酸味使得人口齿生津，再加列车启动提速，头顶送风扇换渡来的风舒爽无比，雪乐脸庞菜色稍微褪去。

　　程栋时刻关注他的表情：“乐乐。”

　　被叫者眯眼就当回复。

　　“刚上车的缘故。”程栋解释：“所以吵闹些，待会就安静。”雪乐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无理取闹，未再进行反驳。

　　春运车票难抢，两车厢连接处站满无座的人们，列车经过一整夜行驶，过了八点还有不少拿着牙刷横穿车厢的旅客，虽然他们困倦，归途的兴奋感依旧激荡在他们眼底。

　　被这种情绪所感染，雪乐竟然习惯方才混杂气息，他轻轻拉下遮住小半张脸的围巾：“还有吗？话梅糖。”

　　程栋先是一喜，而后松了口气。
　　“我都拿出来了，给你。”

　　比葫芦画瓢，雪乐撕开包装，递到程栋手边，后者受宠若惊接过，欣喜模样仿佛得到了不得的恩赐。

　　“你们是俩兄弟吗？真逗。”

　　坐在对面的大姐目睹全过程，边嗑瓜子边笑眯眯注视着，见靠窗男生望向她手中瓜子，极其大方分去半袋：“多拿多拿，姨这有得是，你们学生放假？”

　　“谢谢您。”

　　作为回礼程栋也抓了小把话梅糖放在小桌板对面，雪乐嘴角微抽，但到底压住话头别开眼。

　　“不是学生，毕业两年多了。”
　　“这么晚才回去啊？”
　　“工作忙，这还是提前请了假。”
　　“喔，什么工作啊？”
　　“普通小生意。”
　　“看你挺精神的，卖什么呀？”

　　雪乐转回视线。
　　程栋笑笑，没应。

　　即便冷落对待大姐同样毫不气馁。
　　“有女朋友了吗？哎呦，看你这么帅肯定有吧！年轻人还得抓紧结婚，我跟你说，这结婚早了，好处可多去了！”

　　程栋表情略显尴尬：“啊……”
　　小桌板之下，他握紧雪乐手指，不轻不重揉捏男生指节安抚。

　　雪乐垂眼，默不作声抽手。

　　他无视程栋慌乱的眼神，见火车逐渐往最外侧轨道变道，食指默默往铁盘边缘伸，程栋注意到了，他刚想拦。

　　咣当——

　　“哎呦！”

　　随变道成功的还有打翻的托盘，瓜子皮撒满桌，话梅糖哗啦滚到边。如果不是大姐眼疾手快捂住，否则她脚底下的地板就要遭殃。

　　“我就说盘子没放好，撒了吧！”
　　大姐火气撒到刚醒迷瞪的丈夫上。

　　程栋略显无奈：“乐乐。”
　　后者漠然，下巴再次埋入围巾，视线落向窗外。

　　纵使无人察觉更不提追责，雪乐的嘴里依旧泛起化不开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