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于淼篇 ...
-
最喜欢的一段对话：
鱼说：“你不知道我哭泣，因为我在水里。”
水说：“我知道，因为你在我心里。”
望着手机屏幕上毫无信息，紧紧握了握手中的笔，画板上五彩缤纷的鱼，我坚决不去画海，因为我不知道我在谁的心里。
几个孩子玩耍嬉戏着从身边经过，停下来好奇的问我：“叔叔你画的鱼为什么都在天上？”我笑笑揪过那孩子的耳朵，“叫我哥哥，我没那么老！”
孩子边揉着耳朵边抗议的瞪着我。我抬起头，把视线定在远处的云端说：“这样啊，所有的人都能看见我的泪水，都能知道我在哭泣。”
孩子们没有听我说完，看着前面栩栩升起的风筝，一窝蜂的跑开了。
我看的忽然恍惚，向他们这么大的年纪时，我也是看着风筝满处乱跑的。
那时追风筝的人是我，放风筝的少年一脸倔强，嘴里不停的抱怨我跑的慢，却放慢脚步等我追上……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喊：“耗子，耗子，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哎呀！”我趴在地上，满身是土的抬头，耗子已站到了我身边，伸出双手要拽我起来，满眼关切的嘟囔着：“死鱼，笨死了！”
我噌地跳起来，吓了他一跳，我大叫着：“风筝！风筝！耗子，风筝吹走了！！”
耗子没有转头，直直的看着我说：“选择了一样，另一样就得放手。”
我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帮我拍去身上的土，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说：“咱们去追吧，追到了不就什么都不用丢了吗！”
耗子看着一脸兴奋的我，说：“笨鱼。”
***********************************************************
耗子叫程浩，我们是一条街上的邻居，从我们认识开始他就和奶奶住在一起。我问过我妈耗子的爸妈为什么不来看他。我妈总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出去玩儿去，小孩子别打听那么多。”
后来我知道了，耗子5岁时他爸跟别的女人去了加拿大，扔下了他和他妈，耗子的妈妈在过度的悲伤和对生活的失望中自杀了。
就在他的面前从窗户一跃而下。
虽听过很多流言蜚语，但真正知道这些是因为那年校门口的小混混抢我的自行车，我使劲攥着车把就是不松手，其中一个黄头发的踹了我一脚，我坐到地上的同时看到那人也躺了下来，我知道是耗子来了。
此时的耗子正抓着另一个人的衣领，地上的人一骨碌站起来大喊：“靠，没人要的野种也他妈的敢在这撒欢！”
我看到耗子的背影明显的僵了下，他转头看那人，“黄头发”楞了下立刻跑开了。耗子手中的人也挣开了拽着衣领的手，边跑边说：“你爸跟女人跑了，你妈……”
耗子猛的抬头，几个小混混再没一句废话一溜烟的没影了。
耗子依然死盯着那个方向，我走过去想拍拍他，刚抬起手……
“我妈自杀了。”耗子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耗子在说这五个字时发着抖。
我唰的勒住他的脖子，“走，今儿去我家吃吧。”
耗子诧异的看着我，面色苍白，“你没听见我说什么？”
“我家今吃包子，你最爱吃的三鲜馅的。”
耗子楞了楞，失血的嘴唇微微上扬，“笨鱼，我爱吃素的。”
其实我本来想说：“耗子，你还有我。”但话到了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所以我握紧了耗子冰凉的指尖。
那年我16，耗子18。
***********************************************************
我不知道有没有说过，耗子的学习成绩很好，所以他毫不费力的考上了我们那最好的大学，但却选了冷门的考古系。
耗子说他喜欢研究有历史的东西，因为它们上面都有记忆……
于是，我拼命拼命的学习，在耗子大三那年，我也考进了那所学校，学的是我并不喜欢的经济。
报道那天，耗子在校门口等着我，看着我颠颠儿的从远处跑来，耗子伸出手揉乱我的头发说：“笨鱼，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学长，你要必恭必敬，鞍前马后听我的吩咐。”
我呵呵的傻笑，耗子白了我一眼，接过我手中的行李。
现在想起来，在学校的那段时光，是我最温暖的回忆……
耗子总是抱着一堆古文献研究，我则在他身边窜来跳去，直到他不耐烦的大叫：“滚！快滚！”我就安静下来趴在桌子上看他，他会倒来杯热水放在我手里。
我以为时间会一直这样下去……
耗子大四那年，他唯一的依靠——奶奶也病故了。
记得那阵子，天气都出奇的好，阵阵秋风格外凉爽，只有在黄昏夕落时才会觉得惨惨淡淡。
和耗子一起看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我说我不喜欢那几句，我喜欢“鱼说，你不知道我哭泣，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知道，因为你在我心里。”
“耗子我是鱼你就是海了！”
耗子自嘲的笑笑说：“于淼，你的名字有那么多水了，再多点儿，就泛滥了。”
我眼神暗淡了一下，沉默了几秒说：“是啊，你叫程浩，所以叫耗子，要是叫程海，就该叫海龟了。”
后来，耗子变得越来越沉默，即使我在他身边没完没了的耍宝，他的笑容也还是很稀少。有时他会和我笑着笑着，突然停住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然后独自走开。我明白为什么，但从没问过，“耗子，我真的那么不值得依靠？”
***********************************************************
毕业晚会那天，我一直陪着耗子。耗子喝多了，我也醉的不分东西，我们互相搀扶着，糊里糊涂打车回了耗子家。
我半夜醒来，是因为有只手停在我的脸颊上，我能清楚的感到手的温度，我甚至能感觉到耗子温柔的目光……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疼，脑子里像过火车，耗子好像在对我说话，我紧闭着眼睛想听的更清楚。
“…………”
“小鱼，人选择了一样就会用另一样交换……”
“就像咱们小时侯放风筝，你摔倒了，我选择了扶你，就丢了风筝。”
“我爸也是，选择了那人，放弃了家庭。”
“我妈选择了解脱，失去了生命。”
“……我选择了活着，代价是欢乐……”
“……”
“小鱼，如果我选择你……”
我彻底清醒了，静静地等着耗子往下说。深深地安静，深深地、深深地，仿佛呼吸都不曾存在。
“……我是个自私的人，小鱼，我现在一无所有，所以我什么都不想失去……”耗子终于说话了。
我心里天崩地裂的痛，我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我还是闭着眼，听着一阵穸穸挲挲地声音。
耗子又走回床边，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我枕头旁，他轻轻的站直身体，“小鱼……我成不了你的海，所以我希望你成为一只不会哭泣的鱼……”
耗子转过身，大步走出门口，没有丝毫犹豫……
耗子没有停下来，没有转过头，所以他不会看见，我在暗暗的房间里睁大了眼睛，默默地盯着他的背影离去。
我平静的躺在床上，回想着我们从小到大的每一幕，鼓起了一生的勇气拿起耗子留下的信。我慢慢展开，借着月光，信纸惨白。
我猛的从床上坐起，把信纸撕的粉碎粉碎，“什么要参加科考队！什么想要自由！什么追求梦想！！狗屁！狗屁！全都是狗屁！！！”
我发了狂的四处砸着东西，耗子用过的桌子、耗子用过的椅子、耗子的水杯、耗子的窗帘、床单……所有所有的东西都那么碍眼，我不顾一切的撕扯着。邻居似乎进来阻止过，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疯了似的发泄。
“耗子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你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我呢，那我呢！”
我父母来的时候，屋里一片狼籍，我躺在床单的碎片中，手指滴着血……
在街上看见一个女孩儿笑嘻嘻的搂着男孩儿的胳膊说：“你是风儿，我是沙……”
男孩儿别开脸，不屑的哼哼，“你是疯子，我是傻子。”
我站在街边哈哈大笑，泪水滑出眼角，“没错，你有点疯，我有点傻……耗子，你在哪？你听见了吗？”
***********************************************************
我在一天天的日升月落中盲目的等待，有时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梦是醒，耗子走后很久都没有消息，想起那一晚最后的背影，我只能笑，笑自己过于懦弱、笑自己过于执着……
自己的躯壳空空无一物，当我攥着那寥寥几行字的小小卡片时，终于能痛哭出声。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想，耗子是存在的，丢了的只是我的心。
耗子寄来的明信片说他事事顺利，身体健康，这张卡片的风景就是他现在看着的地方，他此刻正要起程去别处勘探。最后一句是：鱼，相信我，你一定会找到你的海洋。
我第一次如此肯定自己的追求，我要去找寻自己失去的东西，我要去看耗子曾看过的风景……
从此，耗子每离开一个地方都会用电脑寄来当地的风景照片，大三的下学期开始时，我递出了退学申请，我妈哭着捶着我喊：“我造的什么孽啊，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爸只是平静的抽着烟，当一根根烟都成为灰烬混合在烟灰缸里时，我爸说：“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
我坚定的点头，你说我枉执也罢，偏执也好，我也只不过是茫茫中的一点，是冥冥中的微尘，能震痛我五脏的两个字不是“对错”，而是“遗憾”。
所以我近乎疯狂的学画，最终考上了美院的大专，停留在耗子眼中的风景我要亲眼、亲手来验证。
无论什么结果，我只是要追着你的脚步。其实我所想的也只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于淼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