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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祝神被抱回贺兰破寝宫时,柳藏春正好离开篝火宴,容晖满行宫急得团团转,在路上撞见他,二话不说架着人就往回跑。

      “小容你不要急嘛。”柳藏春被容晖搀着胳膊,“祝老板只是被狼咬而已,不会有大事的。”

      “掌柜的不见……”容晖把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您说什么?被狼咬?谁被狼咬?”

      “祝老板啊。”柳藏春眨眨眼,“你找不我不是因为这个吗?”

      容晖迟疑道:“我找您……我找您是因为二爷不见了!”

      柳藏春“唔”了一声:“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容晖:“大概……小半个时辰以前。”

      柳藏春掐指一算:“那他现在应该已经被狼咬了。”

      容晖一愣,架着人跑得更快了。

      到了贺兰破那儿,祝神果真是被咬了,两条腿鲜血淋漓,贺兰破正给他把被黏合住的衣裳慢慢撕下来。

      按理说这事是非常叫人作痛的,即便是寻常汉子也得咬个干巾再从头上淌几滴大汗下来不可。然而祝神神色平静,甚至到了木讷的地步,两眼直直地看着贺兰破在自己腿上动作,目光却很空洞。

      柳藏春撸起袖子,冲旁边看傻的容晖吩咐道:“快。”

      容晖脚步先跟上了,脑子过了片刻才转起来:“快,快什么?”

      “拿药酒、镊子和剪刀来。”

      容晖取了,淬过药酒和火,眼见着柳藏春就要往祝神腿上动手,贺兰破横出一只胳膊:“不上麻沸散?”

      柳藏春弯眼一笑,徐徐解释道:“祝老板现在的样子,就是砍他十个头也不会痛的。”

      贺兰破摇头,把先前的话换了一种语气:“不。上麻沸散。”

      一碗酒送着麻药下去,祝神从睁着眼睛昏迷不醒变成了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柳藏春动作麻利,只是下手相当无情,刀子落在祝神伤口上只重不轻,看熟练程度,想是一贯如此,从不考虑伤者醒后的感受。

      容晖在一旁看得肉疼,好不容易挨到他结束,难免埋怨道:“您不是白杖法师吗,就非得用普通人的法子一五一十地开刀,不能动动念力什么的,好叫二爷少吃些苦。”

      柳藏春洗过了手,一边慢吞吞擦拭,一边笑眯眯喊道:“小容啊……”

      容晖嘟嘟囔囔:“做什么?”

      柳藏春:“你懂个屁。”

      容晖:……

      “白杖法师,是所有法师中最无用的一个。”柳藏春一边走到床边坐下给祝神把脉,一边说道,“既无青杖的野心,又无红杖的战力,只是比起寻常医者而言,多了一点天赋,再多一点责任——寻常医者医寻常人,白杖法师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可以医治法师的能力罢了。否则法师念力受损,谁去医呢?”

      容晖似懂非懂:“那二爷他……”

      柳藏春微微仰头闭着眼睛把了会儿脉:“祝老板,念力外化——嗯?蝴蝶?倒是好看——所受之伤也在□□上,他如今整个人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唔,不,比普通人差一些。所以治他,也就用普通人的法子嘛。”

      贺兰破守在床头一直沉默不言,此刻终于发话:“那今晚的事,柳先生有解释吗?”

      柳藏春不解:“今晚的事?”

      “祝神的失踪和受伤,是巧合吗?”

      “啊……你说这个。”

      贺兰破屋子里冷,为了让祝神伤口快速凝血也没有添碳,柳藏春把过脉后忽感到一股寒气,于是把手揣进袖子里,坐与笑都像个福娃:“自然不是。”

      容晖与贺兰破齐刷刷盯住他。

      “我在祝老板的药囊里加了些东西,豺狼喜欢的。只要他进了林子,不怕吸引它们不来。”柳藏春说,“至于他怎么会想跑到林子里去,这不用我说。人嘛,脑子坏了,五感受损,越是感受不到,就越想去感受。闻不清味道了,就嗜血,感觉不到疼痛了,就嗜痛。他想跑,想杀,我只是助他一臂之力而已。”

      他说到这里,容晖试探地瞥了贺兰破一眼,生怕对方听出端倪。

      幸而贺兰破没有做出质疑与反应,容晖很快收回眼神,又忙着去指责柳藏春:“您怎么能这样呢?!”

      柳藏春睁大眼:“哦?”

      容晖:“这不是害我们二爷嘛!”

      柳藏春又弯眼笑:“小容啊……”

      容晖警惕:“做什么?”

      柳藏春温声细语地问:“我不这样,能有机会给祝老板看病吗?”

      容晖没话说了。

      祝神确实一直躲着不给柳藏春诊治,不是怕治,而是他根本就不想治。

      贺兰破听到这里,面上仍是没什么波澜,而是转头去问柳藏春:“那您看出他身体的毛病来了?”

      柳藏春点头:“看出来了。”

      他指向祝神心口:“他的心,不是他的。”

      贺兰破怔了怔,显然柳藏春说的毛病远超出他的预料:“不是他的……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早就是一个死人了。”柳藏春耐心道,“是借了别人的心和命活着的。可这样的心和命,他肉体凡胎承受不起,所以借他命的人,又在他的心上,给他上了一道封印。”

      “那他——”

      “死不了。”柳藏春看着祝神沉吟了片刻,“借命之事,有违天道,是要遭天谴的。可是眼下看来,应该是有人替他受了。否则黄泉收不到他的魂,阎王该来索命了。”

      贺兰破像听天方夜谭,又因说话的人是柳藏春,他不得不信,于是脸上扯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阎王?”

      “是呢,阎王。”柳藏春依旧慢吞吞地说,“海里有骨涡,林间有山鬼,再不济百丈红尘还修出了几门子法师。世上有精怪,有妖魔,怎么就不会有神佛呢?”

      贺兰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容晖则直接耳朵嗡的一声,杵在原地,呆若木鸡了。

      柳藏春说完,打算要走,贺兰破将他拦住:“他现在有救吗?”

      “救什么?”柳藏春一头雾水,“我说了,他的心,他的命,本就不是他的,他死不了。不过么……”

      他扫了祝神袖子一眼,和蔼道:“有些事再继续下去,也活不成。活死人——有命,没呼吸;五感尽失,心还能跳;沉睡不醒,身体不腐。是死是活,就看你们怎么认为了。”

      他很给祝神留面子,并不把话点得太破。

      “怎么救他?”贺兰破语气低着头,语气亦放得很低,“还请柳先生,指一条出路。”

      “出路么,我得先回去研究研究那个封印。”柳藏春说到这里,又折回床头,弯腰凑到贺兰破眼前,小声道,“那个……”

      贺兰破抬起双眼,凝视着他,静候着柳藏春要说的每一个字。

      柳藏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贺兰姑娘,平日喜欢召幸什么样的男子?”

      “……”

      贺兰破缓过神来,正打算开口,辛不归与刘云一并从外头过来了。

      这俩人不是一路,只是同时进殿,各有要事禀报。

      此时祝神还睡着,刘云只能在一旁等待。贺兰破辞了柳藏春,将辛不归叫到偏殿去了。

      二人一进房,辛不归便将门抵住,小声道:“公子,最近确实有两批裂吻草借官船偷渡进城,没有送到官医手上,也没走官账分发到各处医馆。”

      “官船?进城了?”

      贺兰破微微凝眉。他派辛不归调查这几个月城外裂吻草的运输流动,本以为大批的原料会顺着水路直接运去十六声河,甚至以祝神的能力都不会用到贺兰氏的官船,岂料这些东西竟通过走私的方式直接送到了飞绝城里。

      他低垂眼帘:“送去了哪?”

      “送进了……”

      辛不归犹豫了一瞬,回答道:“贺兰府。”

      -

      次日清晨,祝神被小腿处的剧痛催醒。

      贺兰破与贺兰明棋一干人等已下了行宫进到猎场,冬猎正式开始了。

      祝神坐靠在榻上,胳膊肘撑着引枕,一面听刘云从手下探子里收来的消息,一面接连不断地剥桔子。

      容晖看他光剥不吃,指尖上全是橘子皮水,便要伸手接过去:“二爷,我来剥吧。”

      祝神侧身躲开,表示拒绝。

      容晖悻悻坐回去,待刘云将一切汇报完以后,便感叹道:“这天听教与顾氏竟是真的背地勾结暗通款曲,枉那沐得自称空门,如今看来,也是腌臜事一堆。难怪先前您查阅天听教那些典籍,这帮子人每次打击世家都不留后手似的狠辣,尤其对贺兰氏,远的不说,就上回那次,竟活活逼死了贺兰哀!然而一到顾氏的领地,就雷声大雨点小,什么事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单看一件看不出,汇到一起来看,猫腻就大了!”

      “贺兰哀该死,这倒罢了。”祝神剥完最后一个桔子,将它们齐整地摆在陶瓷盏上,递给刘云,“打发人给小鱼送下去——不过沐得为人谨慎,与顾氏勾结这么些年倒很少留下把柄。事情做多了总会有蛛丝马迹,天听教说好听点是一个教派,其实那里头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做事不会给自己留余地。若要找证据,得从顾氏那边入手。”

      他后仰着望向身后的刘云:“你刚才说,喜荣华来了哪两个人要见柳先生?”

      “邦州顾氏的顾加白。”刘云捧着陶瓷盏道,“还有一个瞎子,叫左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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