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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刘云带着步二,一气不歇地离开飞绝城,至城外方停。一路都没察觉到贺兰破跟踪的动静。

      贺兰破抱着刀靠坐在树枝上,乌云蔽月,叫他隐没在树荫之中,将一切尽收眼底。

      步二身上伤势不轻,刘云照祝神吩咐,拿出一早备好的止血药给她用了,却没拔出她腹间匕首。两个人动作麻利,默不作声收拾停当,只听刘云低声嘱咐:“这药只管半个时辰,你沿着那片林子往西,差不多药效过了,也能遇见他们了。”

      许是身上痛得厉害,步二并未多言,点头应过,便与他分道扬镳。

      刘云用土掩盖了地面大量血迹,又在原地四处环顾一阵,确认周边没有他人气息,才乘着轻功闪入黑暗,往远处去了。

      贺兰破虽听不懂他们言下之意,只在心里记住,又忖度着眼前局势:瞧步二的模样,像是从一开始就极有主张,出了城便直奔别处而去,无需他再出手相助。若他非把步二半路拦截带回贺兰府,照贺兰哀的脾性,自己只会害了她;再者眼下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追到刘云,那人轻功极高,他若拖着个步二,只怕没几刻就会跟丢。

      思及此,贺兰破一跃而下,跟着刘云的踪迹追随而去。

      越走,行进的方向就越熟悉。

      贺兰破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怪异之感,却发现刘云在踏入喜荣华那条街的前一刻突然调转方向往一侧僻静的林间小路去了。

      他脚下一顿,望了眼十六声河最繁华的区域中那栋挺阔巍峨的四层高楼,随即转头窜入了林子。

      刘云轻车熟路,一进树林,七拐八绕,走过几条羊肠小道,几乎足不点地回到了祝神的小舍。

      他推开栅栏,庭院里那棵落光了叶子的桃树显得孤影伶俜。树下一把竹子编织的摇椅,那是祝神闲来无事最爱躺的地方。如今主人久不来此,刘云依旧每天擦拭,打扫得很干净。

      正来到檐下,空中传来极其短暂的衣袍翻飞的声音。

      “谁!”

      他甚至来不及转头,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刀已从身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夜凉如水,贺兰破的话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你跟祝双衣,是什么关系?”

      刘云听出来人,倏忽握紧了拳,只低着眼道:“我不知谁是祝双衣。”

      “是吗?”贺兰破朝他走近一步,刀刃前挪一寸,在刘云颈侧割出一道见血的口子,“那祝神呢?”

      “我也不认识祝神。”

      刘云顿了顿:“去年冒犯公子,实乃受人所托。如今我为刀下傀儡,任凭公子处置。只是别的,恕我无礼,一概不清楚。”

      他的轻功在沾洲已是登峰造极,也正因此去年才能有幸从贺兰破手上逃脱。只是刘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一年功夫,贺兰破便远超他了。从贺兰府到此遥远路途,竟是一点也没叫他察觉出来。

      他听见贺兰破笑了一声,余光里对方似乎偏了偏头,刘云肩上的长刀轻轻提起,又拍回去:“这是谁的屋子?”

      刘云咬死不肯供出祝神:“我的。”

      “你的?”贺兰破的声音带着玩味,像那晚他在喜荣华把李折踩在脚下,不紧不慢,“祝神你不认识,这间小舍是你的屋子。你是这个意思?”

      “不错。”

      “好。”

      贺兰破抬脚,一把踹开陈旧的木门:“你帮我一件事,我就放了你。”

      房屋简陋,木墙瓦顶,只一间堂屋,一间卧房。桌上一盏尚未点燃的油灯。

      贺兰破扫视过这屋子里每一寸角落,眼光闪烁,似是不甘,似是不解,还有些许的茫然与恼恨。

      他命刘云点燃了灯,找出纸笔,在纸上写一句话。

      刘云顶着乌金刀站在桌前,浑身僵硬,手中握笔,鼻尖沁出一滴冷汗,迟迟不肯落墨。

      “怎么?”贺兰破目光沉沉,“你知道谁是二爷,他的家又在哪?”

      刘云悬腕微颤,鼻尖的汗滴落在纸面,身体绷直,嗓音僵硬:“我不知道。”

      “那就写。”贺兰破字字威压,“不会写,要我教你?”

      油灯的烛火忽然闪动了一下。

      八岁那年隆冬除夕,贺兰破也坐在这样的油灯下,在这样陈设的一间屋子里,编着第二天要送给隔壁奶奶的竹篓。祝双衣揣着热热的八宝鸡回来,他们秉灯对坐,吃得口舌生香。最后祝双衣抱着他回房睡到了天亮。

      -

      祝神此时才从小霁粉造成的眩晕与昏迷中醒来不久。

      容珲照例等人上去收拾好,再端着茶水和药连同吃食送去四楼。

      这次祝神似是疲倦至极,以往从未醒得这么迟,下头人一直守到半夜才听见断断续续的摇铃声。

      容珲敲门进屋时,祝神和衣卧坐在床,眉头微蹙,正垂目发神。房中窗户半开,月下清辉洒在他碧蓝色的绸缎袖子上,像滚着一汪翠色轻波。

      容珲轻声道:“二爷。”

      祝神眼珠微动,转头看向他:“你来了。”

      容珲笑笑,搬来矮几放在榻上,又依次摆好茶饭,唠嗑似的:“怎么这次……累着了?”

      祝神闭眼揉揉鼻梁:“做个梦,越做越奇怪了。”

      起先是梦见大蛇吞吃白衣师父,现在白衣师父没了,梦里出现另外一个人。

      远,实在太远。

      那个人远到祝神根本看不清。

      他只能感觉到对方从很远的地方一步一步向他靠近,而梦里那只青色大蟒,总在阻止。

      一蛇一人,他们彼此间不停地缠斗,斗得越久,祝神醒来时就越疲惫。

      每一次入梦,那个人似乎都离他更近了一些。

      越近,祝神就在梦境里陷得越深。

      这次足足睡了一天,也不知是梦的缘故,还是小霁粉用得多了。

      他扫一眼香炉,开口时也很疲惫:“下次试着减轻剂量吧。”

      容珲说:“是。”

      祝神伸手拿药,刚要放进口中,又想起什么,便问:“刘云如何?”

      “还没有消息。”说起这个,容珲才困惑着嘀咕,“不对啊,按理说,这会儿步二姑娘已经去找天听教,他也早该回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个信儿?”

      祝神凝眉思索一瞬,正打算吩咐人去查探,窗口竟凭空射来一支飞箭,捆着字条,钉入墙中木柱。

      容珲作势便往窗外看去,可秋风萧萧,月色森凉,除了一片青黑屋顶,外头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他取下字条递到祝神身前。

      祝神打开,纸面上清晰可见刘云字迹:

      二爷家中生变,速来。

      容珲当即变了脸色:“这!”

      祝神却沉默不语。

      俄顷,方沉声道:“字迹工整,下笔有力,有时间写信传消息,说明人安然无恙,也能自由活动。想来生变不是在他身上。人没事,就不是大事。”

      他收了字条,看向容珲:“叫上几个人,跟你一起,以防万一。”

      容珲道:“是。”

      语毕也不拖延,匆匆下楼离开。

      祝神在榻上吃了药,拿起筷子,却无心吃饭,最终还是放下,在房中等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见容珲回来。

      他思忖片刻,就着一身单衣下楼,头发也没束,正撞上十三幺去二楼收拾客房。

      “你来得正好。”他拉住十三幺,“客房打发别的人去收拾。”

      说着,也不解释缘由,只叫十三幺驾了家里马车,两个人连夜赶往小舍。

      马车辘辘行驶离开客栈时,宵娘才哄着宣阳睡着出来,听着声儿赶到门口:“那么大晚上出去加衣服没有的呀!小心回来老陆骂人呀!”

      车上人无心其他,过了会儿十三幺才探头往回喊:“半个时辰之内没回来,三姐就叫人!”

      宵娘愣了愣,凝目送他二人远去。

      小舍前还有一片木林,林子里偏僻小道只容人步行。

      十三幺扶着祝神:“二爷慢些!当心湿滑!”

      祝神只疾步走着,皱眉自语:“不应该啊。”

      十三幺耳朵尖,接话道:“不应该什么?”

      祝神又不说话。

      他想事入了神,便听不到旁人说话。

      此时心无旁骛思索着,刘云既然还能写字报信,那就是没有遭遇不测,身体亦无大碍,自己派了容珲还有一干人去查探,怎么就有去无回了?

      若从一开始刘云就出了事,那……

      祝神猛然停下脚。

      ——那就是受人胁迫写下的那张字条。

      虽受人胁迫,却没有受伤,不然写字不会如此遒劲有力。

      对方意不在伤人,那便是为了引诱。

      字条上写“速来”二字,是谁想引他来此?

      圆月下的树梢枝头掠过一只鸟雀黑影,祝神再次迈步,不管怎样,那个人既然有能力扣住刘云和容珲,自然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他非去不可。

      得先确保刘云和容珲安危。

      他且行且想,思绪落地时,人已经站在了农舍前面。

      夜色幽暗,田野寂寂,刘云容珲并十几个喜荣华的伙计全部被打晕扔在栅栏旁边,屋内灯光葳蕤,院子里空无一人。

      祝神身后丛中,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还有一道冷静而熟悉的声线——

      “这是谁的屋子,祝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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