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哥哥》梁小羽

16、帮人签合同

　　日子过得非常快。
　　又到放寒假的时候，宿舍的其他人早早就回去了，江瑟为了双学位的论文，一直待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这一天。
　　当然，留到这么晚还有一个原因，她三姨临时要给一家人当月嫂。她三姨一辈子当家庭主妇，从前日子过得也算小康，三姨夫在外跑运输，家里还有两个女儿在读书。
　　不过今年年初的时候，三姨夫出了车祸，腿骨折，干不了活，家里为了治病花光了积蓄，现在又没有生活来源，下面又有两个孩子要读书，三姨没有办法，听说有人过年愿意花一万块钱请月嫂，三姨听到这个消息便动了心。
　　但她没到别人家打过工，也没来说省城，这种事，她们便第一个找到了家里唯一的大学生，江瑟。
　　江瑟买好早餐，一大早便去长途汽车站接到了三姨，她赚钱心切，连行李都带了。
　　江瑟和她商量了一下，防人之心不可无，也是怕她受人欺负，于是先将她的行李和生活用品先放在她宿舍，两人才有按照介绍人给的地址，从公交下车以后，一路问人，按下了那家人的门铃。
　　市中心，独栋的三层楼房，这家应该挺有钱的，江瑟一边等，一边想着怎么交涉这些。
　　开门的是顾涵。
　　他似乎也很惊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看起来至少瘦了十斤，眼眶深深凹进去，看起来很久没有睡过觉了，样子疲惫极了。
　　算算日子，是顾瑶的孩子出生了吧。
　　上次说话还是半年前吧，明明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这下尴尬了。
　　江瑟很想潇洒地转身就走，可她身边的三姨可指着这个赚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呢。
　　要不，装不认识吧，免得耽误三姨。
　　“您好，我们是李婶介绍的，听说你家要找月嫂。这位是陈阿姨，她正好来走亲戚，就说来你家看看。看看双方是不是合适”
　　“呃，对。正好来看看～”三姨觉得她说的挺好的，进可攻退可守。
　　顾涵拉开门，“您好，阿姨，外面冷，您先进来吧！”
　　南方这种冷到往骨头缝里钻寒气的天气，他屋里倒是暖烘烘的，江瑟和三姨看着干净的地板，也不知要不要脱鞋。
　　顾涵给她递了一罐热乎乎的露露，指了指沙发，“不用拖鞋，您坐！”
　　露露拿来暖手正好，江瑟和三姨有些局促地坐下。唉，这种场面，也只能等江瑟当代表说话了。
　　“阿姨，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涵，生孩子的是我妹妹，我家没什么亲戚，介绍人李婶是表叔的媳妇儿。您也知道，毕竟是我妹妹，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带孩子我没有经验，手忙脚乱的，要是您能帮忙那就太好了。要是合适，月子结束以后，也希望您继续带，费用一样”
　　三姨一听，这收入，眼睛都发亮了。
　　“那个，陈阿姨只用管孩子，还用做饭吗？”
　　“您要是觉得麻烦，我做就可以，只要你能不嫌弃我做的饭就好。或者，等过完年，我再请个小时工专门做家务和做饭也行”
　　“我三姨…”哎呀，说漏嘴了，江瑟也不隐瞒，“我三姨自己有两个孩子，这些年也陆陆续续伺候过不下三个产妇，经验丰富，专业度这个你放心”
　　江瑟看三姨很满意的样子，也给她说好话。
　　“那个，上班时间您这边想什么时候开始？”
　　“对我而言，自然越快越好，费用从阿姨来的那天开始算！”
　　“那就今天吧…！”三姨自告奋勇。
　　江瑟赶紧拉住她，抢着说道，“按照劳动法，春节期间，法定节日的工资应该不低于三倍，所以…”
　　“可以”
　　这么好说话吗？江瑟后面还有很多话，都被噎回去了。
　　“既然如此，咱们签劳动合同吧”
　　“好”顾涵点点头，站起来，“抱歉，顾瑶刚睡着，咱们就在一楼的书房里的电脑写合同吧”
　　顾涵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很适合培养弹钢琴这种特长。站在他身后，虽然书房很大，可江瑟却有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自己家有电脑，还有打印机。妥妥的有钱人呐。
　　顾涵迅速在网上下了模板，点开一个合同模板，让江瑟坐在一边一条一条地和他核对。
　　三姨没读过书，便让她全权代理，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江瑟很想逃，但本着为三姨负责人的态度，只能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合同上。
　　“你的手受伤了？！”顾涵突然说。
　　江瑟脸一红，拉了拉袖子将手埋进去半截，她的手是冻疮，每年一到冬天便又红又肿，只要弯曲写字或者拿东西便会疼，如果得不到改善，冻疮便会在手指关节经常活动的地方裂开，流血，一旦裂开再反复活动，五指连心，只要醒着，痛感简直如便是伴着呼吸的痛。
　　大学还好，高中的时候，每天写字超过十个小时，那滋味简直刻骨铭心。
　　江瑟确定只有红红的手指在外面才假装镇定，“不是受伤，天太冷了，起了冻疮，等到春天就好了”
　　“冻疮？”
　　他估计在想冻疮是什么吧，听说他和妹妹很早就没了父母三姨还觉得他们可怜。
　　与他们相比，恐怕还是她这种贫穷且孤独更可怜吧。
　　她怎么仔细也是徒劳，这东家是个厚道人，没有试用期，第一个月本来只有春节7天三倍工资，人家直接一个月三万，合同里还写了若是哪天因为甲方原因终止，还给三个月的工资作为违约金，逢年过节还写上了补贴数量。
　　这工资这待遇，在公务员工资都不到五千的城市，妥妥的高薪了，她们错过这村真没这店了。三姨会很满意的。
　　“我三姨这辈子都吃喝不愁，这是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帮忙，难免要磨合几天，但她心地善良，没什么七七八八的心思的，就算有什么不对，不满意的，咱们不做了便是，不要把她当下人，不尊重她，不要骂人”
　　“好，我家没什么亲戚，你三姨能在这种时候来帮忙，我们感激不尽，我会视她为家中长辈的”
　　“虽说是春节多拿了钱，大年三十那天，你能不能给她放半天假，让她回去吃了团圆饭？”
　　“好”顾涵答应地很痛快。
　　那她没什么可说的。
　　江瑟点了打印，但这屋没什么声音。顾涵站起来，“我去取一下合同”
　　主人走了，应该很快回来。
　　江瑟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他的书房。
　　如果说客厅用乱而不脏来形容，书房确是井然有序，干净整洁，他看的书很杂，有诗集，经典文学，竟然还有一格全部是科幻类杂志，再就是一些推理小说。看着那些熟悉的书名，江瑟忍不住感慨，这些书，她都是在厚着脸皮一站就是几个小时顶着书店老板的嫌弃在书店赖着看完的，而人家可以全部原价买回家，在舒适又安静温暖宽敞的书房里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
　　这差距，就像她是作为劳动服务的乙方，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声好气，和颜悦色地和花钱的甲方谈合同，求待遇一样。
　　地位总是不平等的。
　　“有你喜欢的书吗？”
　　顾涵站在门口。
　　在别人的书房乱瞄乱看是不礼貌的，江瑟回去坐好。
　　“你再检查一下，那待遇就从今天算起，每个月一号我将钱打到阿姨的卡上，你填一下卡号”
　　江瑟从口袋拿出三姨给她写的纸条，照着手填在两份合同上，有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以后，递给顾涵。
　　顾涵签上名字后，江瑟便跟逃似的快步走出他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