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的无聊生活》Z鹿

2、Episode 1

　　大家的回答显然出乎辅导员的意料。
　　他愣住了，构成了一副非静止画面。

　　王红与集体一动不动。
　　【显然成年人想象力匮乏，想象不出年轻人会给出多么富有创造力的答案。】

　　赵钱进沉默几秒，重新面带笑容问：“嗯……有没有同学是自主选择了哲学系呢？”

　　【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加强大。】
　　王红很佩服这位辅导员的精神。

　　角落里的C同学立刻举起了手。
　　“我第一志愿就是哲学系！”

　　赵钱进本如死灰的脸再度燃起了希望：“这位同学，请讲！”

　　“因为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胡思乱想，什么都不干，还能对别人指指点点；别人问我，我就说我是哲学系的毕业生。”C同学的语气很真挚。

　　王红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鼓了鼓掌。

　　赵钱进差点噎住。
　　他张了张嘴，干笑道：“我想，多数同学存在着一定对哲学系的误解。”

　　【这不是误解，是文科学术圈现状。】

　　而赵钱进说着说着，又把他自己激励到了，连说话音调都高了不少。
　　“等经过四年的本科学习后，你们会明白，选择哲学系是多么快乐又意义非凡的一件事情。”

　　【明白月薪三千尚不用交税的快乐，与发觉根本找不到人生意义的意义。】

　　这时，一个熟悉面孔举起了手。是王红新认识的室友，漂亮辣妹王江寒。

　　“请讲。”赵钱进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所有老师们看到漂亮的学生时，都会脾气很好。

　　“我想学习马列思想，然后成为一名杰出的政坛新星。”

　　听到难得的正常答案，赵钱进笑逐颜开。正要点评时，他却被王红的低语打断了。

　　王红说：“国内大部分领导人是工科出身。”

　　听到这个惊心动魄的事实后，C同学大惊，立刻对赵钱进改口：“老师，我想转去自动化。”

　　赵钱进又想开口解释什么，却被王红的另一句话打断了。

　　“你是理科生吗？”王红看了看她。

　　C同学愣了片刻，趴到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天呐，我是文科生！老师，我的前途一片黑暗了！”

　　赵钱进立刻走到该女生旁边，好言相劝。
　　劝完之后，他瞪了王红一眼，伪装的心平气和下满是气急败坏：“你叫什么？”

　　“王红。红色的红。”

　　“很好，王红。这位同学，你为什么选择了哲学系呢？”

　　“因为我喜欢。”王红平静地答。

　　这是实话。
　　而正因为它是实话，大家立刻哄堂大笑，教室内外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赵钱进脸红一阵白一阵，竭力保持着身为老师的威严：“你不要再用这种讽刺的说话方式了。”

　　“老师，喊‘狼来了’的是别的同学，并不是我。”王红表情很认真，且有些冒犯。“我确实很喜欢哲学，所以才报的哲学系。”

　　赵钱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红顿了顿，表情的严肃到达了顶峰。
　　“我喜欢探索不同的思维方式，喜欢深入伟大的哲学家们的思想，喜欢可以光明正大质疑不合理事物的包容，喜欢自由而无用的学术氛围。正因为我的热爱超越了一切，所以我虽然是高考理科生，却放弃了一切可能赚钱的热门专业，主动选择了我所热爱的哲学系。”

　　【就是这样。】

　　众人沉寂了三秒。
　　然后，教室内立刻爆发出了如雷的掌声，其中也包括重新收获希望的辅导员赵钱进。

　　**

　　班会，新生教育会，学术引导会。
　　所有人都开会开到疲惫。直到主持会议的院长也坚持不住了，手边的玻璃茶杯见了底时，他立刻结束了会议。

　　此刻是下午五点半。
　　饥肠辘辘的新生们从大礼堂蜂拥而出，飞奔向食堂。

　　王红不紧不慢地走入离学院楼最近的第一食堂。她也会饿，但饥饿并不会加快她的步伐。

　　现在恰逢新生会议结束之时，每个窗口前都排满了长队。

　　王红思考一瞬，不想将人生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排队上，于是先走了一圈搜寻队伍最短的窗口。她不挑食，对于吃什么无所谓，只要有的吃就行。

　　突然间，她发现了一个空窗口。
　　从窗口摆放的材料和器具来看，这是煎饼的窗口。只不过煎饼锅是空的，锅前也空无一人。

　　虽然不抱希望，但王红还是探了头，喊了一声：“有人吗？”

　　世界总是充满了巧合。
　　一个矮矮胖胖的食堂阿姨从一群厨师之间走了出来。
　　“要煎饼是吗？”

　　“是。”王红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用校园卡刷了三块五后，此食堂阿姨便笑盈盈地摊起了煎饼。

　　然后，这位阿姨舀面糊的手法很陌生，拿了三遍才拿对了煎饼耙子。

　　王红渐渐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因为煎饼摊重新有人的缘故，她的身后也渐渐排起了长队。高峰时期的食堂的自然规律。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阿姨摊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煎饼。正常人看到不会想到它是煎饼，会觉得那是一种很新的艺术。

　　看着破成筛子的煎饼，食堂阿姨非常尴尬。她冲王红笑了笑：“我再给你摊一个，这个送你了。”

　　【这位阿姨大概是便衣警察，我在妨碍她的工作。】
　　王红点点头，接过那个失败的煎饼。

　　然而那食堂阿姨开始摊第二个煎饼时，她的耙子依旧转得莫名其妙，煎饼中间不仅漏了一块，周围还隆起一个面疙瘩。

　　王红困惑地眨了眨眼。

　　“我是隔壁煮馄饨的，今天第一次摊煎饼。”那位阿姨干笑两声，将第二个漏洞百出的煎饼装入了袋子。“这个也送你了，我再摊一个。”

　　王红接过第二个煎饼，陷入了沉思。
　　【人手不够的话，建议让学生自己到后厨摊煎饼。】

　　后面排队的同学都沉默了。
　　两秒后，他们一哄而散，煎饼窗口重新空空荡荡。

　　又一个煎饼出炉。
　　阿姨看了看上面的煎饼，将它装进塑料袋里，又递给王红。
　　“这个也不行，我再给你摊一个，这个也送你了。这次肯定行了。”

　　【到处都是完美主义者。】
　　王红接过第三个漏洞百出的煎饼，深吸一口气。

　　最后，王红拿着四个煎饼，坐到了食堂的角落。
　　她素来不喜欢引人注意，但周围的同学经过她时，频频驻足。很明显，是那四个煎饼的缘故。

　　吃饱走出食堂后，王红看向了天空。蓝天白云，天地一片祥和；可以叫它宁静，也可以叫它无聊。

　　“嘿，王红！我听说过你！”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的男声。

　　王红回头，看到了一个同样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她觉得这很合理，喜欢带黑框眼镜的大多都是男士，尤其在江某人引起潮流之后。

　　“为什么？”王红毫无兴趣地问。

　　【在一个无聊的社会中，人们倾向于关注普通的人。】

　　“他们说你是机械学院的间谍，”男同学一脸发现蝙蝠侠的神色，“深藏不露。”

　　王红：“？”

　　这时，两个脚步匆匆的新生与他们擦肩而过，把王红和旁边不知名的男同学撞了个趔趄，眼镜差点飞出去。

　　那个男生同时扶住了自己和王红的眼镜，然后露出了绅士的笑容。
　　非常高难度的动作。

　　被别人扶眼镜是件很诡异的事情。
　　但王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谢谢，现在我知道你有两只手了。】

　　不过，男同学将锲而不舍的精神发挥到极致，选择继续跟着王红。
　　“你好，我叫马成功，班会坐你斜后方。”

　　【那么，祝你马上成功。】

　　“我叫王红。”王红仍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不过马同学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你今天怼赵钱进的时候，简直帅呆了！”

　　王红无奈解释：“我没有怼他。他只是个热情满满却错误估计了形势的好人，我没理由怼他。”

　　“哦，好吧。”

　　两人并肩前进了一会儿，其间王红目不斜视，马成功一直在瞥她。尽管只安静的几秒，也让这位话痨要憋不住了。

　　马成功笑得很真挚。
　　“我喜欢认识厉害的人。”
　　“那很遗憾，我不厉害。”
　　“那你太厉害了！厉害的人都不认为自己厉害！”
　　“……”

　　【谢谢您。】

　　然后，马同学一直喋喋不休，直到和王红走到了西8楼楼下。

　　王红见过能说的，但没见过这么能说的，头快要炸了。

　　“我要回宿舍了，后天课堂上见。”王红表示，要送客。

　　“你太酷了！”

　　【你也可以做一个酷boy，现在回宿舍。】

　　“头一次有人这么夸我。”王红接受夸赞接受得很勉强。

　　“大佬谦虚了，你就是很酷。”马成功竖起了大拇指。

　　王红瞥一眼自己的衣服，说：“你也可以穿格子衫。”

　　马成功瞪大眼睛，一脸惊喜。
　　“你觉得我适合穿格子衫？”

　　“……当我没说。”王红冲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回了宿舍。

　　宿舍大厅里，订购牛奶和饮水机的学生们将宿管围得水泄不通。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宿管阿姨在保持慈祥的同时，忙得焦头烂额。

　　王红想到了入学仪式时大家的昏昏欲睡。
　　【看来大家对牛奶和饮用水的热情，远大于对理想的热情。】

　　经过那帮堵着走廊的同学时，王红竭力躲避，才没踩到别人的脚或被别人踩到脚。

　　虽然今天才是开学第一天，她却已经开始觉得，大学生活非常离谱了。

　　这就是大学吗？
　　本来就没有期待的她更加没了期待。

　　王红从窗户望向窗外，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鼻尖还是熟悉的雾霾味。
　　【如果开端预示着结局的话，四年后我会成为穿着粉红睡衣的绿巨人，带国足踢进世界杯，最后在北纬60°发现椰子树群。】

　　Episode1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