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她少年时》对9当歌

44、希望与爱

　　后来，倒也不是一直很甜。
　　她们的人生开启困难模式，她们跌跌撞撞，总是被误解被骗。
　　生活给了她们彼此，但是好像忘记给她们多一点的糖。

　　林又宜应该是埋怨过方淑媛的。
　　在她唯一的阿婆去世的时候，在她忙于工作而忽略她们的生活本身的时候，在她对她的爱意逐渐模糊求而不得的时候……

　　甚至，方淑媛说：方林是她的孩子。
　　呵，一个公司。一个框架结构是股份的、用纳税额度衡量的、趋利避害的随时可以解体公司？说是她们的孩子？
　　林又宜觉得可笑。

　　但是方林要倒闭了。方淑媛急得团团转，她嘴唇上起泡，大把大把掉头发，嘴巴里全部都是溃疡。
　　她就像慌乱的无头苍蝇，她到处拉关系找投资。

　　王焕，也是她的生父，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林又宜与他擦身而过：“你让我觉得恶心。”
　　在她知道他做了什么之后，一切变得不可理喻。

　　一个男人，毫不留情地甩掉了怀孕的发妻，然后人到中年才翻然悔悟，认为那是他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彼时，林向婉一切的怪癖都变成了他的心之所向。

　　林又宜只觉得恶心。
　　她并不认为王焕对于林向婉的是什么狗屁的爱情。

　　可能是欲望，是不甘，是孽障，是岁月沉淀后的镜花水月，是斯人已逝的求而不得。
　　唯独不是爱情。

　　爱情不会以伤害对方做为代价，爱情也不会凭空消失二十年，然后才突然从天而降。

　　王焕却执着到狠烈。
　　王焕说：“你不像婉婉，一点都不像。我只要一个属于婉婉和我的血脉的孩子，那不是你。”

　　他用资金威胁林又宜，只要有一个孩子，他可以重新栽培“它”。
　　做为对价，他可以大量注资方林，让他们渡过难关。

　　王焕手边有一大束玫瑰花。
　　他对林又宜说：“去见一见，只要去见一见，我就暂时不抽回注资。这笔资金对于她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又宜一念之差。
　　她想起她多看重这个公司，多看重别人的目光，多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她犹豫着，终于点了点头。
　　越不想失去的，就越容易失去。林又宜点头的那一刹那开始，生活本身已经土崩瓦解。

　　她人生做错的第一件事情，是答应去见那个过目就忘的人；人生第二错，是胡乱答应方淑媛的“离婚诉求”；而最错，是投胎成为那个辜负了方淑媛的林又宜。

　　林又宜想，果然人死如灯灭，走马灯的时候才将一切看清楚。
　　她以为时间还有很长，她以为只是暂时的空间换时间，她以为的她以为。
　　……她再也没有能见到她。

　　直到那个圣诞节，有人从后面撞上她，从她手里抽走那朵焉巴巴的玫瑰花。
　　她说：“这朵花送给我了。”
　　林又宜的心脏，才重新跳跃起来。

　　黑白的世界染色，她这才看见了缤纷的艳丽、闻到了芬芳的花香。
　　神灵与星辰重新归位于天上；爱与希望则降临人间。

　　病床上的林又宜睁开眼睛，她艰难地握住了方淑媛的手。
　　“阿媛。”她低声地呼唤她的名字，“谢谢你……找到我。”

　　手术很顺利，林又宜睁开眼睛对方淑媛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媛，不要改名字。”
　　方淑媛一愣：嗯？
　　林又宜喘了口气，才道：“淑媛和又宜真的很般配。”

　　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涌过来。
　　方淑媛愣住了。
　　“还有，”她顿了顿，“淑媛里面有两个又。”
　　她艰难的用手指在方淑媛的掌心不断画着“又”。
　　就像我在你的身体里，你又在我的心里……

　　方淑媛想：这真是她听说的最蹩脚的情话。
　　林又宜想：上辈子没有说出口的爱恋，她终于说出来了。

　　虽迟但到。
　　她爱她。
　　只爱她。唯爱她。

　　＊
　　方淑媛病了。
　　她总是不自觉去摸林又宜受伤的右脚。她总想确认那条腿在，只不过骨折了。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血肉之躯和钢铁假肢的碰撞。

　　林又宜总是拽着她的手，不能忍受一刻的分别。
　　“阿媛你来。”“阿媛别走。”“阿媛这。”“阿媛那。”……
　　阿媛仿佛成为林又宜的口头禅。

　　方淑媛耳朵生了茧，红着脸挥别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何敏。
　　在回本市之前，她在大学城附近云租了一间电梯公寓楼。

　　最主要是有电梯，距离h大也只有五分钟车程。
　　田芯提前帮她们把东西都运了过去，接机的时候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林又宜陷入短暂的沉思。

　　“我有一辆车。旧车。”田芯沉思片刻，像是不愿意提及某人的名字，“我刚从周某人那了讨回来，你们可以用。”
　　哦。一辆漂亮的二手甲壳虫。
　　穿梭在校园里一定很独特。

　　田芯耸耸肩：“总不好一直白蹭你的。”她说，“我的案子开过庭了。”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她整个人缓了过来，
　　“六个月，缓刑一年。还不错，我和廷果也签了长期合同，先做一年运营，一年后我跟着拍摄队伍跑外地去……”

　　方淑媛很为田芯感到高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站起来的勇气和机会。
　　好在，她有。
　　好在，她们好像也有。

　　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还在原来的公寓。
　　方淑媛安顿好林又宜就回去整理。

　　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是一沓信封。
　　那是“小林子”攒着支付给“桃花姐姐”的陪聊费用。
　　方淑媛看着有些愣神，田芯在外面叫她，她一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水杯。

　　不多的水倾倒在信封上，映出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的什么东西？
　　方淑媛心一动，拆开信封，取出里面零碎的钞票，然后小心翼翼用裁纸刀沿着缝隙裁开信封。

　　－－姐姐，展信悦。
　　－－我是小林子。林又宜。多指教。不过，最好是当面。
　　－－姐姐，你不是网络陪聊，你是天降奇缘分。
　　－－姐姐，你忘记带走了你的毛巾，我把它放在枕头边上陪着我睡觉。
　　－－姐姐，你是她。我知道。

　　－－一模不好，很烦。被训斥了。
　　－－二模还可以，语文成绩明显提高了。张老师表扬人的时候有点像你。
　　－－姐姐，我想你。我会去本市，h大是不是？一定是。

　　－－姐姐，我喜欢你。
　　－－姐姐，我梦到你了。

　　年轻稚嫩的笔触，生涩地诉衷肠，然后用一张牛皮纸把心意翻折起来，藏在最深最隐秘的角落，不与外人知。

　　林又宜，诚不我欺。
　　方淑媛摩挲着十二封信，怪不得藏着零钱的信封袋这样厚实。原来里面都是满满的心意。

　　时隔很多年，中间两辈子。
　　她终于收到了林又宜写给白月光的情书。
　　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写给她的。

　　＊
　　林又宜有一点点的不一样。
　　但是仔细分辨，又察觉不到。
　　她努力地做复健，伤口愈合，酸胀疼楚也只是咬着牙自己挺过去，她更多的时间执着忙碌自己的事情。

　　周末午后。
　　方淑媛端上一盘水果，自然而然在林又宜的身边坐下准备看书。

　　林又宜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展示给方淑媛看。
　　“阿媛，我在做这个。”她打开界面，解释，“操盘。我喜欢数字，喜欢这些迷人的曲线，我的钱就是这样来的。”
　　“当然最开始，用了一些我母亲留给我的资金。”

　　“你母亲？”方淑媛第一次听她提及母亲，忍不住微微侧目。
　　“是。”林又宜敛下眼，“我可能还有一个生理上的父亲－－不重要，这一次我不会让他打扰我们的生活。”

　　这样的措辞有点奇怪。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方淑媛侧着头问她：“所以呢？”

　　“所以，这就是我现在的全部。”林又宜深呼吸，“一间房子，没有贷款；银行卡里还有一些余额，你喜欢的话可以买一辆车；我赚得挺多的，以后会更多；我一米七八，身体很结实；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阿婆；我家住在滨都，现在h大；我可以跟着你去任何地方，只要能定时回去看望阿婆……哦，我腿现在受伤，但是会好的，我会努力复健……”

　　絮絮叨叨，不得重点。
　　她的语文一如既往很烂，尤其是作文，毫无纲要。

　　“然后呢？”方淑媛只觉得好笑。
　　“所以，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林又宜倒是很知道怎么归纳总结。她终于说出口，从身后拿出一支沾着露水的玫瑰花。

　　“我会每天，送你一朵玫瑰花。”
　　“一直送，放在你的床头，放在你的案头，放在你的心上……”

　　“阿媛，我爱你。”
　　“做我女朋友吧。”
　　她的目光晶晶亮。

　　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不及她的千万分之一，地上的希望与爱，因为彼此的存在。

　　“嗯。”方淑媛轻轻地回应。
　　“我喜欢这朵花。”她说，“因为是你送给我的。”

　　她反手拥抱住这个她跳了一次两次，还可能一辈子都在里面出不来的坑。

　　“如果你太忙，或者正好有事。我也可以送你玫瑰花。”
　　“因为我喜欢玫瑰花。”
　　“因为我不仅喜欢玫瑰花，还喜欢我的阿又。”

　　“因为，我爱你。”

　　对9当歌。2023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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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完结了。
2023.2.23-2023.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