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她少年时》对9当歌

14、能叫你

　　方淑媛还是去了一趟海边。
　　在夜晚的沙滩上写下了“小林子加油”的字眼，她也不知道她当时着了什么魔，安慰自己，不过是做戏做全套。
　　她拍了很多张海鸟的照片，也拍了那个亮起的灯塔，全当做礼物，在缓慢的3g网络中发给了电脑那段的林又宜。

　　林又宜大概在写作业，她良久没有回复。方淑媛无聊地用手戳了戳手机的屏幕，她躺在渐渐入夜的沙滩上。
　　“正事”了结之后的松懈感席卷全身，她忍不住考虑是不是可以退了青旅并签票直接回程，但是又觉得疲乏，耳边尽是有人的欢声笑语，她沉溺在俗世的快乐里难以自拔。

　　上辈子她曾经也来过海市，坐飞机而不是火车、住最豪华便利的五星级酒店，但是她不曾看到过海市这样漂亮的夜景。

　　灯塔点亮了。
　　在一瞬间。
　　而城市的灯光反而慢了半拍，海岸的这一头还氤氲在黑暗之中。

　　就这个短暂的瞬间，遥远的灯塔分外明亮，让人不经想起没有现代文明的蒸汽时代，就是这星星点点的亮光，指引了出海的船客。

　　这个晚上方淑媛开始胡思乱想，大概海市的夜晚太过于迷人，又大概杜拾暮离开时候的话影响了她。她没有签票启程，反而想在海市多放空一个晚上。

　　方淑媛回忆起很多的事情，比如上辈子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曾经计划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旅行的目的地就是海边。
　　最好时候的幻想当然也是最好的，她说要开着敞篷的跑车在落日大道上飞驰；林又宜只是笑，说希望能在酒店的落地玻璃前亲手给她做马杀鸡。
　　一边欣赏海边落日，一边喝红酒泡澡的惬意，在林又宜乏善可陈的措辞中变成了一个诡异的cosplay秀。

　　方淑媛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却还是起了捉弄的心思。
　　“那你可要敲门进来，说：老板需要服务吗？我只要一百块钱。”
　　“而我呢，我会挑着你的下巴说：光漂亮有什么用？我喜欢技术好的……”

　　当然，结局是被惹恼的林又宜再一次提前将“服务”强买强卖给她，她们在自己的公寓里胡搅蛮缠了一个晚上。

　　那次旅行计划最后成行了吗？
　　并没有。
　　即使当初计划得再完美，畅想得再旖旎，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她们总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一次又一次的爽约了对方，也爽约了自己。

　　事到如今方淑媛已经回忆不起那些阻碍她们的琐事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一个利益颇为丰厚的合同，可能是一个临时遇到的麻烦，也可能只不过是一场暴风雨让机票让飞机延误，然后，自然而然的，然后就又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们永远把自己放在最不重要的位置，总想着来日方长，总认为好日子还在后头。
　　没想到，那已经是最好的时光。

　　一切的借口一切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在一起十多年却始终没有一起经历过一场纯粹的旅行。
　　出差？公办？当然不能算。那是为了赚钱，为了扩大事业版图，为了满足野心，是两个加班工具人和赚钱机器的“碰巧同行”罢了。

　　林又宜的消息来了。
　　小林子接收到了方淑媛的照片，她看见在沙滩上被人亲手写下的字眼，“小林子，加油。”
　　两层意思，证明了这个“桃花姐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某种高科技的智能ai；其次，证明她的确在海市，她不是她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

　　林又宜回复：谢谢。
　　小林子：灯塔很漂亮。
　　桃花：海燕也很飒吧？
　　小林子：嗯。
　　小林子：不过那是海鸥，不是海燕。
　　桃花：……

　　方淑媛简直和这个人没有办法顺利交谈。
　　就像早一些的时候她给林又宜洗脑，说：小林子，时间如同海绵，挤一挤总是有的。给你讲个故事吧－－
　　方淑媛倒是也不把自己当陌生人，真当一百块钱购买的网络陪聊，把高三的林又宜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网上冲浪时间占的满满的。
　　话多，老套，还啰嗦。

　　林又宜看着电脑界面上发过来的一大串一大串的文字，却忍不住勾嘴角。
　　她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没有遇到过会这样不厌其烦地跟这样的她聊天的人。

　　桃花：老和尚拿了个杯子让小和尚装满小石头，装满了吧，问小和尚：满了吗？
　　小和尚回答：满了。

　　桃花：老和尚又让小和尚往里面装沙子，又装满了吧？
　　小和尚回答：满了。

　　桃花：老和尚又又让小和尚往里面装水，又装满了吧？
　　小和尚：装满了。

　　桃花：老和尚又又又往里面灌水，这次又满了吧？等等，还没结束呢，老和尚让小和尚往里面撒一把盐……这下总装满了吧？

　　桃花：那你反过来呢，先装盐水，再装沙子，再装小石头，肯定就不行了吧？
　　桃花：这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呢？

　　小林子：老和尚没有物理知识。
　　桃花：时间……

　　方淑媛怒摔手机：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林又宜传来一张图片，计算了杯子的容积，以及单位体积分别能装多少单位体积的水、沙子、小石头。

　　小林子：理论上空间单位装入的体积是恒定的。除去盐水是溶解问题，别的都是物理上物质间隙的问题，事实上如果利用高压设备压缩体积可以装入更多……

　　桃花：您的ai女友因为科技的发展已下线升级……请您稍后再联系……
　　小林子：……
　　小林子：我是不是把天聊死了？
　　小林子：对不起。

　　这是上一次聊死天的内容。
　　而她们每次结束聊天好像都是因为聊死天。

　　方淑媛的手机又震动了下。
　　小林子：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聊天界面回到“海燕”和“海鸥”的那里。
　　桃花：还好。
　　小林子：我总是聊错天，十分抱歉。
　　桃花：不要紧。
　　方淑媛想了下，继续回复：这才是我们网络陪聊存在的意义。

　　电脑那头的林又宜好像笑了：你……好暖。
　　她说：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小林子：叫桃花有点生分，感觉就真的是网友。

　　方淑媛心想，林又宜是不是对网络陪聊有什么误解？
　　桃花：我们难道不是网友？
　　小林子：……

　　桃花：哈哈，这就是和你聊天时候的感觉，现在你能感受到了吗？
　　桃花：恭喜你，解锁新技能《同理心》。
　　桃花：没关系，多聊聊天就能有所好转。好了，现在我要回去睡觉了。
　　方淑媛第一平和地和林又宜结束了对话，她拍拍身上的沙砾，想要坐公交车回市区。

　　小林子：等等。
　　林又宜的消息又亮起来。
　　小林子：你能把你的银行账户给我吗？
　　桃花：？？？

　　小林子：费用，我可以打给你的。
　　小林子：你放心，都是我自己的钱，我可以支配的。
　　小林子：嗯……要是银行卡不方便……
　　她停顿了片刻，“我也可以电汇给你。”

　　呵呵。
　　方淑媛看着字字句句，想着那个少女较真的表情。
　　还真有人上赶着消费的？
　　啧啧，难道她真的奇货可居？要不要开通给一个网络陪聊的业务？说不定真的能赚大钱？开辟新行业呢？

　　桃花：不用了。
　　她果断拒绝麻烦。
　　桃花：你拿个信封，每个月放一百块钱进去就行。
　　她随便想了个应付的办法：“等你高考结束，考上心仪的大学再给钱吧。”

　　桃花：毕竟，网络陪聊是陪聊，但是陪聊不出结果，我也实在没什么脸收费。
　　小林子：？
　　桃花：砸招牌。
　　方淑媛面不改色扯淡：毕竟我是个金牌陪聊。业绩考核满意度百分百，每年还能收到不少的锦旗，上书《妙手回春》……要是因为陪聊让你高考落榜，那我的陪聊就是失败的。

　　桃花：所以，小林子，加油啊。
　　桃花：为了考上心仪的大学，也为了桃花姐姐得到全勤奖，像海燕一样高飞吧！少年！
　　桃花：哦对了，帝都的大学都不错，帝都理工尤其好，你考虑下blablabla……
　　不知不觉中，又犯了话痨的毛病。

　　方淑媛想的是：帝都啊，多远啊。要是林又宜考上金光闪闪的帝都理工，想必就能远走高飞，和她再无瓜葛了吧。
　　她草蛇灰线，要把帝都理工植入林又宜的心仪大学列表。

　　小林子：好的，姐姐，我会好好努力的。
　　林又宜心中想的却是：她，允许我叫她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