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出轨”了》曦影酱

93、何处寻她

　　夜色阑珊。

　　尤清寒点着灯，将画好的婚服式样、裁衣尺寸等，对折好，一同装入信中。末了，他在封面上盖了“加急”的红印。

　　定金已付，以锦绣坊的速度，大约三日能赶制出来。

　　他也不想小竹子被困得太久。

　　不知为何，处理完这一切，他心中仍是有些不安。

　　他本想去小竹子那里瞧瞧。下意识抬头，看见窗外将明未明的天色，又怕搅扰她歇息。

　　百无聊赖之际，他从贴身的荷包里摸出一颗橙黄色的星星。星星被他施了保存的法术，虽是纸折，却没有半点灰尘和伤痕，依旧崭新如初。

　　他提起星星，盯着上面摇曳的红流苏，出神地看了许久。

　　忽然，传音响了起来，在万籁无声的夜里显得有些猝不及防。他平静地打开，瞄上一眼，轻微变了脸色。

　　“师兄快来救我呀！师尊一直揪着我，管我要淮中林，我哪里知道他在哪儿啊？我给冉师妹传音，她理也不理……”

　　他眼皮一跳，不知为何心头发慌，质问盛铭道：“我不是叫你帮我看着她吗！”

　　“啊？她没事啊，她说淮中林要和师尊……”

　　盛铭的话尚未听完，他便狠狠咬着唇，掐断了传音。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提起黑曜剑，推开门，发了疯一般朝柳万丝的寝殿奔去。

　　天边已经白了。

　　外面一群群的人，打着哈欠，都是早起布置寿宴的杂役弟子。他们有的端着果盘，有的正在搭梯子，准备挂灯笼和鞭炮。

　　他匆匆掠过这些人，近乎是逆流而行。心底的不安在此刻如疯长的藤蔓，将他整个人包裹，脑子一片空白。

　　传音再次响起，在寂静的清晨，突兀得如同一根尖刺。

　　他停下脚步，怔在原地。半晌，他颤抖着打开传音铃。

　　“尤师兄，我是宗祠堂的弟子。你们一心道出了什么事吗？我方才例行巡查，发现、发现冉竹师妹的魂灯灭了！”

　　之后，传音里再出什么声音，他已经听不见了。

　　庞大的痛苦像一条扑面而来的蟒蛇，将他吞入腹中，将他拖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喜庆的鞭炮声响起。鲜红的炮竹在头顶一层层炸开，红色的残纸飘零而下，如一场血红的雨。

　　众多弟子望着天空喜笑颜开。只有些许的几个人，好奇地打量着走廊上的黑衣青年。

　　他跪在地上，在一片喧闹声中，崩溃到泪流满面。

　　许久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猝然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前方奔去。

　　*

　　淮璃走出合欢宗后，第一件事便是带着冉竹到流光阁。

　　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终于得到老阁主亲手打造的寒冰棺。他将她暂且安置在寒冰棺内，再一层一层地裹上保存法术，身体得以千年不腐。

　　回到天剑宗，他留下一封书信，便只身离开。

　　临走之前，路过山门前的石阶，遇到外门一个叫申可儿的师妹，在树荫下与其他人争吵。

　　对面的人抱着臂膀道：“此书写得太难看了，有头没尾的。反正人都死了，回魂也枉然，就放过小姐呗，兴许人家还能顺利嫁人。”

　　申可儿争得面红耳赤，大声道：“你懂什么？相爱的人想在一起，哪怕片刻也是好的。既然免不了人鬼殊途，那就留下最后美好的七日，彼此都能相安而别！”

　　七日？

　　他本欲悄然离去，却冷不丁听见几个词，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火急火燎地倒转回去，抓住其中一人就问：“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

　　几个人本来说得正热闹，忽然见他现身，惊得话都说不出了，只支支吾吾喊道：“淮……淮师兄。”

　　“师兄，我们在说一个话本子，叫《七日》的。”

　　他皱了皱眉，不由地想起阿竹屋中那一排小小的竹书架。

　　那本《七日》，他最终也没能看完。

　　申可儿盯着他的脸，笑容雀跃：“淮师兄，你对这本书有兴趣，不如我借给你……”

　　“结局是什么？”他没接茬，语气淡淡地问。

　　“难道说师兄你看过？”申可儿有一瞬的惊诧，不可思议道，“结局、结局不太好的……”

　　没等她想好该怎么有趣地跟淮璃讲解这一段内容，另外一人已经抢先答道：“小姐和公子没能在一起。”

　　他心中若有巨石压顶，沉声问：“我记得那书中曾写，小姐听说，公子在京城被宰相看中做婿……”

　　“都是谣言，”申可儿叹气道，“所以说嘛，耳听不一定为实。”

　　他眼中的光猛地动了动：“既如此，那为何不愿娶她？”

　　“因为公子早在回乡的路上就遇到意外死了。后来与小姐相会的，是公子的七日回魂。”

　　已经意外死去……

　　因而才对娶亲之事绝口不提？

　　他忽然在想——她是不是也一样呢？

　　是不是如同《七日》里的公子，早就知道结局已定，所以才会有那般奇怪的态度。

　　所以才不愿给他承诺。

　　山风再起，逆着归来的方向，吹得满山树影飘摇。

　　淮璃的肩头不知何时站上一只黑猫。他眸中只剩下清冷，转过身，漠然往山下走去。

　　此时，申可儿平白无故地生出一种感觉。好像师兄只要离开这座山门，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不由地往前小跑两步，鼓起勇气叫了声“淮师兄”。

　　可惜淮璃没有回头。他的身影如同一缕烟，眨眼间，便随着风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

　　*

　　时光荏苒，转眼，百年已过。

　　百年之期，在人人长生的修仙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一百年里，淮璃上过九天碧落，走过奈何桥畔，到过幽冥鬼界……

　　他将这些地方搅得乌烟瘴气、乾坤颠倒，除了留下“斩天一剑”的威名之外，并没有寻到他要找的那缕幽魂。

　　然后他开始在人世间辗转，不意间，遇到“尤清寒”。确切来说，是用着尤清寒身体的添足。

　　他冷笑着毁了这具身体，捉住妄图逃跑的添足，将它的器灵锁在“召唤戒指”之中，肆意折磨它。

　　它倒是个软骨头，经不住半点拷打，很快便将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可这些对他来说，就像是重新做一遍当日的噩梦，每个细节变成千刀万刃，再将他凌迟。

　　“你说得这些，我并不想听。”淮璃轻轻抬手，一束闪着符文的光，像丝带般扭紧添足的脖子。

　　他笑容冷得像霜雪：“你欠我两条命。杀了你，好像都十分不够呢。”

　　添足吓得瑟瑟发抖，瞬间明白了点什么，忙道：“冉姑娘……你在这里寻冉姑娘的魂魄，是寻不到的。”

　　他脸色陡变，冷然盯着添足，勒着它的符文不禁收紧了些。

　　添足苦得五官挤做一团：“啊……松一点，我说、我说。她应该去了异世……”

　　“异世？”

　　“是。因为尤清寒愿意将身躯献给我，作为交换，我便用尽全身修为给他改命……没想到偶然窥得一点天机。”

　　淮璃乌黑的眸子泛起光，粼粼如波。

　　怪不得到哪里都找不到。本以为她渡了轮回，却不想是去到那个他意想不到、也最难企及的地方。

　　异世。

　　没关系。不管她去了哪里，他都一定会找到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