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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章 欢实的工作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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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祺顶着个宿醉后剧痛的脑袋爬起来,立马变成了从低档跳到高档的仪器,生活效率加快了好几倍。洗脸刷牙用掉三分钟,收拾桌面和书包一分钟,喝咖啡一分钟,五分钟后他一身整洁地站在邱砾面前,洋溢着李施德林漱口水凛冽的薄荷气息,低着头:“可以走了么。”
邱砾比较勤快,永远起得比大家都早,还保留着在家时一边听广播一边喝粥吃早饭的好习惯,实属稀有生物。这时抬头定定看了他几秒,一言不发拎起书包跟他一块儿出去了。
这次早起后来成了一个具备深远意义的事件,因为早起说明叶祺至少夜里睡过了。
一连三天,再没有人见他爬上过自己的床。
叶祺给自己报了个英语演讲比赛,稿子是写完了改,改完了背,背完了精炼语调和仪态,忙个没完;然后他毫无预兆地染上了预习的怪病,上课的时候居然去接老师的设问句,类似于“那么,这道题应该用什么思路呢”这种,滔滔不绝背完了有那道例题的半页纸,连老师都默了;再然后他还学会了天不亮开始晨读法语,法语读完了读英语……
都看出来了是吧?他根本就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顾世琮心最软,实在担心得很,夜里偷偷摸摸定了个凌晨四点的震动闹钟,到时候被惊醒了探头一看——叶祺桌上灯亮着,人趴在桌上昏睡,一支黑水笔还扣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之间,笔尖定在纸面上一点。
哦,好歹他还会累昏过去。小顾下床给他倒了杯热水,蹑手蹑脚放在他桌上,又爬回去睡了。
寝室里萦绕着另外三个人的呼吸声,有点“蝉噪林逾静”的意味,叶祺等了一会儿,估计世琮睡熟了才抬起头来。他并没有睡着。
天知道他有多累,但他不想睡,也睡不着。太渴望短时间内证明些什么,哪怕只是证明自己还正常,有能力握得住生活的命脉,万事如常。
说来也怪异,别人累狠了神情疲软萎靡,小叶同学却愈发锐利,老是捧着浓咖啡垂着眼做事,狠厉迅捷,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剑。但一旦有人叫他,跟他对上眼神又尽是宁和的态度,带一点点征询的意思望向你,可能还附赠几分维持着距离的笑容。很快,连寝室里的人都不怎么愿意跟他搭话了:叶祺成了奇诡的代言人。
王援不甘心地挣扎了好几次,半句有意义的实情都套不出来,简直恼羞成怒:想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阳光小帅哥一枚,谁能抵挡他的诚心诚意?!叶祺也不管他挫不挫败,自顾自少言寡语,仿佛平日里笑眯眯看着他是假,如今不理不睬才是真性情。
到了第四天早上,一二两节课上完,叶祺真正是头痛得两眼发黑,就像中了什么苗疆奇毒,最基本的和气在脸上都挂不住,不远不近飘在另三个人右前方几步的距离。他下面两节没课,邱砾记得陈扬也没有,在走廊里遇上了便干净利落提了叶祺的后领往他那儿一扔:“带他去下医务室,这人疯了。”
医务室?毛医务室!
韩奕就是个准军医,老子才不去医务室!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医务室了!
那边陈扬很顺手地把人接过来,一手扶在他胳膊上,像是怕他走不稳的意思:“交给我了,你们上课去吧。”
一转身的功夫,叶祺甩开他拂袖而去:“我没事。”
陈扬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掌心,哭笑不得:怎么对别人都温和客气,就对我这么恶毒凶狠。
快步赶上去,超过他,他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跟我来。”却是掷地有声的力度。
一出教学楼就知道他的方向不是医务室,叶祺一声不吭跟着去了。
目的地是学校正门那边的小树林,离教学楼太远,地理位置太偏,一向人迹罕至。
陈扬拉着他一起坐在枯黄的草地上,低声道:“这儿没人盯着你,睡一会儿吧。”
只有眼前这人知道他是在硬撑着面子给自己看,只有他理解他不过是不甘心,也只有他知道他太需要躲起来歇一歇。
念头一转,眸光便跟着柔软下来。陈扬眼看着这小子要矫情,恰到好处地摊开手掌往他眼睛上一盖:“睡吧。”
叶祺的睫毛沾着些微的潮气,刷过陈扬掌心的纹路,几乎是立刻昏了过去。
演讲比赛的初赛复赛都简单如砍瓜切菜,毫无悬念。决赛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八点,组委会突然飞信袭击了叶祺,通知他用一张ppt介绍自己,作为整个决赛的开场。
这还不简单么,叶祺依稀记得高中的时候参加的什么比赛也有这个环节,习惯性点开文件夹翻找。那是一张加了视频窗口的ppt,因为电脑过热有点卡,放出来的时候只有音频是流畅的,画面断断续续。
高中时代的叶祺,穿着清爽的蓝色格子衬衫和牛仔裤,一面望着镜头微笑叙述一面沿着学校的杨柳岸往后退,眼里的自信锋芒几乎要灼伤别人的眼睛。“大家好,我是叶祺,摘叶飞花的叶……”
一瞬间回忆翻涌如潮,彼时拿着摄像机亦步亦趋的人正是韩奕,一草一木,依稀如旧。
叶祺下意识手指一颤,页面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算了算了,重新做吧。不就是照片加文字介绍的小事儿么,用不着翻箱倒柜。
翌日,叶祺从衣柜里小心翼翼捧出那套当初一咬牙专门去订做的西装,衣冠楚楚地去比赛了。大一的时候总觉得学校上层都有毛病,就喜欢把各种比赛搞得像衣冠禽兽大比拼,后来才渐渐觉得吧……咳咳,人套进了这张职场精英的皮,还真就有那么点纵横捭阖的豪情打心底里缓缓涌动。大概这就是画白脸变曹操,画红脸变张飞的根本原因吧。
开始前总有领导讲话之类的例行部分,叶祺坐在选手席上默默看稿子。黑水笔和钢笔圈出来的长句短句,空白处的各种修改意见从十天前一路延续到一个小时前,看着看着,心里渐渐定下来:既然天命所归,管它是什么天命。
就文辞方面来说,叶祺习惯上倾向于使用学术词汇和灵活多变的长句,但这儿毕竟挂的是English Speaking Contest的横幅,不好太过分。初稿出来之后他改了一遍又一遍,每个句式都按照方便理解的最佳形式推测和颠覆,每个动词都反复斟酌,连复合形容词的出现频率都严格控制过。不是不得意的,好歹是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生而为人的这点骄傲不就在于人前闪闪发光,人后甘苦自知么。谁都一样。
主持人礼节性地拿着话筒鼓掌,欢送外语学院的院长回到评委席上,接着说:“Next, let’s welcome the chairman of the academic department of the Student Union.”(接下来,让我们欢迎学生会学术部部长。)
叶祺没有望过去,只是把注意力从视觉转移到了听觉上。有一点隐约的期待:陈扬陈扬,你的发音可千万不能一塌糊涂。
上面那位开了口,叶祺震惊地抬头,正巧对上。陈扬的眼睛闪了闪,立刻又深不可测起来,含着笑意扫视全场。
非常罕见的所谓BBC嫡传,叶祺顿感三生有幸,总算是遇上了。英音很难模仿,一旦学会了却会自然而然带来贵族气质,让人想起伦敦阴沉的街道和满城的黑色长柄伞……叶祺暗自掂量了一下自己那口最多修炼到七成火候的美音,风中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