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94、 半老的青春末

　　2008年5月20日 星期二 晴转阴
　　夏天其实是一个发酵的季节，卯着劲儿的，此消彼长，赶在秋冬之前成长为不一样的自己。
　　植物汲取营养，动物堆积脂肪，而人，储备思想......
　　这一年，中国发生了两件特别大的事，一好一坏：汶川地震和北京奥运会。
　　那一天，我在阶梯教室补觉，旁边坐着稳如泰山的王佳然。
　　他说我只是想找一个教室自习，没想到你在这儿，你睡你的，我学习我的。
　　我只得把嘴里的奶袋拿出来象征性的问：“你喝不喝？”
　　他眉眼轻弯的转着笔摇头，似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喝就不喝，难道我还不能跟你打破尴尬说上几句话了？奇奇怪怪的人。
　　没过一会儿，我觉得头有点儿晕，还诧异的停下手里的笔，从嘴里拿下奶袋想是不是奶过期了。
　　我抬头时，阶梯教室的灯管在两根线下有些晃动。
　　脑袋的神经似乎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我莫不是又贫血了？
　　生在北方的平原地带，我没有经历过地震的恐慌，神经反应慢的我做不到临危不乱。
　　当第一意识认识到这是地震发生时，王佳然已经先我一步察觉。
　　他一把扯上我的胳膊，说一声快跑，便连拉带拽的扯我出教室，沿着楼梯往楼下走。
　　行至此处我才发现，所有的同学都有条不紊的在出教学楼。
　　王佳然握着我的手，并没有任何慌乱，一步一步引领我从大门去到操场。
　　我一直在紧跟他的步伐，也一直在看他坚实的脊背。
　　这半老的青春末，竟还有让我心里出现涟漪的男生，他的那只手温暖的让人心安。
　　“别怕，给家里打电话试试。”他在众多的人群中坚定的对我说。
　　我掏出手机，但却没有信号。
　　但我还是试着拨出去，却打不通，我又试着打给安小晴，打给王冰，都没有成功。
　　我再次紧张的看向王佳然，对他摇摇头。
　　他也尝试失败后，看到了我焦急担心的样子，他便上前来，以朋友的动作轻轻抱住我鼓励：“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
　　当操场上的电话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时，我才喜极而泣掉着眼泪对着电话喊：“怎么这个节骨眼去地下室，我打电话都没信号。”
　　电话那头说：“地震？我没感觉出来啊，你们那边没事吧，没事就好了。”
　　我抹掉眼泪，又打出电话：冰，你那里有没有事，刚才有地震。晴，在哪儿？
　　噩耗从媒体看到的时候，汶川已经被废墟掩埋，全国哗然。
　　伤亡的消息像一个个炸弹，炸碎了全国各地人们的心。
　　王冰说祸福相依，经历过大事，山河会无恙，福会到的。
　　这是她在作为志愿者坚持踏进汶川支援队伍的时候，给我和安小晴打电话说的。
　　她说：“我没有办法每天听着伤亡惨重的相关报道在教室里上课，作为医学专业，义不容辞。不过放心，我男朋友也是志愿者，他会跟我一起去。”
　　我既支持又担心，安小晴说：“你好好的啊，我还没给你介绍我男朋友呢。”
　　王冰说：“啰嗦，我是谁啊，你们俩都比不上我坚强独立的，最主要相信咱们中国的强大，会好起来的，等着我回去一块看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啊。”
　　第一次，我们三个抱着电话哭的昏天暗地......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回大地，复苏，觉醒。
　　人的力量是伟大的，众志成城是一个坚强的代名词，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终将过去，恐惧不堪一击的倒在了国人的团结下。
　　就像后来SHE的那首歌一样：天亮了天亮了，地球又转一圈了，既然我还幸运的活着，当然要全力以赴去快乐......
　　当团结的力量在中华大地衍生开来，人们从悲痛中走出来时。
　　我从大学城市回来，和安小晴一起，打算跟上王冰的步伐献血做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一起相约的还有王佳然和展飞。
　　什么时候安小晴和展飞两个人“勾搭”在一起的我并不知情。
　　王佳然说其实他和展飞也并不相熟，只是在球场上一来二去留了电话。
　　我开玩笑说:“你们男生就打两次球就能互留电话，要知道我也去打球，顺便长长个。”
　　展飞说：“你可拉倒吧，长的再高也是直筒的。”
　　安小晴揪着展飞的耳朵训斥他：“别说我发小儿，她不就是没胸没屁股的，你再说，我把你男朋友的头衔撤了。”
　　我看看王佳然，尴尬的耸着肩小声嘀咕：安小晴你可真是我发小儿。为什么把他也叫来。
　　“展飞叫的啊，可不是我叫的。”安小晴听见我嘀咕，还真回答我。
　　安小晴啊，要不是你，我现在不至于这么尴尬。
　　我看见安小晴看着展飞嘿嘿的笑，就打趣的问：“你这陷入爱情的女生智商为零了啊，笑的像个傻子，展飞看着嬉皮笑脸的，你是怎么就沦陷了。”
　　“幽默啊，幽默的男生都帅气。”安小晴骄傲的仰着头说。
　　我觉得她应该是认定了眼前这个，并打算不离不弃一辈子的男生。
　　安小晴扭过脸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样，让我觉得陷入爱情的女人是个傻子的道理。
　　“运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转过头问：“你不是晕血吗？”
　　我谢谢她，现在才想起来。
　　“没事儿，现在好多了，可以。”我回答。
　　“你可拉倒，高中体检抽那一点点血就晕了，不行。”安小晴倒是言辞激烈起来。
　　我瞅瞅她，刚要坐下，就被王佳然拎起来推到一边，他坐在护士面前伸出胳膊义正言辞的说：“抽我的，我血多，她贫血。”
　　安小晴挽着袖子说：“运儿你就算了，让你过来是给我打气的，不是让你晕针晕倒了照顾你的，一边儿待着去。”
　　展飞凑近了问：“谁晕针？宝贝儿你啊？我也晕针。”
　　安小晴瞪了展飞一眼让他安静会儿。
　　展飞却振振有词的说：“你们女生不能见血的就算了吧，有我俩大男生呢。”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一副铿锵铁骨的样子：“我们男生都是驰名商标的，优质材料，而且我的血有强效灭蚊之功效。”
　　一个护士抬了抬眼皮放好刚抽完的一袋血袋说：“那个有灭蚊功效的过来，该你了。”
　　展飞撸起袖子说了句：“来了。”就小跑两步走过去。
　　口罩下的护士应该是笑了，她抬眼对挽胳膊撸袖子的展飞说：“你们关心震区我们都理解，自从汶川地震，很多很多的人献血，现在国家血库血量充足，谢谢你们，还是省下你们的血吧，都回去吧，别在这晕针晕血了。”
　　展飞凑过去小声的问：“姐姐，一滴血等于十个鸡蛋是不是真的？”
　　护士还没回答，安小晴就一把把展飞从凳子上拽起来拉出献血屋说：“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上学没好好学习，还号称理科出身，是不是觉得那个姐姐漂亮？”
　　“这真没有，百分之百。”
　　“我才不信，你就是花心大萝卜。”
　　看着他俩打情骂俏，我竟有些匪夷所思。
　　我说：“安小晴，我知道你想让大家开心，但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副德行，明知故问，人回答了你又不信，现在是啥不转弯的猪脑子。”
　　安小晴上来捂我的嘴巴：“你你你，看破不说破，这叫情侣之间的乐趣你知道吗，啥也不懂还给我拆台。”
　　她后来回忆说，青春的时候吧，仅凭一个特点就能勾引少男少女心上的躁动。简单到一塌糊涂的就愿意义无反顾的把心交给一个人。
　　等成熟了以后吧，任谁万般优点也无法激起心脏上的心电图大起大落，平和到一败涂地的只想兢兢业业的把生活当成活着......
　　她毫不犹豫把我使劲儿推开，只是力气大了一些，我侧身撞在王佳然的怀里。
　　他第一反应双手扶住了我的胳膊，果然打篮球的男生反应是迅速的。
　　这么强大的冲击力竟没让他摔倒，还能稳稳的接住我这个球。
　　只是，只是，人即将摔倒时的第一反应是根据惯性，这边的手会做出向下支撑地面的准备。
　　我恰巧不巧的，向侧面弯曲胳膊时，手附在了王佳然的腰部，正面肚脐下方位置，男生那个......
　　这该死不死的刚好，这凑巧不巧的大写尴尬，这惊慌失措的我。
　　我忙抽开手，双手上上下下不知道该去慰问哪里，手足无措的问：“你没事，没事，没事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身体是那么扛压？”王佳然缓解尴尬，手拿住我的胳膊把我放稳妥。
　　我的脸开始发烫，红的颜色从脖子串到了耳根。
　　安小晴却在一旁乐呵呵的大笑，像看笑话一样。
　　我对着安小晴瞪：“你安生点儿。”
　　“哎呀，没事没事，我没看见。”
　　她边说边扯上展飞一边向前走一边大笑着说：“你又不是没见过你哥的，害什么羞真是。”
　　王佳然惊恐着眼睛，嘴巴快脱臼的看我。
　　我慌忙摆手解释：“不不不，不是不是，我哥是穿着小裤衩乱窜......”
　　王佳然的眼睛睁的更大，还有些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我我。”
　　哎呀，我抱着脑袋开始生气……
　　安小晴，我败给你了，果然越解释越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