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63、你知道家庭的磁场吗？

　　2006年3月25日 星期六 晴天
　　今天是很平常的一天，它就像我们前面一直走过的路，没有什么能让人高兴的起来，也没有什么能让人过多的难过。
　　安小晴和王冰说，放了学咱们去给你庆祝生日吧？吃个冰激凌也行，赶走一下今年的霉运。
　　我摇摇头，生日有什么可过的？霉运有什么可去除的？每天不都是这样过？
　　一个原因，我总是时不时的害怕。
　　害怕家里再出事，所以我每天回家知道家里没发生任何事，才会轻松。
　　这种紧张感有时能持续一天。
　　还有一个原因，今天，我爸说他下厨做青椒肉丝面给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了。
　　只是，长寿面我没有见到，见到的是我妈和我爸阴沉的脸，还有我哥和嫂子的怒骂。
　　“你天天出去喝酒，怎么不喝死你，孩子孩子不管，出个车回来就挣那点儿钱，养得起我们娘俩吗？还买这个破玩意干什么？”
　　我嫂子把一把崭新的吉他扔在一边，抱着孩子不住的唠叨：“干什么干什么不行，你妹缺你这个生日礼物？嫁出去了都是别人家的，你什么条件还买没用的。”
　　“我给我妹买个东西花你钱了？我爸妈给咱们零花钱多少你自己说说，孩子吃喝都不用你掏钱，没事还给你塞点儿，怎么还给出白眼狼来了。”
　　“给你妹花钱比我多多少，现在才十八，还得上大学，还得花你爸妈多少钱？到时候还有我什么？”
　　“你嫁给我的时候是不知道我有妹还是怎么着？算计完我算计我爸妈，怎么我家的钱理所当然是你的啊。”
　　“你嚷嚷什么？‘非典’过了就是金融危机，你家这点钱以为多大款啊。比你家富裕的全县城多了去了，怎么就看上你个败类。”
　　“你骂谁呢？你再骂一遍？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看不上我好说，我没求着你待这个家里，我出车去外地那么久，回来不说知冷知热的心疼一下，反而先问挣了多少钱，哪一个女人像你这样。”
　　“你爸妈给你，你倒是把这个家撑起来啊，今天我就把话放这，要是还挣不回来钱咱们就离。”
　　我哥脾气上来的时候跟我爸很像，他腾的站起来指着嫂子骂：“怎么哪哪都有你，是少你吃的了少你喝的了，我挣得少父母也没少给你花的。还拿离婚天天挂嘴边要挟谁呢？我怕你是怎么的？”
　　他们是在他们的北卧室吵的架，我卧室的窗户离他们那只隔着一个楼梯，而且我是在上楼的过程中听见的，听得清清楚楚。
　　能怎么样呢？
　　这是他们的生活日常，我无权干涉。
　　我只得走进位于南边的客厅，但这个点屋里灯火通明，坐了大姑和大姑父。
　　见我背着书包上来，大姑说了句：“运回来了。”
　　我轻嗯一声便回了屋。
　　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我，只是在谈论事情。
　　“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不能让让大嫂，大哥，现在这事你怎么办？那个司机卷了货物跑掉怎么让你来承担一部分？真要去外地解决这些事情吗？”
　　“那边的货主把司机告了，这连带责任，货是我这经手配出去的，也是怪我，没有核查司机身份，这个货着急催。”我爸坐在沙发上叹着气说。
　　“行了，你们别跟着操心了，眼看这个点儿你家俩小子也该回来了，我再想想办法吧。”
　　“行了，孩子都回来了，别吵了，我们也回去了，确实这个点儿了。”
　　我爸又唉声叹气的送大姑和姑父出门。
　　我妈这时才敢出来，对着空气破口大骂：“你个娘养的玩意儿，出了事就脸不是脸，嘴不是嘴，没事的时候啥也不干，有什么放屁砸了脚后跟的事就怪我，能是我的原因的吗？我一个老太太懂什么，你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以前帮你们多少。伺候了老的不行，天天我把碗给端到眼跟前，还想怎么着？吃什么给盛上，天天吃的嘴上摸着油，还鸡蛋里挑骨头，狗日的姓胡的没一个好东西。”
　　我爸从楼下上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我妈指着大门呲着牙不住的骂。
　　他脾气刚消下去便瞪着问：“你他娘的没完了，骂谁呢？”
　　“就骂你们家老不死的，用着他们了，谁也用不上，一群没良心的，你还帮呢，帮吧帮吧，就不怕吃的多了嚼不烂，帮的现在有事了谁也不肯拉你一把，今天打不死我我就给骂死你们狗东西。”
　　“你他娘的。”
　　“你他娘的。”
　　......
　　我躲在我屋门后面，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痛快的大笑？
　　或者，还是该出去对着你们使劲咆哮。
　　我不要求你们记得我的生日，不要求你们关心一下我的成绩，甚至是关注一下我的努力。
　　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吵架，一个每次都为了爷爷奶奶一家的事情，一个为了钱的事情，风吹草动就要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
　　每个人，都从来不肯退让一步。
　　我还是靠在门上苦涩的笑出了眼泪。
　　但我抬起眼睛，勉强的不肯让它出眼眶。
　　我也同样是不肯和心理战争退让的那一个，因为我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和他们有相同的基因。
　　站在同样的磁场下，因为我姓胡，我妈讨厌一辈子的姓氏。
　　又为什么？哪里都是战争？无休无止，没完没了？
　　更没有人接受半点教训，只有我手上那条蜈蚣一样的疤痕在昭然若揭的隐喻着人的痛。
　　我是不是已经成大人了？
　　但我并不太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日子是如何一步步发酵成酸涩和苦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