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59、 总有些事情忽然间发生，忽然间挑明

　　2006年3月15日 星期三 晴天
　　这一段时间，本来我觉得，家里有过一次变故，生活应该会恢复平静加平和的。
　　但总会有一些事情，忽然间发生，忽然间挑明。
　　我的心情也突然处在阴晴不定的状态。
　　因为有些事来的凑巧，让我慌了心神。
　　我上课开始走神，会忽然莫名的紧张起来，会不自觉的想到家里会不会又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这让我没有办法专心学习。
　　因为现在，我家除了“内战”，最近又添了“外战”。
　　前几天半夜一两点，有人又拿了砖头砸碎了我家二楼阳台玻璃。
　　我刚好睡在了我哥原来挨着阳台的屋。
　　那几声巨响，让我猛然从深睡状态下惊醒。
　　我从小就害怕鬼怪传说，现在越来越大，更加证明了这点。
　　只要我听过了灵异类故事，传说，电影，我必蒙被子睡一月有余。
　　所以从此再不敢看这些，听这些，每每安小晴刚刚要起头，我就会捂住耳朵。
　　人从深睡状态下被吓醒，是极其糟糕的一种感觉，尤其是回过神来时，自己还处在黑暗中不明所以。
　　紧张感升腾起的一刹那，那种不安全感再次袭来。
　　这和小时候清醒状态下突然没电着急钻进父母的怀抱时还不一样。
　　我现在是一个大人，应该会正确处理突发应急情况，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和设定。
　　但我发现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除了学习努力之外，我什么也不会。
　　不够沉着冷静，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更没有聪明的头脑。
　　我很害怕，但我不敢出去，抱紧了被子蜷进墙角，睁大眼睛看外面漆黑的天和晃晃悠悠的黑色树影。
　　它们一齐阴森恐怖覆盖而来，就像伸长了胳膊有着力爪的妖怪，要来吃人的晃进屋里。
　　此时此刻在脑子里盘旋的，只有那些好久没有听过的鬼故事，好久没看过的恐怖电影画面。
　　更多的恐惧夹杂着胆小慎微，飞速般来到大脑，细枝末节都不肯省略。
　　我便害怕的蜷缩进被子吓出了冷汗。
　　这是我家第二次被砸，在这一个月以来。
　　我很担心，接下来会不会有第三次，甚至于第四次，或者无休止，再或者有哪一天，会有强盗甚至犯罪分子侵入。
　　一阵一阵的恐怖念头击打着我还不成熟的心智。
　　这个年代，街上的摄像头没有那么多，也没有那么清晰，就算报了警，也是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谁干的。
　　为此，我爸专门自己买了两部摄像头，一个照大门口，一个照街道十米范围内。
　　这摄像头就像两个门神，进进出出的人，被筛选着好人和坏人。
　　且不说这两个摄像头起没起到威慑的作用？或者循着蛛丝马迹查到是东边邻居出坏。
　　我们家没有再被砸玻璃，但也挑明了和东边邻居的关系。
　　每天我家的车和物不能靠近他家一寸，否则便是我妈和对方家的娘们儿扯不清的骂战。
　　以前我认为是我妈无事生非，至少在村里和邻居的关系是她做的欠妥。
　　但现在市里的邻居，我认为被循环的这种磁场产生了交互作用，我们家再一次没有和邻居和平共处。
　　这次的起因不是我妈，是邻居。
　　有的人无事生非的能力是高于我妈的，技巧上也更胜一筹。
　　所以即便我妈如何去骂，也总是败下阵来。
　　也许真正压垮我脆弱内心和心理素质的，是今天，是我妈忍无可忍被邻居欺负。
　　她半生都财大气粗，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现在却天天被别人骂的很惨。
　　所以这天晚上，她又输了嘴仗回来，跳着脚指着我爸的鼻子骂：“别人拉屎都拉到咱家头上了，你狗娘养的就会在家欺压我，是不是男人？”
　　我爸的火儿可能隐忍到了极致，也可能顺着我妈拱火的态度失了神智。他出现那种少有的凶神恶煞瞪眼睛，从楼上扯了菜刀一刀砍在橱柜上便急速的下楼。
　　我听到那声震耳欲聋的刀砍橱柜的声音时，被吓得打了一个寒噤。
　　心跳快速的砰起来，我爸我妈就算在家里打了无数次架，也没有这般狠命的像要豁出去拼死活的地步。
　　况且这一段时间，我家的状态……
　　我真的越来越害怕。
　　来不及反应，我踉跄着下楼去追已经失去理智的我爸。
　　我不知道他拿刀要朝向谁，但他的样子让我心脏都跟着收紧，抖动了颤巍巍的双手。
　　我只有努力飞奔，拦腰抱住已经出了大门，朝着前面边走边挥舞了菜刀，红着眼睛失了神的我爸。
　　就算那刀刃最后落到我头上……
　　我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停下来，快停下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颤抖着双手双脚以至于蔓延了全身……
　　我拼命拦着我爸，想从他挥舞的手里抢下菜刀……
　　我已经没有时间害怕，也来不及让脑袋多想，它已经被空白占满，它下达的命令只有三个字：停下......
　　我不顾一切的，拿了手迎上去夺，我只想，只想赶快......
　　手心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来时……
　　他们终于静止了……
　　我才终于笑了......
　　是啊，我笑了。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血没有晕过去，反而笑了。
　　时间静止的画面终于让我平静了头脑，平滑了心跳。
　　也震惊了他们在场的人，我妈，趾高气扬的邻居，还有我爸。
　　我哥开着他的车从丈母娘家飞奔赶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我空手夺下我爸挥舞的菜刀瞬间。
　　我看见他和几个哥们儿没等车停稳便跳下车……
　　我看见他气势如虹的架势上前揍了邻居男人的脸……
　　我还看见他的哥们儿拦下他说：“先去看妹子，以后算账。”
　　我第一次没感觉到疼，只感到温热的血液顺着我手心不断的往外出走……
　　我颤抖着嘴唇对我哥说：“我不害怕，真的。”
　　我是在安慰所有的人吗？
　　我看到了所有人停下来的动作。
　　他们终于停下来了，是我阻止的。
　　我终于让他们都停止了。
　　我终于办了一件能让他们不把我当小孩子的事情。
　　我也终于让人能注意到我，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和行为能力的大人。
　　他们都静止在那里，他们的神经正在恢复理智的状态。
　　只有我哥在我面前，一边拿了衣服裹我的手一边呢喃：“你怎么这么胆大，谁给你的胆子空手夺。”
　　我看了一眼我哥，又看了一眼渗过衣服布料的血，说句：“哥，我不是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