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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生开启 ...

  •   2003年5月5日 星期一 晴天
      2003年,我17岁,花一样的年龄。但我上的是向阳中学的初中三年级。
      呵呵,再有几个月我该成年了,呵呵,再有三年我高考的时候都够法定结婚年龄了。
      等我大学毕业,混的好的话,本科念完,都24岁了。
      怪谁,还能怪谁?
      王冰自行车后座驮着一堆书和一个被子,一边吃力的推着,一边很大声的嘲笑我:“你应该是1990年出生才对,因为你叫胡亚运,咱们国家第一次举办亚运会是1990年,怎么你一个86年生的人起这么个名字。”
      我跟在身后,一手掌握着我的车把,一手小心的扶着后座上的书给她白眼:“你知道什么,万一今年北京奥运会申办成功了呢,我这名不就吃香了嘛。”
      “奥运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停下来,用下巴向车后座对我怒了努嘴巴,“喏,再把我书给正正,又快掉了。”
      这一路上,除了听她废话,就是在给她正书,我飞腿一脚朝她的破自行车后座的书踢去……
      嘿,别说,书正了。
      自行车废了。
      瞧,只比呼啦圈粗一点的前车轱辘,正惯性的顺着笔直的马路逃走,它做完直线运动后又画了一个轴线运动,然后,然后就静止在了大马路中央。
      王冰的两个手还提着她的两个车把,没有让自行车倒下去,我俩惊讶的目睹完车轱辘最后的辉煌,面面相觑。
      “你真不愧叫胡亚运,这是对你报了很大的寄托。‘脚气’高啊。”她用抓着车把的手艰难的竖起大拇指来对我说。
      “我早就让你修修,早晚报废,你不听,还天天跟一个二溜子是的左晃右晃的骑,这是我知道它即将‘寿终正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很屌,要那个范儿呢。”
      我把我自行车停好在她身边,然后小跑着捡回来车轱辘往她自行车前车圈里塞,“它为什么前车轮出走而不是后车轮?”
      看到王冰瘦弱的双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我还鼓励她一番:“你坚持坚持啊,我看能不能弄进去。坚持就是胜利,毕竟老师从小就给我们说,失败是成功他妈,我失败两次就有可能成功,你撑住了啊。”
      “亚运会选手,你能不叨叨吗?快着点儿的。弄不成也没事,上高中正好有理由给我爸要个新的,省的便宜了我弟弟。”她把两个胳膊担住车把开始任由我摆弄着她的前车轮。
      可能是自行车的重量缓和了不少,她不紧不慢问我,“你说这‘非典’什么时候结束?咱们还能不能如期参加中考?昨天还大张旗鼓的说最后这俩月所有学生都必须住校全封闭管理,让咱们今天拿被褥,可好,刚到学校就放假了,中考等通知,让在家复习,在家能学下去吗?”
      我使劲用手指甲拧着螺丝涨红了脸,抬了一下头说:“考验你自律的时刻到了,但是,现在,妮儿,你自行车真修不好,你别聊天,想想解决的办法否?”
      王冰是有实力的,我一直觉得她的聪明劲儿跟我如出一辙,她想的办法就是把她所有自行车上的书本给我的车篮和后座上加的高高的,让我带它们回我家。
      她还打算的好,明天约了对放假亢奋的安小晴来找我再说下一步。
      我就这样目送着王冰一手扛着前车轱辘,一手拎着车架子消失在马路的拐弯处,她敞开的外套被“忽如一夜春风来”似的风吹得飞起一角,远远看去,竟颇有一番大姐大的架势。那洒脱的劲头儿让我想起很多香港电影的人物。
      而五月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我咬着牙流着汗推着不负重荷的自行车艰难的行走,路过的人无不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不仅仅是因为我自行车车篮里,后座上,车把上都是大包小包,大书小纸。像收破烂的。还有我身上,被王冰绑了我的小碎花被子和她那大牡丹花的被子。它们正“熠熠生辉”的歌颂着我汗流浃背的形象。
      要说什么呢?谁让我欠王冰和安小晴的呢!这个债我是还不清了。
      我没想到,在我已经快被五花大绑的被子闷的中暑,想着怎么还了我身上背负的债,蔫的快虚脱推开家里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了我亲哥正“嗷嗷”的一边唱歌,一边喷着“摩丝”定型他的中分发型。
      见我回来,他扔下“摩丝”瓶,迫不及待的拿起沙发上崭新的民谣吉他就开始显摆,“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嗷~熬~。”
      他嘴里吐字相当不清晰,他从小喜欢小虎队,黄家驹这无可厚非。但不能侮辱我耳朵不是?
      我踹了他一脚说:“哥,唱周杰伦,你更适合他,绝对听不清楚你唱的什么。”
      “那是你们小孩子喜欢的歌手,我喜欢四大天王他们的。”他给我辩解完刚要继续发出靡靡之音,我就又踹了他一脚说:“诶,给我楼下搬书去。”
      他从陶醉于自己的形象里撑开疑惑的单眼皮问:“搬书?”过了两秒,他睁大那死鱼一样突出的泡泡眼惊讶的说,“你跟我学?辍学了?”
      他放下吉他,要举起拳头揍我的架势。我扬起对抗的脸上去说:“来,你手上来,看我怎么给你哭。”
      他悻悻的放下拳头,我看准时机踮起脚尖挥手在他脑袋上给了一耳刮子说:“愣着干嘛?给我搬书去,我搬不了。”
      其实我哥还是不错的,虽然上学的时候学习不好,看《射雕英雄传》看到痴迷,被我爸拿烧火棍打到身上,也抗争到底的抱着电视不撒手。但长这么大以来,都是我像个小霸王一样打他,他从来没有动过我一根手头发丝,因为只要看见我哭,我爸的拖鞋就扔到了他身边。
      他抱着遮挡住视线的书摸索着上楼梯,我手指上转着自行车钥匙给他指挥:“对上脚,诶好,下一台阶,迈,诶,齐了。”
      “妹,你这初中书怎么这么多啊,我毕业的时候就剩一本语文了。”
      我一边指挥一边说:“切,你说的是小学毕业的时候吧?要我说,你就该被扔去工地上搬砖,好好的吃吃苦力,初二那年你才肯老老实实的上学。而不是被爸从游戏厅拎出来无数次,还自己偷偷的从市里的学校办了退学手续,并拍给乡里的校长一百元大钞就大摇大摆的回到乡里去上初中。咱们那会在老家住,你在县城上学,咱们搬县城来了,你却回乡里去上学,你真是叛逆啊哥,说,当年那转学费从哪里“坑蒙拐骗”来的?”
      有人说,这样的人,长大了要么是人才,要么是蠢材,我哥不然,豪横的沦为了后者。
      我哥一边跟着我的步伐颤颤巍巍的拖着比他脑袋还高的书,一边用脚摸索着楼梯,并时不时的从书堆里探出脑袋斜着眼疑惑的看我一身轻松的喋喋不休,他气喘吁吁的答非所问说:“妹,哥的吉他怎么样?那可是拿我这第一个月像样的工资花了我小三百块钱买来的。”他倒是诚实,还知道这是他从16岁辍学以来第一份正式工作,以前都是捣鼓点什么去卖,最后都在他对待事情那种虎头蛇尾的性格下亏本甩卖无疾而终。现在能在我们县城刚建好的公园里当当保安也是对得起他这学历。
      “第一个月就花掉你将近一半的工资用来买吉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我问。
      “你不懂,虽然我二十多岁了,但是我还有可能实现我的梦想。”
      他还真是大言不惭,还实现梦想,瞅瞅他那德性,我瞧不起的撇撇嘴摊开手掌伸过去说:“你第一个月工资不给你妹买点什么表示表示?”
      他咬着牙坚持的样子:“妮子,我初中那些没做完的卷子那不都给你了吗?”
      哼,天知道这试卷是怎么回事,上个月这小子说要告别过去,重新认识自己,把积压了好多年,还崭新的书本一股脑的要卖给收废品的阿姨,我蹲在地上翻看的时候,他狐狸一样来到我身边,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卖给我一堆他上学时没来得及做的空白试卷,并收了我爸刚给我的二十元零花钱。后来我大概看了看,他那些美其名曰没来得及做的试卷,大部分是他辍学前的,而我现在马上中考,根本用不了。我去索要我的二十元钱时,还被他大我七岁的年龄,高我一个头外加一拃肩膀的身高瞬间碾压。
      简直欺妹太甚,要不是把他当命根子的妈正拿着笤帚疙瘩怒目而视的盯着我,我非要等我爸回来给我撑腰。
      机会总是有的,就像开心总归是一茬接着一茬生长一样,午后,我看到我哥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大觉,这机会,简直是白给我的。
      蹑手蹑脚的溜进我哥的房间,大概齐的先巡视了一遍,除了一张他小时候拿小刀子雕刻《射雕英雄传》里的那只大雕的桌子正面目全非的摆在那里外,就剩还能支撑他身体的这张床。我妈是这么给他说的:“等你结婚你这屋再装修,到时候妈给你买最好的床啊家具啊。”
      所以这张床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一堆杂物,有他春夏秋冬的衣物横七竖八,有他一年四季的被子凌乱不堪。当然,还有厚颜无耻的他本人。
      现在,那把崭新的吉他就放在小山一样的衣服堆上。
      我嘴角邪抹出一丝笑来佩服我自己的智商。说真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你要是不把工资藏在吉他的音孔里,我就跟你姓。”我小声嘟囔了一句。但发觉我俩的姓出奇一致的都是从我爸那里传承来的,便撇了撇嘴把背后的门悄悄的关上。
      因为我妈正在客厅一边啃刚买的猪蹄一边嗡嗡的口齿不清的唱戏。这娘俩简直一模一样没智商,我哥那二货的脑子,他弹吉他的时候不觉得音色会有影响吗?他不觉得我有可能会把他心爱的吉他大卸八块吗?简直智商受限。
      我匍匐着向前,一点点的挪到他的床边,一手握住琴颈部位的琴弦,一手托住琴板,没有制造任何声响的把它拿了下来,它要是不小心被我拨动了,就有可能拨动我哥的心弦啊。
      我盘腿席地而坐,把它放在我的膝盖上,左眼眯起来,右眼去音孔里找。
      果然,不出我所料,沿着音孔的一圈,绿的,黄的,蓝的,紫的,一个个小卷成圆形用胶带粘在内侧,像个花朵一样围了一圈,我哥还是有点手艺的,竟能透过狭小的缝隙粘的整整齐齐。
      我仿佛看到了他极其小心的藏他小金库的画面。
      我伸出食指沿着边缘去抠,嘿,别说,手指纤细的我还真够着了。接下来就是用指甲慢慢的一点点的把胶带扣下来的环节,这个过程漫长且动作须小心翼翼。我美好的下午,竟浪费在毫无造诣的吉他上,也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
      我哥的脑袋就在我的侧面,也是奇怪了,死党安小晴和王冰都说我哥长的帅,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的,这两年我妈给安排的相亲,从来都是他看不上大姐姐们,所以到现在都没结婚对象。当然,他身边也不乏有一些莺莺燕燕的给送些好吃的,也理所应当的,最后这些都会进了我的肚子。
      我一边尽量轻柔的抠着卷起来的钞票,一边竟也仔细端详起我哥来:脸部轮廓明朗,瘦瘦的脸颊到下巴像刀削一样棱角分明。有时单有时双的眼皮底下一如既往的漏着部分白眼仁。他睡觉眼皮闭合不严,半睁着眼睛睡觉那是家常便饭。再看鼻子,那跟我相差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鼻子正呼呼的发着春秋大梦的熟睡鼾声。他的鼻子是我这辈子都耿耿于怀的,凭什么他的鼻梁挺立,鼻头高且尖。我的鼻子却天差地别的有些扁,且没有鼻梁。他和我,注定这辈子不能好好相处,因为他和我长的完全不一样,他像是我妈的复制品,而我又完全是我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知道的是,我妈讨厌我这和我爸如出一辙的长相,这是个事实。
      再看看我哥这打呼噜嘴巴像谱曲子的样子,床边这鞋袜臭的能熏死大象的味道,实在是看不出来一点帅的本色。“哈,你这家伙,要是有女孩看到你这副德性,才不会觉得你帅。”我一边这样想着,竟然不知不觉把他的小金库掏了个干净。
      一不做二不休,一张也是拿,两张也是拿,何不全拿走?
      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得意洋洋的刚要起身携款而逃,我妈在客厅喊:“峰峰,峰峰,峰峰,快出来。”
      我哥极不情愿的开始皱眉头,不好,要醒的征兆。
      我一惊,手里的吉他碰到了床沿,发出一声简单的磕碰声音。
      我哥听到声音打了一个哈欠侧脸过来睁开了眼睛……
      我贼头贼脑,惊恐的抱着吉他席地而坐的样子就在他慢慢睁大的瞳孔里定了格。
      他彭的坐起身似要下床逮住我,那还了得,说时迟那时快,我瞅准他小腿上浓密的腿毛就精准的下手拔了一撮,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我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站起来撒腿就跑。当然,还不忘再次蹲下带上几个“小卷”。
      小偷往往是这种折返状态下被抓的,我也是。
      他熬一嗓子后,就一把从背后揪住了我的衣领,我还在拼命挣扎,他就像拎小猫一样拎着我后脖颈从床上下来,用胳膊环住我的脖子防止我逃脱,咬着牙说:“较劲是不?把钱还我。”
      “哥哥哥,好说好说,你撒开。”我假意把空着的手伸给他。
      他得意洋洋的去拽住我胳膊,机会来了,我露出狡诈的笑猛地往前逃走。
      猝不及防的,我被他的胳膊又搂回来,被嘞的还咳嗽了两声,我恶狠狠的说:“这就没意思了啊,放开。”
      “不放,把钱交出来就放。”我哥立场坚定的回答。
      “你不放我喊爸了啊。”我威胁的说。
      “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儿啊,你喊你喊,我不怕。”我哥坦然自若的样子。
      “嘿,你这是要让我用绝招了是吧?”
      我咄咄逼人的就要放声大哭。我哥惊慌失措的放开我的脖子,但依旧扯着我的胳膊,他连拉带扯的把我拉到他的破书桌旁说:“你这丫头片子将来谁敢娶你?好了好了,不瞒着你了,给你好了。”
      他从书桌柜门里拿出一个箱子递给我:“小霸王学习机,给你学习用的。可别说哥没想着你啊。喏,还有一个录音机。”
      他说着又从抽屉门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我惊喜的一把夺过来,像个强盗一样先拆开录音机纸箱。哇,真的是一台崭新的录音机,通体黑色的金属质感,轻轻的按几下按键,那触感轻巧,那“咔哒”的声音是我向往已久的。我们英语老师每次上课都拎着这种小黑匣子一样的东西骄傲的走进来。早就想要一个能让我轻轻松松提高英语发音的录音机了。我突然记起,原先我们家是有一台的。我哥初一那年,我爸为了让他好好学习,特地花了大价钱给他买了一个,我还清楚的记得它是银色的,比现在这台要大很多,但后来都让我哥用来放流行歌曲,听的我爸耳朵要冒烟,气不打一处来的要把它卖了。终于有一天,小小的我想弄明白这里边是什么构造,简单而粗暴的把它给拆了,而我哥要打我的时候,我爸合适的出现了……
      我急忙又打开另外一个箱子,这是一台DVD,我们班同学还没有这种新式的专门用来学习的东西。
      “这有光盘,一个是学习的盘,一个是游戏的盘,箱子里有手柄,你喜欢的超级玛丽,冒险岛都有,别再抢我那个插卡的游戏机了啊。”我哥从箱子里往外一边拿一边说。
      “哥,这些真的都是给我的?”我不敢相信的问。
      “给你给你,把我剩的一百多块钱给我。”我哥有些不耐烦的把手伸过来。
      “那不成,我还得要点好处费。”我把攥的紧紧的手松开打算拿走一张。
      我哥见我不肯给,便伸过手来抢:“嘿,我还把你这丫头片子惯成精了是吧,给我。”
      我把浑身的劲儿都转移到手上,和我哥展开力量上的抗争。眼看就要败下阵来,便张开嘴去咬他的手,他一边嗷嗷的叫着,一边使劲儿的抠我手里的小卷。并不时的说着:“反了你了。”
      我妈和我爸就是在这时候把门打开的,我也是这时看到了一个笑的灿烂转而大惊失色的姐姐,因为现在的我哥,丝毫没看到还有一个外人,还在用蛮力从背后勒住我的胳膊,凶神恶煞的重复着那句:“把钱交出来。”
      他像一个土匪一样的形象呈现在这个姐姐面前。
      感觉到我放松了肌肉抗衡,我哥才如愿抢到我手里的钞票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抬头的瞬间,他便看到了这辈子最满意当媳妇的女孩儿。
      我妈愣住了,瞪着我要骂,我爸只好尴尬的对大姐姐说道:“这两个人没大没小惯了,对他妹好着呢好着呢。”
      我哥的形象总是在说巧不巧我的帮衬下,如此鲜活生动又具体。
      只是说也奇怪,我总感觉这个姐姐和我哥吧,说不上来的那种不合适,就像不是一条生产线的“产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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