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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又一次上了我妈的当 ...

  •   2003年10月4日 星期六 晴天
      我爸这一段时间总是苦着脸,对我嘘寒问暖,并且有很多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我说了很多次不是手上那点伤的原因,他还是自责到偷偷抹眼泪,带我去很多看的好的老中医和特色门诊那里,就像是我已经病入膏肓,他也不让我做一丁点费体力的活,就好像我手无缚鸡之力,为这,他专门去了一趟学校,给“得儿他”老师说明病情和请了遥遥无期的病假。
      我妈心急如焚,她认为我终于被煞气影响到生邪病,咬牙切齿的又去街道对面的理发店理论了好几回。
      不,不是理论,是争辩。
      好吧,确切地说,是骂街。
      我妈带我去了她的一个远房旁系亲戚那里,开诊所的,她向人家说明病情和来意,那个亲戚就下达了先输一个月液的通知,我当时脸色就已经白到恐怖,问那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姐姐:“你确定我这能治好?”
      她扶了扶眼镜说:“试试呗。”
      好嘛,敢情她也没碰到过,拿我当小白鼠了。
      一个月以后的这天,我心如死灰的躺在床上,一副了无牵挂,毫无生机的模样,床头用衣架挂着这一个月看的最多的输液瓶。
      王冰和安小晴来过几次,看我这潦倒颓废的精神后也不忍心添油加醋开玩笑,只讲讲学校的趣事,送送卷子。
      手的青筋上布满了针眼,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挨挨挤挤的,血管也已经看不出丝毫血气方刚活生生的面貌。
      刚拔掉针头的我挣扎着坐起来想去个厕所。
      我爸因为我,已经练就了一身护士的本领,他拔针炉火纯青,趁我刚龇牙咧嘴之时,他就瞅准时机一个瞪眼,针头出来的同时大拇指已经摁在针眼上。
      我有次给王冰说,冰啊,要是你给我这样拔针,我真给你竖大拇指,但是他是我爸,不敢给他开玩笑。
      我站起身走向厕所时,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看我爸收拾输液瓶子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我说:“爸,我头晕。”
      就又扶住墙壁滑了下去,我爸向我飞奔而来嘴里喊着:“她妈,快过来。”
      待我慢慢睁开眼睛,我妈已经泪眼婆娑的在骂对面的理发店。
      我爸担惊受怕的说:“这输了一个月的液都没见有多大作用,都怪你,把孩子都输的虚脱了,你那是什么亲戚,明天说什么也不能输了,换别的方法。”
      “这怎么就怪我了?都是对面的王八蛋们,给我闺女下蛊,还磨眼里磨稀饭,装糊涂不承认。”
      “你说你干啥啥不行,那嘴倒是不闲着,你给你那亲戚说,人做医生的怎么能说治不了,那不是砸他招牌吗?什么也不考虑。”
      “人说输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知道说我了,你怎么不说是你气的,不给孩子找学校,光顾着没帮过你的人心疼,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你就是那木匠的刨子,都怪你。”
      “要不是你吹的人家多好多好,我能信?”
      “你这老不死的.....”
      我真的谢谢我爸妈,在我脑袋快炸裂的时候,他们还有闲心吵架来缓解紧张的气氛。
      我这个人吧,其实不怎么害怕,生病也好,耽误学习也好,都不能对我身心造成什么重大伤害,可能这一点我真的继承了我妈的优良基因,但与之对应的,我又有着和我爸心理素质很低的性格。
      晚上稍晚一点的时候,我正在书桌前看书,闲情逸致的那种,我妈神神秘秘的来到我跟前,拿出一把小剪刀咔哧一声就剪掉我一撮头发,我大为震惊的捂着脑袋差点又晕过去问:“妈,动什么都行,不能动我头发。”
      我爸赶忙从门缝处闪进来,眼睛里带着泪花说:“你这下手快的,闺儿,都怪爸,爸妈实在没有办法了,一会告诉你啊。”
      说着抢过我妈手里的剪刀,温柔的又剪了我几缕头发,还关切的问我疼不疼,有没有碰到头皮。
      我莫名的升起一种紧张和害怕的情绪来,我最怕我爸红眼睛,每次他这个样子就让我很惆怅,我会想他刚才的样子和语气,莫非我这病真的药石无医了?我还是一个大好青年,没有实现我的理想,没有报效祖国,没有犒劳二老的养育,我怎么能没救了呢?
      我听到我爸和我妈在阳台上一阵嘀嘀咕咕,并闻到一股烧胶皮的味道,完了,真的完了,我妈这是在给我准备......
      我焦急紧张的搓着手心,仔细想他们说的话什么意思,再联系一下最近我确实晕了好几回,莫非他们隐瞒了我的病情?我这是一种华佗转世也没有办法医治的病?这个想法让我突然间就害怕起来,哪剪我头发干什么?留作纪念?刚才阳台升起的那一股烟是什么?烧纸?我到弥留之际了?
      也是这时,我爸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水拿过来让我慢慢喝下去,我泪花闪动的问:“这是毒药吗?我妈给我下的?不忍心我再受苦?”
      还没给王冰和安小晴道别.....
      我看了一眼我爸,又看了一眼我妈,他们无动于衷的看着我并不答话,这让我想起鲁迅的《狂人日记》,我说:“爸,我妈终于要吃人了是吗?”
      我妈一个拖鞋扔过来怒骂:“赶紧喝你的,这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偏方。”
      我寻求帮助的看向我爸,他认真的一边点头一边瞪我妈的粗鲁动作。
      唉,我爸又一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相信了我妈的话,偏方竟也开始相信,但我看了看我爸那苦相的一张脸,那愧疚的神情,有一种声音在心底升腾:别再让你爸担心了,他已经够难过的了。
      我咬咬牙坚定的下决心,管它是什么难喝的东西,我举起来说道:“身体之肤,受之父母,这碗我就干了。如果以后有什么,孩儿就......”
      说着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这股带着胶皮味道和浓黑颜色的秽物我是怎么咽下去的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这副大义凛然的勇气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我喝的渣都不剩时,我哥从他们北屋出来,一巴掌打掉了我手里的碗:“这什么呀,能喝吗就瞎喝。”
      第一次我哥抻着脖子冲我嚷嚷,而我爸没有扔拖鞋。
      我哥看了看已经被舔的干净的碗问我:“这么会儿喝干净了?难受不?这得多好喝,把碗都舔的干干净净,去,多喝点水看能不能稀释一下。”
      我摇摇头冲我哥嬉笑:“我拉不拉风?”
      他白我一眼:“你拉不拉风我不知道,看你明天拉不拉稀。胃里全是头发渣了。”
      这句话貌似也对。
      我知道,这是我嫂子给我哥告的密,我听见她偷偷的给我哥说:“你快点的,别玩游戏机了,你妈烧了一锅头发糊糊正在让你妹喝。”
      不想还好,不怎么觉得恶心,现在听到我哥说胃里全是头发渣,但一说出来顿时脑袋里有一种胃里解剖图的画面。
      胃里顿时一阵翻涌,我指着我哥的鼻子:“你你你,你别,你别说出来啊。”
      刚说完,哇的一声,我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难受的捂着脖颈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大鹅,扼住了呼吸的命脉,那个罪魁祸首却是自己。
      我哥拿下我的手嚷嚷:“傻子一个,掐自己你能呼吸?赶紧屋里躺着去。”
      就在他拿下我手的同时,我又一阵恶心袭来,哇哇的吐了起来......
      他们一群人,就这样看着我不停的趴在沙发上呕吐,躺下,又起来,干呕,闻到那消化了的酸臭味儿,我会再重复一次这样的动作。
      直到我把胃里的酸水还是黏液,胆汁还是什么黄黄的东西再也吐不出来时,我爸已经着急的穿好衣服去外面找开门的药房给我拿止吐药。
      我知道他又陷入深深的自责里,一个病急乱投医的父亲,在深夜一边开车一边抹眼泪,一边凝神一边悔恨。
      我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敲开离我家最近诊所大门的,更不晓得他是费了多少口舌,或者黄金的膝盖央求医生来我家,但他带着医生来到我身边时,我虚弱的身体已经感受到他的无助和紧张,他颤抖着双手摸我额头,又哆嗦着身体帮我翻身来打止吐针。
      叫我哥开车去送医生回家时,他的声音分明已经沙哑。
      不知道多久以后,我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
      我爸在我旁边半躺着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一块毛巾,从小就这样,只要我生病,他会整晚整晚的不睡觉,直到看到我的笑模样,他才能松一口气,轻松的起身去地里。
      这次生病也是,本来没多大事儿,他带我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贫血厉害,要不然输输血吧?我宁死不屈,我害怕鲜血这些活物的它们认主,会对我身体造成负担,其实最害怕的是战胜不了针头的恐惧。
      现在才导致我爸一个大男人,心乱如麻的听信那个算卦的人。
      我很明白我爸是关心则乱,在我的问题上,他总是头脑会一时不清醒,谁叫他是我爸呢?
      唉,我轻叹,已经悔青了肠子那天对我爸那样闹脾气和自作主张,还有宣泄生气。
      我爸忽的睁开眼睛,便见我坐在床上给他盖毯子。“闺儿,怎么样了?胃还难受吗?”他紧张的问我。
      我笑笑摇摇头,表示好多了,看他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便宽慰他:“爸,不是那东西的原因,应该是我喝补血药的副作用,我不想喝那个了,太难喝。”
      我爸连连点头边说着:“怪我怪我,不该信你妈这神经病的话,明天咱们去省会大医院带你看去。”边给我倒水递过来。
      “谁神经病?谁神经病?你个鸡蛋里挑骨头的老不死的,我这不是为闺女好吗?”我妈从客厅冲进来喊。
      “竟弄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给闺女喝,这幸好全吐出来了,要不就被你害惨了。”
      “她是我闺女我会害她吗?你不是也和尚的脑袋没有别的办法?现在知道说我了,早干嘛去了?”
      “要不是闺女说的我不懂,没办法给她处理能信你,你一个当妈的连这经验都没办法传授丢不丢人?”
      “我女的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还不是遗传你们家姓胡的.....”
      ......
      “诶,爸,诶,妈,唉。”我伸出手去跟着他们的方向来回动,想去劝解一方停下来,只是我根本插不上嘴。
      只好无奈的闭了嘴,摇摇脑袋向外走去。
      当然,如果只是我这个女儿有一些事情,不足以让她如此气急败坏,她的宝贝儿子最近几天稍微有一些小叹气,我妈立马感知,主动疏解心情:“峰啊,是不是遇到什么矬子坐高凳的难事了?你有什么给妈说,是不是又缺钱了?没事儿,你那死犟的爹有的是。”
      我哥不高兴的答:“我不想在公园当保安了,说白了就是一个保卫科。我也结婚了,总不能天天当一个小保安吧。”
      “哎呀,就这么个事啊,我当什么大事呢,那不是建公园的时候那个什么商该你爸点钱吗?那叫什么,占个茅坑先不拉屎吗?求着咱呢,就把你安排进去了,不想当不当昂,我给你爸说,求着咱们家的人多了去了,给你找个好的正式的工作,给你算过卦,你是当官的命。不行我就给你北京的姨,我姨姐打个电话,我们小时候亲着呢,把你安排北京当个干部去。”
      有我妈这样对我哥不分“青红皂白”的爱,他更加大胆放肆,为所欲为,踏实放心的又出去和哥们喝酒吹牛逼了,丝毫不认为自己结了婚就是一个大人。
      我嫂子在旁边听出了门道,眼睛转一圈问:“妈,你那个老亲戚什么样的人?管事吗?”
      我妈洋洋自得的一顿炫耀:“人那在北京是个大官,我姨姐,说起来,那小时候我们俩玩的可老好了,她家穷,我还给过她两个白面馒头,后来上学上出来,找了个北京人儿,好像是个大军官昂,哎呀,这话说起来就亲了,小时候玩的可好嘞。”
      我嫂子连忙说:“妈你真有福,竟这有权势的老亲戚们,要不是妈你心善,谁都能指望上昂。”
      我妈这个人呢?最不经夸,要不然她能飘上天,不知天南海北。现在就是,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从夸赞别人的上面转移到自夸:“哎呀,我这人吧,就是看不得别人吃糠咽菜,你那几个姨的孩子们,我隔三差五的就帮衬着点儿,找找活计介绍介绍对象啥的,她们可知我的情嘞,像我刚嫁你爸那会儿,村里哪个人不说我心眼好又能干,打着灯笼都找不见的媳妇儿,就是你那挨千刀的爹老子们竟迫害我,那年说什么,说我揪着她衣服打她了,我这么好一个人儿怎么可能打她,是她揪着我衣服迫害我来着,竟说瞎话,你那奶奶竟挑事,什么少给她多少粮食,来个亲戚让你那不吃肉的婶子陪着,就干那昧心眼子的事儿,那年......”
      我妈就是这样,总是从一个问题,或者一个聊天,然后不知不觉偏离原来的谈话内容跑到她年轻时候的事去,我已经不能安生的待在这个地方,只得又苦了一张煞白的脸挪换地方。
      我嫂子也并不喜欢这些絮叨的话,她有她的目的,所以她打断我妈前尘往事的话说:“小进现在毕业了,哎呀,找工作愁得啊,我还说你别着急,你姐夫的妈可厉害了,什么人都认识,一个小事儿,别发愁昂。”
      我妈丝毫没觉出来别人打断她说话的有什么不妥,只听到我嫂子说她厉害,便被夸的到达顶峰拍着胸脯说:“呀,你弟弟都这么大了,看不出来,小进我见过两回,那小伙子可懂事了,多大点事,不就是一个工作昂。”
      我嫂子听完,瞬间开心了起来。但我真的为我妈这无条理又夸大其词的作派愁得连连摇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我又一次上了我妈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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