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134、 不是躲就能躲得过去的年龄

　　2013年6月4日 星期二 晴转多云
　　新的一天总是在太阳温存里开始的，人也总是带着爱展开新的希望时，召唤平安的。
　　手术室的地方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我，安小晴，当然还有紧张的打转的李文旭。
　　连我妈知道消息也跟来了。
　　从生病到现在，甚少出门的安小云也都在这里，独缺王冰父母及弟弟一家。
　　独是缺少了亲情关怀的王冰在进入手术室时，对我们说：“我三生有幸让这么多人记挂，芬姨啊，安姐姐，你们别惦记，手术得好几个小时呢。”
　　“冰冰啊，你只管安心的做手术，等着芬姨给你做好吃的去。”我妈看着这个没有父爱母爱的孩子满是心疼的说。
　　吓得王冰连连摆手：“芬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出院再去看您和伯伯，运儿呐，带芬姨回去吧。”
　　说着给我使了个眼色。
　　“你进去你的，放心，我不让我妈给你来医院扣一碗。”
　　我给她下定心丸，王冰这才安心的躺了下来。
　　我妈还在一旁问我：“什么扣，扣什么？”
　　“好的，芬姨，我进去了你们就回去哦，我会乖的。”
　　王冰躺在手术推床上欣慰的回答。
　　安小云把王冰挽着的病服袖子弄下来叮嘱：“不要贪凉，小心在里面感冒。”
　　王冰对着安小云点点头，她能在手术时看到安小云状态变好也是很大的满足。
　　边上的护士笑着对王冰开玩笑：“没事儿，等进去了我给你聊天聊到你困，不用天哥给打麻药如何？”
　　王冰睁着惊恐的眼睛求饶：“边姐，别别别，我可不想体验。”
　　临了要进去的时候，我对王冰坚定的点头，安小晴说你好好的啊，李文旭抓着王冰的手鼓励她。
　　她说：“各位，后会有期。”
　　便视死如归的抱拳而去......
　　我有时笑话王冰，你的经历可以拍成一部家庭伦理的大剧，她说并不是，你说过每个人的人生里也并不全是美满和谐。
　　就像你和王佳然这么契合的夫妻，也会成为陌路。
　　不是人人都是性格满分的圣者。
　　我没有选对出生的家庭，反而让我在家庭的得与失中划分了出来，能全身心的把精力去投入到更广阔的世界里去，带着我最执着的态度。
　　王冰是勇敢的，也是诚实的，她从工作里汲取着养分丰富自己对生的希望，做完手术恢复期间，做不了什么的时候就努力看书，从容面对李文旭无休止的纠缠。
　　而李文旭一如既往的陪在王冰身边，不离不弃的精神都打动了我和安小晴。
　　我坐在病床边削着苹果说：“冰啊，你就试着和弟弟相处相处吧，你都老大不小了，再过几年真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我就算找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啊，他爸妈不同意，而我也不能因为自己要孤独终老就把自己随便交代给一个男人吧，万一以后又出现分歧要离婚呢？”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紧不慢的说。
　　安小晴不同意了，她嫌弃的看着王冰悠哉的样子，把她右脚搭在左腿翘着的二郎腿弄下去白了她一眼：“刚好利索点儿就这副德行，我看刀口是不疼了，明天赶紧出院回家去，把我俩累够呛你还有理了。”
　　王冰说：“安小晴，你这两年是越来越朝你婆婆的样子努力了，我没反驳，我只是在说我的婚姻观。”
　　“对，你的婚姻观就是不结婚，那你让李文旭等你多久，半辈子？等到七老八十？”安小晴斜了王冰一眼。
　　“放心好了，男的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如果和他结婚，没一年他就疲了累了腻了，就觉得我不再是那条活蹦乱跳刚打捞上岸新鲜的鱼了。”
　　王冰一边半坐起来,一边指挥着安小晴把病床摇起到舒服的位置说。
　　王冰继续说：“我还是愿意自己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习惯了，不过，生了这场病倒是看清了很多道理和事儿。”
　　我把削好的苹果拿叉子送到她嘴里一块儿，她一口一口的嚼着说：“就拿这个苹果来说，运儿削苹果的方式和我们是反着的，我们右手拿刀，用大拇指贴着刀刃一点点的小心着向里，而左手拿稳了苹果。苹果皮一条一条的落下来。但她从小到大就是右手拿刀向外，像拿削皮器刮土豆皮一样，落下的皮是一片一片的。”
　　我瞅了瞅垃圾桶里的像鱼鳞一样成片状的苹果皮，确实是这样的：“这和苹果皮有什么关系？”我发出疑问。
　　“不是苹果皮有关，是跟手有关。刀冲着外面是在保护拿苹果的左手，削成片状是不希望它们羁绊住彼此。而向里削皮的人是信任自己的左手，一唱一和的存在。卷着圈儿的皮是证明他们彼此有默契。哪种削苹果皮的方式都无可厚非，有利也有弊，就像是人，在选择另外一半时，这都会相应的带来利也带来弊。很难说出到底怎么样算好怎么样算不好，以后是羁绊住彼此还是默契着生活。”
　　王冰巴拉巴拉的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时，我瞅瞅安小晴，安小晴瞅瞅我，我问安小晴：“听懂了吗？”
　　“没听懂。”安小晴摇着头说。
　　“要不明天去找弟弟看看咱们的病是不是有理解能力差的后遗症？”我摸摸脑袋有些疑惑。
　　安小晴说：“应该去，因为没准王冰这脑袋瓜是做手术的时候触碰到神经线了？”
　　王冰瞅了瞅我俩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笑起来：“你们俩一孕傻好几年的人我看是傻了，我就是说，别管哪种方式，只要是削苹果，都会让我有负担，还有，男的岁数大了也能娶差很多岁的小老婆，只要他有那个实力，女的就不一样了，过了30立马能看出老态来，而一旦这样的女人失去了婚姻的挡风口，很难再嫁出去。所以我并不想找这样一个比我小的男人培养默契的生活。当我人老珠黄，他还正当年，魅力四处发散的岁数。”
　　“偏不概全，你有你的道理，但是我警告你啊，别耽误了人家弟弟。”我又把一块儿苹果塞进喋喋不休的王冰嘴里：“吃你的苹果吧，堵不上你的嘴。”
　　“哎呀，你们两个真的是啰嗦。安小晴啊，你回去照看安姐姐好不？别在这待着了，我脑袋大。还有你，那个孩子妈，你回去看闺女行不行？”王冰说这些话时显得意气风发。
　　我和安小晴的枕头就要上去。
　　“别打别打，病人病人......”
　　人是很复杂和矛盾的存在，但是王冰，比我看事情看的透彻。
　　没一会儿功夫，安小晴就躺在王冰的病床上一边睡一边吧嗒嘴。
　　王冰被挤在凳子上一边吊着点滴一边生无可恋的指着她对我说：“到底是她住院还是我住院？”
　　我正坐在一旁使劲儿集中精神盯着王冰的书目不转睛。像一只鹰紧盯猎物一样锐利。
　　王冰看看我，又看看安小晴，一副嫌弃的样子摇摇头。
　　我回过神来，使劲儿呼吸着说：“可憋死我了，你说啥？安小晴怎么了？”
　　王冰闭目眼神说：“我说你俩，怎么都赖在我病房不走？一个占我的床，一个占我的屋子练憋气，唉，人生啊，怎么会有发小儿这种关系？”
　　“哎，别说，冰，我觉得管用，这几天我能看清几个字了。”我挪过来斩钉截铁的说。
　　“你自己创造的疗法我不予置评，什么破疗法，还能憋死呢？”王冰依旧不认同的说。
　　“真的真的，你想想，动物捕猎，是不是得聚精会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要不然一点儿风吹草动猎物就能察觉，所以我这应该叫捕猎疗法，用一种极限去创造极限。”
　　我骄傲的向她扬眉。
　　王冰摇摇头叹口气：“随你吧，你俩真是不叫人省心，运儿啊，你为什么着急的要治好读写障碍，这几年你能写自己的名字签字已经可以了。”
　　“为了征服自己。”我简洁的回答。
　　也许我的干脆震惊到了王冰，她反应了一秒而后笑着说：“是到了要给孩子拿着书讲故事的年龄了，你是害怕被一一发现吗？”
　　我把手里的书放在腿上抚摸：“我现在连黑都不怕，唯独怕孩子被抢走。”
　　王冰说：“我们终于成功的进入了开始思考人生的阶段，时间真快啊，好多不想面对的都到了终极选择的时候，不是躲就能躲得过去的年龄了。”
　　“王冰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都不如安小晴？”
　　“你这样说的话确实，人都说聪明了好，想得全面，想的透彻，但时间一长，它们会形成一种压力，什么事情都要先利和弊摆出来去分析，却分析来分析去，精神疲乏，身体负荷也想不明白。而安小晴不一样，思想简单，只要是有一个好的，哪怕有一千个弊端也从来不去想，随心去做决定，活的比我们都通透。”
　　我拍拍王冰：“现在看来，反而是我们都应该向安小晴学习，学习她伤心就哭，开心就笑，学习她的随性，更学习她的生活态度和对待人生的阳光。”
　　我看眼前这个从小就哪儿哪儿都不如我们的人笑的欣慰，“我们啊，都缺了这份没心没肺，简简单单。”
　　“我们啊，都自命不凡，却是最普通的一个，但是......”王冰话锋一转，“但是这之前，你能不能把安小晴这家伙扛回去？”
　　王冰再次指了指躺在病床上四仰八叉的安小晴。
　　我赶忙用手扶住王冰的肩膀故意喘着气说：“不行，王冰，你看我啊，晕车晕船晕飞机，晕血晕针还恐高，心理素质更是差的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担此重任？”
　　“对，我还应该学习你这不要脸的精神。”
　　王冰白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