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故事》啾十二

27、草坪

　　“我缺，你明明知道我缺。”陈熠拽着她的手臂，望着她，眼眶似要发红。
　　林溪云抹开视线，轻叹一口气，说：“我要去行政楼。”

　　“你——”
　　陈熠欲言又止，还是放了手。
　　他知道林溪云去行政楼是为了德智体美劳奖。

　　行政楼与运动场坐落于校园的一东一西，有些距离。
　　路上，林溪云不可避免地想起陈熠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她是见过的。
　　大雨天的路边，被抛弃的小猫小狗就是用这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每一个过路人。

　　林溪云知道陈熠前两年包揽了所参加的四个项目的金牌。
　　她会看他的比赛，但不想在起点，也不想在半程，而一百米的终点是实心球的赛场。

　　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接受了一顿夸奖后，林溪云可算能脱身。
　　一出门，她与顶着巴掌印从对门走出的侯云章撞个正着。
　　对门是程校长的办公室，门紧闭着。

　　“嗤，程校长的力度和你爸相比，谁更胜一筹？”侯云章特地转过脸给她看。
　　红通通的掌印隐隐有发紫的趋势。
　　林溪云从校服口袋摸出一个口罩，向他走近。

　　“她打了，也该丢脸。”侯云章侧身躲过林溪云的手。
　　林溪云不由分说，直接把一侧口罩带挂在他的耳朵上。
　　侯云章在她的注视下，默默带好另一侧。

　　“怎么了？”
　　两人肩并肩往前走，林溪云开口问。
　　在外，程校长是个很注重脸面的人，这种情况没有发生过。

　　“你来做什么？”
　　“为什么要撤了陈熠的节目？”
　　“这不是你需要过问的事情，我也不希望你与那种人有任何关联。”
　　侯云章回想与程校长的对话。

　　“不学无术，高三了还不知道把学习放在心上，做这些事还影响别人。”程校长满脸鄙夷。
　　“他是走正规流程选上的。”侯云章反驳，“如果校方不想让高三学生参与，应该在选拔前提出限制条件。”
　　程校长看他眼神带上审视，问：“你是不是私下和他玩得很好？”

　　“程校长，你的字典里没有公平公正这几个字吗？”侯云章嘴角勾起嘲讽意味十足的笑。
　　啪地一声，两人的对话被强硬中止。

　　“陈熠的节目被撤了。”侯云章压低了声音。
　　林溪云了然，这肯定是程校长的手笔，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证明了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此后，两人沉默地走向操场。

　　另一边，李乔飞奔回到七班营地。
　　帐篷底下只有陈广白一个人，她连气都顾不得喘，指着行政楼的方向一顿比划。
　　“要不你先把气理顺？”陈广白看她急得脸红脖子粗，提议。

　　李乔深吸一口气，随后话向子弹一样飞向陈广白。
　　“完蛋了，出大事了，学神被侯云章那个表里不一的坏蛋迷惑了！”
　　“可恶！侯云章那家伙凭什么长了那么一张脸！”

　　她吐槽了好一会也没进入正题，听得陈广白一脸迷惑。
　　不过下一句话，她就放出一个重磅炸弹——林溪云在副校长办公室前摸了侯云章的脸！

　　“怎么可能？”陈广白不相信。
　　“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李乔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你看！你睁大眼睛看！看看这照片里的人是谁。”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半道截走手机。
　　李乔的拍的照片因此曝露于陈熠的视野之内。
　　她拍照时手在颤抖，图片有些模糊，但能辨别出照片里的人。

　　林溪云的手放在侯云章的耳侧，似在轻抚。
　　恰到好处的模糊感让照片多了几分旖旎的氛围，好似一对恋人在亲密互动。

　　陈广白的第一反应是这张照片的构图真不错。
　　第二反应才是去看陈熠的脸色。

　　李乔面如菜色，朝陈广白挤眉弄眼询问意见。
　　见他也没辙，她才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陈熠，比赛不是提前了吗？你怎么不在集合点热身？”
　　“很般配，是吗？”陈熠低语，不知在问谁。

　　李乔不忍直视他眉宇间的落寞，宽慰道：“学神肯定能认清候云章的真面目，狠狠地抛弃他。”
　　“比赛又延迟了，回来休息一会。”陈熠却在下一秒扬起了笑脸，回答李乔的上一个问题。

　　陈广白拍了一张他手部动作的照片。
　　拇指摁得食指指侧发白。

　　广播反复，没一会又通知男子一百米参赛选手到集合点做准备。
　　陈熠前往二号集合点贴号码牌。
　　李乔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陈熠给她一种要上战场而不是普通比赛的感觉。
　　而陈广白捧着相机走向终点。

　　“男子一百米小组赛第一场，各就位！”
　　“预备备——”裁判员拉长声音。

　　啪地一声，一股白眼在阳光下很快消散。
　　起跑线上的学生如离弦的箭一般，奔向终点。

　　“陈熠！加油！陈熠！加油！”
　　“吴玉吴玉，勇争第一！”
　　发令枪响起的那一刻，场外的竞争同时开展。

　　“现在为大家带来高三七班的林思茵同学的投稿。”
　　“团结拼搏，斩获桂冠，希望高三七班全体参赛选手赛出风采，永不言弃！”
　　广播台恰巧念到七班的稿，大家更是激动，大声欢呼。

　　“他是天生的焦点。”陈广白感叹。
　　他的话是说给林溪云听的，在终点看到她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意外。
　　“嗯。”林溪云赞同他的说法。

　　运动中勃发的肌肉，阳光下麦色的皮肤，十几秒前的场景仍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一种很极致的美感。

　　乌泱泱的一群人从起点跑到终点。
　　“陈熠，手计十一秒七四，下午两点半决赛，第一场。”林思茵特地问了准确成绩。
　　吴玉给他竖了大拇指，称赞：“不愧是你，又进步了。”

　　各种声音在耳边不断鸣响，陈熠却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他的眼里只有人群之外的林溪云。

　　广播通知高三年级女子跳高比赛即将开始，七班参加比赛的人有林思茵的好友，闺蜜团拉着她急急忙忙赶往场地。
　　吴玉被八班的人拥簇着往营地走，李乔和陈广白识趣地让出空间。

　　“好累，想躺在草坪上休息。”陈熠直勾勾地盯着林溪云看。
　　林溪云的视线游移至被塑胶跑道包围的草坪。

　　草坪离两人不过几米远，算得上是整个操场最热闹的地方。
　　围成圈玩游戏的，坐着躺吉他的，躺着假寐的，他们的表情或放松或愉悦。
　　阳光均匀地洒在细长的叶鞘之上，让这片小小的天地气氛热烈而不喧哗。

　　躺到在草坪之上，感官无限放大。
　　细长的草叶轻挠着林溪云的侧脸，周围的声响向她的耳侧汇聚。
　　陌生但奇妙的感受让她的呼吸变得很慢。

　　天空瓦蓝瓦蓝的，像被铺了浅蓝底色的画布。
　　分明是同一片天空，林溪云却觉得眼前所见的比六楼的天空要高远得多。
　　她合上眼，感受阳光化身为轻柔的羽毛，一下一下拂着她的脸。

　　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右耳突然被塞入一只蓝牙耳机。
　　轻柔的前奏让林溪云的情绪更加平静。
　　约莫半分钟以后，陈熠的声音缓缓融入其中。

　　副歌是陈熠大张旗鼓的告白。
　　【你听，有风，
　　它在说我喜欢你。】

　　两人安静地躺着，感受阳光，感受微风。
　　彼时的陈熠将一切抛于脑后，真正得到了片刻安宁。

　　“赢了！”不远处围着圈的人群发出欢呼声。
　　林溪云睁眼看了看时间。
　　十点二十，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熠留意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听见她坐起的声音，也同步动作。
　　“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林溪云翻出假条，“你再休息休息。”

　　假条是汪海提前给的，只签了名，时间段任由她填。
　　前两次运动会，她就借着这些假条找了家安静的奶茶店刷了两天题。

　　陈熠摇了摇头。
　　一百米与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那我先走了。”林溪云站起。
　　陈熠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之上。
　　得到她的注视后，他笑吟吟地说：“感谢captain的奖励。”

　　陈熠望着林溪云冒红的耳根，心情很是愉悦。
　　也不等她的回应，他直接走向男子跳远的沙池。
　　反倒是林溪云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转身回营地。

　　帐篷下，只有李乔和陈广白两人。
　　“嘿，学神。”李乔打招呼，异常热情。
　　林溪云在陈广白面前放了一张空白假条，直言：“下午帮我一个忙。”

　　“我去！这就是传说中的自由假条吗？”李乔惊呼，“羡慕，学神不愧是学神，能在海哥那里搞到这种假条。”
　　没一会，她反应过来，问：“这忙只有陈广白能帮吗？我也可以帮啊！”

　　“陈熠节目被撤了。”林溪云答非所问。
　　陈广白神情惊愕。
　　短短的几秒，李乔的神情从最初的惊讶转为不解，继而变得愤愤不平。

　　“校方怎么能这样？陈熠训练这么辛苦，他们说撤就撤，太过分了！”李乔愤慨发言，“我要去找程校长问清楚。”
　　“没用的。”林溪云平静地说。
　　李乔忽然想到了什么，脸带愧疚之色，问：“侯云章去行政楼就是为了这件事？”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神情复杂。

　　在两人交谈之际，陈广白已经补充好假条的信息。
　　他把相机托付给李乔，并再三叮嘱，随后与林溪云一同离开。
　　李乔呆呆地望着林溪云的背影，晃眼间，她似乎在林溪云的周围看到了一圈毛绒绒的光晕。

　　路上，陈广白打量着林溪云。
　　他不知道两人的终点在哪里，也猜不出林溪云想做些什么，但他能肯定，绝对和陈熠有关。

　　走着走着，李乔的照片在陈广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林溪云对陈熠的态度像笼了一层雾，他想掀开。
　　于是，他直接问：“陈熠会成为你的例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