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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乌梅 ...

  •   后背一阵噬骨剜心的疼痛,乌荑倒吸一口凉气,不止背上,方才被拽过来时估计是不小心扭到脚腕了,现在走也走不了,稍微动一下就是侵入骨髓的痛。

      她单手扶着墙勉强撑着身体站直,顾不上这些,下意识皱眉要去看致使她受伤的罪魁祸首。

      抬起眼皮的瞬间恰好跟对方藏在帽子下的那双眼对上,冷漠、没有一丝感情,漆黑的瞳孔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她,冷血的视线几乎要凝固成实质。

      仅一眼,乌荑猛缩瞳孔,登时怔愣在原地,大脑逐渐变得混沌且无法思考,全身的血液逆流,手脚冰凉,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嘴唇颤抖了两下,心里涌现出的悲愤和绝望让她当即红了眼眶,明明想立马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领,脚却已经不听大脑的使唤了,犹如生根般停滞不前。

      一模一样,这是在梦魇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一双眼睛。
      是不具备人类情感的双眸,漠视到可怕。

      当年在法庭上,辩护律师以他的精神病为缘由,法官宣判刑期时,乌荑头上还绑着绷带,脸色苍白到如白纸般脆弱,可一见到凶手听见入狱也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她一下子接近崩溃。

      不该是这样的,他完全就没有愧疚。
      她茫然到连哭都费力,恍惚着看着凶手被带上手铐押送起身,在经过她面前时,不知怎么地停了下来。

      感受到一片黑沉的阴影从头顶压下,乌荑抬头—

      对方的眼睛还是冷着的,嘴角却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怪异,带有漫漫恶意和嘲弄、意味深长的笑容。

      乌荑呼吸停止,心脏也随之颤了一下,随后是更加用力和快速的跳动,如坠冰窖。
      她张口想发声,可声带失效,最后意识消散前她听到了秦叔焦急的喊声,以及面前凶手横在脖颈上的一道类似伤疤的胎记。

      在梦魇中她淡忘了许多事情,包括凶手的容貌。
      可这双眼睛和明显的胎记,她没想过还会再次碰到。

      还是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

      她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在身体无意识的恐惧之下,乌荑没动,这是身体给出的防御机制,她收不回去。

      对方一步步走了过来。
      酒吧旁边跟另一家店紧挨着空出了一条小巷子,没有路灯的情况下特别的暗,只能借助外头灯光照进来的一点来勉强照明。

      逼近的脚步声回荡在巷子中,与外头热闹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行人来去匆匆,压根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

      不安下,她的背已经抵到了墙上,紧紧贴着,退无可退。
      而人也越来越近。

      “......滚。”乌荑咬牙,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眼前男人的后脖子就忽然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扯,被勾着脖子撂倒在地。

      没了逼迫的黑影后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她狠狠吸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和神经也得到片刻松缓,快速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待恢复过后她才回神去看来人,这才发现是去而复返的谢珒风,有点错愕。

      “你没事吧?”谢珒风气喘吁吁,还喘着粗气,他把人压在地上,完全打断对方的挣扎,还不忘担忧问问乌荑的情况。

      “没,”乌荑摇摇头,疑惑道,“但你怎么......”
      “太晚了,有点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所以就出来了。”他上下扫了乌荑一圈,确认没什么伤口后才放下心来,“要报警吗?”

      乌荑颔首,在掏出手机的那刻不知被压在地上的那人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爆发将谢珒风吓了一跳,力气大到直接将他甩开,然后快速起身把帽檐压低,连忙逃离。

      谢珒风刚想迈开步子去追就被乌荑阻止:“算了,不用再管了。”
      见此,谢珒风只好作罢,看着她转而给秦原打了电话。

      不出意外,在得知遇袭消息后,对方简直吓个半死,问了人已经跑走后急忙让她站在原地别动。
      乌荑还想把谢珒风提上,但秦原没给她这个机会,急匆匆就把电话挂来,估计等个一两分钟就会过来了。

      “阿无。”秦原是跑过来的,人都没缓过来,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谢珒风会在这里,注意到乌荑的小动作,他蹙眉:“脚怎么了?”

      乌荑动了下另一只完好的脚,“扭伤了,有点疼。”
      “真不该让那狗崽子跑了,”秦原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我看看还能走吗,不行的话带你去医院。”

      乌荑从小就不是那种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反而是属于叛逆的那种类型,很经常会被老师请家长,虽然每次事情不大,去的也都是家里的保姆。
      这种情况是他跟向亦乘回国后才好些的,起码已经很久没见到她身上再带这些伤了。

      所以可想而知,他在酒吧里接到电话时有多怒不可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就不该放过他。

      “应该没什么事。”乌荑顺着他的话小心翼翼把扭伤的脚放下地,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痛楚从肿胀的脚腕瞬间上升,忍不住拧眉。

      “还嘴硬,没什么事这几个字天天挂嘴边是吧。”秦原恨铁不成钢,逮着她就是一顿数落,眉头从刚才起就没松开过,“还有你这胳膊,擦伤也是没事?等下感染发炎了有你哭的。”

      乌荑:“......又不是小孩子。”
      以前年纪小情有可原,但再过两年她就要跟舅舅一样的岁数了。

      秦原还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站在一旁旁观着的谢珒风弱弱举手打断:“那个,哥,要不我陪她去吧?”

      “你?”秦原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谢珒风:“......”
      乌荑轻咳一声:“他刚帮了我。”

      “哦,”秦原应了声,然后果断拒绝,“不行,你俩我都不放心。”

      “真没事,”乌荑强调,“等下到了医院我会给你发消息的,我有分寸。”
      谢珒风在一旁附和点头。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都快把秦原说不会了,无奈之下只好各退一步妥协,他让乌荑再三保证到医院后要给自己发消息,还警告性地对谢珒风恶魔低语说,要是敢打坏主意就扣光他这个月的工资。

      然后不情不愿地把自己车的钥匙扔给了谢珒风。

      车平缓地行驶在夜间的公路上,躲过了碎碎念的乌荑轻松不少,将车窗摇下,靠在那里吹风。
      车内安静的氛围两秒后被谢珒风主动打破,他平视前方搭话:“秦哥对你挺好的。”

      乌荑嗯了声,有些奇怪:“你比我还小,怎么喊哥?”
      “哦,”他耸了耸肩,“他说这样喊显得他年轻点。”

      “......”
      乌荑忍俊不禁。

      被谢珒风这么一打岔,确实让她心情也好了不少。
      而谢珒风也很聪明地选择没有刨根究底询问乌荑跟那个跟踪的人是什么关系,到医院的这段路程乌荑虽然不会主动搭话,但也会偶尔轻笑着回应两句。

      谢珒风余光撇了眼后视镜中的人,深邃冷淡的眼底此刻泛着浅浅的笑意,不明显,却足以为本就姣好的容貌再添色两三分。
      很像蛇类,游刃有余的视线往往伴随着令人趋之若鹜的疏离,一举一动都能触碰那根最脆弱的神经。

      他不动声色握紧了方向盘。

      .

      医院内,医生问了大致情况和查看了具体伤处后,先让护士给她手臂的擦伤消个毒,接着再带她去拍个X光片,看看脚腕的扭伤有没有伤到骨头。

      结果显示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扭伤罢了,静养一些时候,吃点消炎的药就差不多了。
      等待拿药的途中就干脆坐在长椅上休息会儿,顺便给秦原发了信息说明。

      她走路还有些艰难,肿得跟包子一样。

      “今天谢谢你了,你先把车开回去吧。”乌荑望着站在面前的少年,不得不仰头跟他搭话。
      “那你怎么办,”谢珒风表示拒绝,“我送你回去吧,不然被秦哥知道了得骂我。”

      乌荑不禁好笑:“我们以前是发生什么了吗?怎么一直感觉你怪怪的。”
      按照年岁来算,谢珒风四年前也才差不多初三的年纪,她当时是对一个小孩子干嘛了,也不至于吧。

      “谁让你忘记了,明明说好的。”谢珒风小声嘟囔。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话被乌荑清晰地捕捉到了,轻挑眉头。

      半晌后,谢珒风别别扭扭地掏出手机解锁,翻到相册点开一张照片递到她跟前,然后瞥过头去,耳尖逐渐爬上一抹红晕:“反,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乌荑凑过去,很正常合照的照片。
      四年前的照片,她比站在旁边板着脸满脸不自在表示抗拒的少年还高了一个头出来,居然比对方还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你想起来了吗?”谢珒风偷偷看一眼过来,忐忑到心脏快要提到嗓子眼。
      “没印象,不过吧—”乌荑忽然发现逗这人还挺好玩的,于是故意使着坏,拖长尾音,她含着笑意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两下,“你窜得还挺快。”

      被她调侃,谢珒风涨红了脸,差点结巴:“这,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乌荑憋着笑。

      谢珒风噎住,说不出来。
      他赌气般把手机揣回兜里,没再说话。

      两秒过后,乌荑算着屏幕上取药的单号,大约还有五名左右才到自己,也不着急,手臂上的擦伤虽还有些隐隐作痛,好在是还能接受的程度。

      “阿无。”慵懒的嗓音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到两人的耳朵里。

      乌荑侧目看去,愣了下。
      荆向延穿着的黑色风衣将他衬得身材颀长,领口露出白色的衬衣,那条黑色领带十分夺目。而左手臂上还搭着一件棕色的外套,整个人沉稳又禁欲。

      “你怎么来了?”待他走近,乌荑诧异问了这么一句话,接着转念一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怎么,是我出现的不合时宜了?”荆向延似笑非笑,锋利的眼睫垂下,似有若无地瞥了眼谢珒风。

      察觉到这股视线的谢珒风有点莫名其妙,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结果被对方无视了个彻底。

      “你不是生病了吗?”乌荑见他这副打扮就知道他大概是出去谈工作了,又低下眼看了看他手背上的划痕,已经结痂了,“来医院拿药?”

      “都说我身体健康了。”荆向延把臂弯里的大衣展开,轻轻地披在了乌荑肩膀上,这件衣服也不厚,入秋时节的夜晚穿挺合适的,保暖。

      这两人相处得未免也太自然了吧。
      谢珒风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抓耳挠腮,又不好问出口,只好憋着,十分憋屈。

      差点连脸也都被包裹住,乌荑轻微挣扎着才好歹把下巴露出来,才要开口抱怨,手臂就被荆向延松松握着拉了过去,“这么冰。”

      “我穿短袖啊。”乌荑辩驳,她怎么知道为什么荆向延体温那么高,碰一下就觉得手臂包着的寒意在背着她悄悄逃离。
      她抿抿唇,想把手从他的魔爪里收回来,不料又被翻过去查看那道擦伤。

      “上药了?”
      “消毒了。”

      荆向延把她的手塞回大衣下,起身带着点散漫:“走吧,带你回去。”
      “......我药......”

      “要什么?”
      话音刚落,厅内广播叮咚两声开始叫下一号。

      乌荑好心地把手里的号码跟药方递给他,“取药。”
      “......”荆向延默默接过,转身进了药房。

      待人走后,她才朝着谢珒风示意道:“他来接我回去,你今天先走吧。”
      谢珒风欲言又止,其实他很想问问你们什么关系,但又觉得像是在打探别人的隐私,说不准还会因为这个让好不容易留下的好印象直接变成负数。

      考虑到这点,哪怕他再想问,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走之前还一步三回头,疯狂提醒乌荑不要忘记周日的约定,他会发消息的。

      乌荑答应下来,总算是送走了谢珒风。
      “他走了?”几盒药装在塑料袋里在她眼前晃悠了两下,荆向延幽幽开口。

      “不然跟着我回去?”
      “我只是想提醒你,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声音淡淡的,“你要是最近想出门还是好好考虑下你的脚能不能受得住吧。”

      “你不会刚在偷听吧?”乌荑看好戏地望着他。
      这可真稀奇,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种癖好呢。

      “谁偷听了,”被这种视线盯着让他很不自在,不满道:“那人声音大到我在药房里都听得见。”

      乌荑不置可否,也懒得再纠结,于是敷衍两句就算过去,扶着墙要站起来时身体一晃险些猝不及防要摔倒,好在被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

      “我刚看里面好像有卖拐杖的。”荆向延微微一笑,“如果你要出门的话。”
      乌荑抬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在对方吃痛时也对着他微笑:“很好的提议,下次别提了。”

      明明说好在荆向延感冒时不要接近他的,没想到却还是逃不过近距离接触,她一个人脚崴了实在不好走,又不想坐轮椅,最后是荆向延背着她出了医院,全程在他背上垂着头装死。

      所以呢,他到底是为什么知道她在医院的。
      车内,乌荑侧撑着头审视着荆向延的侧脸,企图从那上面挖掘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可惜的是,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真的只是顺路而已。

      “荆向延。”她伸出手指勾了勾对方的衣袖,嗓音很轻。
      指尖微凉的温度在袖口留不住一点,直接溜走。

      “嗯。”他声音寡淡,带着一点点鼻音。
      “我那还有感冒灵。”乌荑眯缝着双眸,目光有一丝玩味地问他,“你还要吗?”

      车子猛地在路边停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乌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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