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灯》清歌如悦

9、囚灯

　　小花被顾宁推出客栈后，便飞奔到顾府叫人，顾苍祐听闻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客栈被妖怪埋伏就气的不行，当即决定带人亲自去剁了那些杂碎，顾夫人顾及大局，觉得此事不宜声张，便硬把顾苍祐拦下了，随后派出一队精锐的作妖师同小花一同去解救顾宁。

　　顾宁刚醒，映入眼帘的便是头顶上那绣着繁复花纹，精致华美的罗帐顶，她愣神了片刻，随即才想起自己晕倒前的事情，自己本是受伤严重，只是当时青衣男子突然受伤晕倒，她怕遭遇不测便强撑着身体，待听到小花他们的声音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稳稳地落下，交代完小花将青衣男子带回府后疗伤，她自己便因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顾宁看了看窗外，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没有了白日宾客们的欢闹声，想来自己应是睡了许久。顾宁一手撑着床榻起身，一手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颞颥，按了大约一刻钟，她才感觉自己周身的承重感少了些。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门口，小花手中端着药，满脸惊喜地说道。

　　顾宁点点头，打趣说：“是啊，我怕我再不行你可要哭鼻子了。”

　　小花快步走近里屋，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来到顾宁面前红着眼眶说道：“小姐就爱打趣奴婢，你不知道因为你一直未醒，老爷夫人都快要急死了。”
　　顾宁闻言，笑着伸手点了点小花的鼻子：“我没事，你莫要担心了，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了。”
　　顾宁点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拉过小花的手问：“和我待一起的那位公子呢？你带回来了没有？”

　　小花点点头说：“回小姐话，带回来了，他就在前院，老爷和夫人正审着呢。”

　　“什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为什么审他？”

　　小花低着头，吞吞吐吐小声说道：“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他是......”
　　顾宁见小花说话躲躲闪闪，不免心中着急，她不知道父亲母亲为什么要审他，怕其中有什么误会，想到这顾宁立刻下床，急忙穿好秀鞋，披上衣服跑了出去。
　　小花一愣，然后焦急地跟了上去：“小姐，你跑慢些，你伤还没好呢。”
　　此时的顾宁心中装着一个人，听不见其他的了。

　　顾宁穿过花园走廊，来到了前院大堂。
　　大堂门外站着两个守卫，只来到大门前，便看见父亲顾苍祐同母亲坐在正座，二叔同三叔坐在两侧。而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个青衣男子，则低着头，面色苍白地跪在正中间。

　　等不及去听他们在审问什么，顾宁立刻闯了进去。
　　顾苍祐端坐在正座上，皱着眉凝视着面前跪着的男子，见有人闯入刚想要发怒，可待瞧见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原本严肃的脸立刻和蔼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长须问道：“阿宁你醒了，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

　　顾宁斜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青衣男子，然后从容不迫地依次向父亲母亲还有其他长辈行礼，礼毕后才笑着答道：“回父亲话，女儿身上没什么不适，是女儿不好，让父亲母亲、还有各位长辈担忧了。”

　　“阿宁，以后再想要出门的话就和爹爹还有你母亲说，莫要再一个人偷跑出去了，要是下次再遇到什么不测，那我同你母亲可都不知道怎么活了。”

　　“知道了爹爹，阿宁以后不会了。”顾宁撒完娇，然后又问：“阿宁还有一事不明，这位公子是阿宁的救命恩人，不知爹爹为何审他？”

　　顾苍祐听顾宁说完，瞧了眼身边的夫人没说话，一侧的三叔开口道：“阿宁啊，你可知你身边这位公子是什么身份？”

　　顾宁摇摇头：“阿宁不知，还请三叔告知。”
　　三叔叹口气：“他是半妖，非人非妖，遇之，当诛！”

　　“半妖？”顾宁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身旁跪着的救命恩人，顾家先祖曾在伏妖的过程中，遇到一老树妖，那树妖法力高强，好吃幼童，最擅长窥探人心和预知未来，当时先祖将它伏击之时，那树妖曾预言顾家未来必全族惨死，而那灭族之人没有明说，只留下一句：或妖或人，来之祸也。从此，顾家祖训有云，遇半妖，必诛之。

　　顾宁看向男子的同时，那男子也刚好抬头，双眸里映出了顾宁的身影。他惨白的嘴唇微微勾起，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淡淡说道：“听闻顾家作为捉妖世家，善恶分明，从不猎杀温良之辈，沈某虽不是什么大善之人，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活得坦荡，问心无愧，不知顾天师、顾夫人，在座的大人们，你们凭什么杀沈某？如若只是因为顾某是半妖而要杀顾某，那么顾某无话可说，毕竟一个非妖非人的怪物，谁看了都恶心。”

　　“不可！不能杀他。”顾宁听完青衣男子的话，立刻双膝下跪，挡在他的前面。
　　“父亲，这位公子是阿宁的救命恩人，不能杀啊，更何况，父亲自幼便教阿宁，顾家作为作妖大家，最重要的便是要懂得责任二字，拥有力量就说明需承担责任，一切从大局出发，世界上有善与恶，黑与白的两面，除妖时也需善恶分明，不可滥杀无辜，否则便是善恶不分的屠夫！”

　　顾夫人听了顾宁的话后，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严厉道：“顾宁！休得胡言。”
　　顾宁当即双手扶地，头狠狠地磕在地上：“母亲，您常常教导女儿，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难道就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预言，就要将女儿的救命恩人杀掉吗？您常说，生命可贵，这位公子作为半妖，这不是他能选择的，是人也好，半妖也罢，不做恶事，时长积德行善，不就是善人吗？他救了女儿，而他却因此暴露身份而死，那么，女儿活着也是不愿的。还请父亲、母亲，各位长辈，重新思量。”

　　“顾宁，看来平日里我同你父亲太过纵你了，让你在长辈面前这般说话！”顾夫人严肃呵道。
　　“罢了罢了，阿宁说的对，只是祖训在先，为父若是想要两全其美，你当如何啊？”顾苍祐想了想，有些认同女儿的话。他为人和善，身为天师，心中想的从来都是天下苍生。对于捉妖，他也立下家规，顾家只捉作恶的妖怪，不作残害无辜之辈。对于这个半妖，按照祖训，应是立刻诛杀，但他没有作恶，还救了女儿一名，就这样将他砍杀，他心里终究是不忍。

　　顾宁听到父亲的话，心中顿生欢喜，笑答：“禀父亲，女儿认为可以将这位公子留在我们府中，让他同顾府中其他人一般练习功法，这样一来公子可在此就地养伤，二来父亲也不用再担心那预言应验。”

　　顾苍祐思量了半刻，随即点点头：“阿宁所言极是，只是我顾家愿意，这位公子是否愿意留在顾府呢？”

　　顾宁期待地看着身后这位青衣男子：“公子你可愿意？”

　　青衣男子喜出望外，当即便向高堂上的顾苍祐行了一记跪拜礼：“回天师，沈某愿意。”

　　就这样，这位半妖留在了顾府。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顾宁得知这位于她有救命之恩的公子名叫沈青，他自小便被父母丢弃了，后来被一位乞丐所救，一直跟着那位爷爷靠讨生活过活，只是命运不公，在他九岁那年冬天，收养他的乞丐爷爷不幸感染风寒，因无钱医治最终病死了，可由于他是人与树妖结合诞下的半妖，他一路乞讨并不容易，任何人都可以对他打骂唾弃，再后来他被一位修士抓了，那修士虽然教了他些本事，为人却很是恶毒，常常虐待他，十六岁那年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便偷偷逃跑出去。逃出来的这两年，他努力隐瞒自己的身份，靠着四处帮人干些体力活生活。

　　那日他恰巧路过酒楼，里面的打斗声和客人们的呼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所以他才会在顾宁受伤的时候及时地出现在那里救下了她。

　　顾宁知晓沈青的身世后十分心疼，她自幼在父亲母亲乃至整个顾府的宠爱中长大，实在想象不到作为一个半妖，被凡人与妖怪同时唾弃，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她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对沈青好。

　　时间不停地流逝，在与沈青朝夕相处的日子中，顾宁同沈青走得越来越近。沈青在顾家的这两年里，努力修炼，跟着顾家人四处抓妖惩恶，危急之时，屡次不顾个人安危救顾家子弟的性命，深得顾苍祐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