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皇后[无限]》长鲸海

10、第十章 鲜花小镇（8）

　　一问一答过后，温郁再没和圣女说过一句话。
　　十四奶奶送午餐过来的时候，她就是一副咬死了牙不说话的模样。但她还是会拿出十四奶奶精心准备的食物，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安静地等待圣女先动一口。

　　圣女看着对面的人埋头吃饭，蓦地感觉嘴里的香煎培根没什么滋味，嚼蜡般咽下肚，还咽得嗓子眼有点疼。

　　不知怎得，她突然没了刚才逼迫温郁问话的那股劲，此时也只能学着温郁的样子，埋头吃饭，不敢多吱声。

　　圣女随手拿来一片在温郁手里抹完黄油的面包，无力地咬下一块面包边，仍然觉得没味道，面包还有点硬，有点干了，也剌嗓子。
　　十四奶奶以前准备的食物从不会这么糟糕，今天倒是个明显的例外了。

　　圣女忽然记起来今天早上，在告别会上的十四奶奶。

　　面容有些憔悴，头发也梳得不如以前整齐，说话时隐约有种疲惫感。还有她耳朵上那对方形耳坠，一个是绿色的钻，一个是红色，看上去莫名相配。

　　但圣女记得，十四奶奶分明是各有一对绿色和红色的方形耳坠，而今天是戴混了。

　　她一个精致到头发丝的人，今天竟然会以那副面容出现在告别会，大概是脑袋真的糊涂。

　　明明昨天还是一个清醒的人。

　　想到这，圣女最终是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放下了剩余的半片面包，托着脑袋，就撑在餐桌上闭上了眼睛。

　　温郁举起汤勺的手忽然一顿，眨了两下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然后才继续抿一口奶油蘑菇汤。

　　蘑菇汤煮得太浓，也咸。

　　这是最后一口，再之后，温郁就没碰桌上的食物。
　　一直等到这些食物彻底变得冰冷，温郁揉着坐到有些发酸的腰站起来，默默收拾好残羹冷炙。

　　这位圣女阁下，估计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了。

　　系统里的太阳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庭院里的花缺少阳光的渲染，少了点光彩照人的感觉，在微凉的春风中轻轻摇曳，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成四分五裂。

　　温郁把目光从庭院挪了回来，再次看向坐在餐桌的圣女阁下。
　　她还是那副样子，闭着眼一动不动。

　　有一瞬间，温郁心思一歪，以为圣女今早参加了泰莎的告别会，顺道也让自己告别了整个世界。

　　温郁小心地伸出长指，凑在圣女的鼻尖。
　　指尖感受到了一点点气息，才让她打消了这个荒诞但又有理可依的念头。

　　慌乱的心跳渐渐回归平静。

　　圣女睁眼的时候，太阳又沉下去一些，天际有一条极明显的分割线，将白天与黑夜分离。这样的画面有些诡异，但意外地挺好看。

　　圣女从大门半开的缝隙望出去，看见了半边天空，还有庭院里那张用来晒太阳的躺椅，上面躺着一个人。
　　从背影看，温郁躺得还挺惬意。

　　她一扭头，视线落到餐桌上。
　　面前的午餐早已经更换过，变成一盏浮着两缕白烟的红茶，旁边还有一盘模样不太好看的点心。
　　圣女一看就知道，这些都出自十四奶奶的双手。

　　准确来说，是出自即将去世的十四奶奶的双手。
　　十四奶奶如今的身体情况，大概近乎一个回光返照的重症病人，竟然还撑着力气做点心。
　　真是......也不嫌累。

　　明知道这样的遮掩对她没作用。

　　系统这两年的损耗严重，已经承受不了太多生命的存在，单是一个鲜花小镇，就有那么多离开的人，而且大多数人的离开只在一个昼夜轮回间，都等不到圣女修补程序、施以援手。

　　离开最快的人，应该是那个名叫马涛的修理工。
　　圣女记得他前一天下午还拍着胸脯说很快就能修好石像，结果第二天中午，金五爷爷就带着他维修用的小工具盒，来告诉她，马涛去世了。

　　是在夜晚入睡后，安静地去世的，像一个到了年纪、不得不走的老年人。
　　虽然说，马涛不论是年龄还是样貌，都只是一个青年人。

　　他的离开没有一点痛苦，也没有留给别人救他的机会。

　　虽然事实证明，就算给了圣女修补程序的时间，她也修补不了。
　　就连她自己这副身体，都快成强弩之末了。

　　圣女睁眼以后，没发出一点动静，门外“晒太阳”的某人却像是背后长了只眼睛的顺风耳，耳朵细微地动了动，陡然在躺椅上一翻身，就看到了醒来的人。

　　她翻身的动静太大，身下的躺椅承受不了这样粗暴的对待，整个椅子忽然向里一收缩，快要把温郁包裹住了。

　　温郁的反应很快，当即用两条手臂撑住躺椅两侧，充当支架的作用，这才没把自己困住。

　　她这一闹腾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脑袋忽地一阵刺痛，可能是动作的时候磕碰到了。仿佛有人从她脑海里抽取出了什么东西，总之，有一块地方似乎空落落的。

　　圣女从头至尾都在远远望着她的反应，故作镇静地捞起面前的一杯红茶。
　　嘴唇还没沾到茶杯的边缘，就被一只手夺了过去。

　　“这茶凉了，我再给你泡一杯。”
　　温郁走进屋的速度极快，拎着茶杯转身的动作也是。

　　圣女的反应有点呆，估计还没从浩瀚的程序里钻出来，愣了一下才出言制止，“不用，我想喝白水。”

　　这话慢了一步。

　　温郁已经往杯子里丢了点茶叶，装着热水的壶也已经握在右手，收不回去了。

　　圣女：“......我应该更想喝红茶。”
　　温郁轻轻“嗯”了声，倾倒水壶，一杯红茶就成了。
　　“水温可能高了。”

　　圣女喝了一口，舌尖瞬间被烫到发疼，颤抖着收回口中，只捧着茶杯默不作声。
　　她心说，确实高了。

　　温郁这回不仅眼钝，思维估计也打结了。左看右看圣女捧着茶杯的样子，都以为她是在取暖。毕竟现在只是深春，还没入夏，傍晚的风凉中带寒，身体不好的人不能吹太久。

　　温郁脱下单薄的外套，不太客气地往圣女身上一罩，“我去关门。”

　　圣女调整着盖在身上的外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随口说：“顺便把灯也点了，天黑了。”

　　温郁：“好。”

　　她关好门，刚点亮第一盏灯，就听见教堂的钟声响了。
　　整整十九下。

　　系统里的时间，十九点了。

　　昨天这个时间，十四奶奶好像已经送来了晚饭。
　　但是今天，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

　　圣女午饭的时候就没吃多少，在餐桌上“睡”到了傍晚，估计该饿了。
　　温郁正想问鲜花小镇有没有类似便利店的地方，就听见圣女说：“十四奶奶应该不会来了，你饿吗？中午还有剩下的东西吗？”

　　“中午没有，下午的点心倒是还剩几块，就放在桌上。”

　　圣女：“哦。”
　　那还是饿着吧。

　　十四奶奶煮的东西，第一讲究样子，第二才是味道。
　　下午的点心连样子都没有了，味道可能......是一言难尽。

　　不过她要是真的饿了，还可以钻进程序里，修改自己的饥饿状态。
　　就是辛苦了温郁，要承受一点口舌之灾。

　　这回倒不是圣女“能力不足”，只是因为温郁进入系统的时间太短，圣女如果想要控制她的身体状态，会有点吃力。

　　**

　　正当温郁以为这一天即将在“平静”的夜里度过，她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里钻出来，忽然听见楼下的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竟然还有客人。

　　更让人意外的是，门铃响了没几下就停了，然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温郁随即一转头，看向圣女卧室的方向。
　　果不其然，卧室的房门大敞着，屋里的灯光还没灭，隐隐从里面透出来。

　　但不用走过去看也知道，卧室里不会有人。

　　楼下的动静已经变成了模糊的交谈声。

　　随着温郁缓步走下楼梯，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只是沐浴过热水澡的她有些迟钝，走得太慢，交谈也结束得太快，等温郁走完最后一阶，拎着煤油灯站在楼梯口时，就只看到了圣女抱着一个篮子坐在紧闭的后门。

　　圣女听见脚步声落地，转过头对温郁说：“是金五爷爷过来了，他送来了十四奶奶做的晚餐。”

　　“这么晚还来。”
　　温郁一手拎着煤油灯，一手固定着头顶的毛巾靠近圣女。
　　不知是哪路歪风作祟，毛巾擦下来的一点水忽然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落进煤油灯里，炸开一小片火星，然后就看见灯光暗下来一点儿。

　　这点变化倒是影响不了温郁走近圣女的脚步，她很快从圣女怀里接过篮子，放到餐桌上，随口问道：“你饿了吗？”

　　圣女：“还可以。”
　　她已经钻进程序，修改过自己的状态。

　　圣女自己推动着轮椅溜到餐桌边，看了一眼温郁摆出来的食物。
　　果然，延续了下午茶的点心的惨状。

　　但看得出来，煮东西的人已经很努力了。
　　而且还在这么晚的时候托金五爷爷送来热腾腾的晚饭，想来是真怕这房子里的两个五谷不分的人饿着。

　　温郁犹豫地说：“我好像也不太饿。”
　　虽然她刚说完，腹部就发出了一点类似“咕噜”的声音。

　　温郁：“......”
　　这要命的鲜花小镇背景，为什么还会让人感觉到饥饿呢。

　　她以前遇到的系统，除了专门用来折磨军/校/学生的“实战体验”，基本都会忽略饥饿状态这个过于日常的属性。

　　不过，温郁遇到的系统也不多，除了“实战体验”以外，都是被余燕之强扯着去参加的“密室游戏”，充满了娱乐性。

　　幸好圣女的耳朵似乎并不尖锐，没听到她肚子的动静，只是多看了两眼桌上的食物，挑挑拣拣选了一份水果沙拉吃两口。

　　温郁也跟着动了一口水果沙拉，随后就擦干净手，打算送圣女回卧室休息。
　　她一边推着圣女上了楼梯的“残疾人专用道”，一边嘀咕着：“上楼有点麻烦，要不明天把房间搬到一楼吧，万一以后我不在了，你自己回房间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