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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异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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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铜钱,今天师兄终于把李筠和水坑安置好了。我们寻了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还建了个庄子,姑且叫它‘扶摇山庄’吧,反正扶摇山回不去了,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也不会计较一个名讳。”
“我本来想着,等扶摇山重开了,就把你接回家。就算以后要收徒,清安居我也谁都不给住,扶摇山又不是什么小山包,上下那么多屋子,请安居可只有一个。话说这山庄的名字虽只差了一个字……但……”
……差的又何止是一个字啊。严争鸣闭了闭眼,犹有千言万语涌至嘴边,不知从何说起,索性笑了一下,轻轻摇摇头。
“……不像你。”
严争鸣收了话头,举起宣纸,拿远些看,烛光从侧面打到他的脸上,被照亮的眼眶微微泛红。
这是严争鸣画的第一万不知道多少张画像。
“铜钱啊,99年了。你说我这么多年的画像若是摞起来,大概也有十好几个清安居那么高了吧。”
严争鸣苦笑道。
他对外永远是一副“事儿精”+“没心没肺”的形象,可这九十多年,内心深处却是前所未有的空虚。
即便此刻他几经波折才终于搞定了师兄妹三人的住处,搁在以前必定是要高兴个几天几夜,被人夸一句都能做好几天美梦。可现在也只能独自坐在房里,点一盏烛火,画几幅小潜的画像,说着不知给谁听的呓语。
他看着眼前的画像,小潜的模样早就刻在了他的心里,可怎么画都不像。常是画了毁,毁了再画。
随着这些年被滚滚世道推着前行,年少时快活的记忆渐行渐远,有时严争鸣甚至觉得那是黄粱一梦,是天马行空幻想的果实,是自己不着边际的臆想。
而程潜……像是一颗或真或假的夜明珠,串起了整场的南柯梦。亦或是他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一颗松子糖,硌得他心口发涩,闻起来却只是淡淡的清香……除此之外,严争鸣也说不清其中还有什么滋味,或苦或甜,现也都无从考证了。
严争鸣的思绪开始漫游,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见程潜时的时候。那时的他骄纵无度,好吃懒做,是个见师父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正宗纨绔。小潜还是个初入山门的孩子,只知道整日自顾自地练剑,谁也不愿搭理。而小渊还保留着他小叫花的秉性,爬树上房,掏蛋揭瓦,捣乱捣得极其专业。师父……还每天拖着长长的尾音,半死不活地念经,放慢速度,舞着那可笑的剑法。
到如今,却物是人非。
一阵凉风席卷过扶摇山庄,还未入睡的水坑倏地睁眼,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严争鸣气息陡然有些紊乱,眉心隐隐渗出黑雾,毒蛇般缠上了他手中的画像,墨迹蓦地灰飞烟灭。就如同画像上的人……再也没了踪迹。
“师兄!大师兄!出……出事了!”
李筠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话说完了,才见一个豆大的身影从院子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
严争鸣忙收敛起魔气,还在状况外,有些木然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那个岛……就是那个岛,附近又有魔修的异动!这次还挺明显的!我怕……我怕……”
“……什么!”
虽说李筠打了个哑迷,但严争鸣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
“李筠,你在山庄留着,带好小师妹,别让她跟过来!我去一趟!”
他不能再失去他一次了。
严争鸣一把提起佩剑就要走。
“哎大师兄你等等,那个魔修的魔气醇厚,不好对付,我跟你去!不行……水坑……对,大师兄,你把这些带上!这个是解毒的、这个是专困魔修的迷雾、这个是改良过的金蛤神水,”李筠手舞足蹈地给一脸菜色的严争鸣讲解着各种各样的药水,“我试过,可好用了!可以把任何东西变成个一丈高的□□,然后根据你的心意去攻击……”
“……行了闭嘴吧,我带。”
严争鸣没忍住想象了一下,就是一地鸡皮疙瘩。他把李筠手上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瓶子变小,一股脑塞进锦囊里,就跑了出去。
刚跑出两步远,又想起什么似的,一伸手,从锦囊里把那瓶金蛤神水掏出来扔给李筠,然后一溜烟御剑飞走了。
李筠:“……”
真是出息。
“不过近年来附近海域确实一直有异动,去查探却什么都没发现。唉……小渊小潜……”
李筠有些怅然地坐在院子中。
“师兄!大师兄!!”
“你又怎么了?哪家的蛇精又跑来吓你了?”
水坑听声音不对,刚要迈进院子的左脚一顿,差点和右脚亲上。
“啊?二……师兄?大师兄呢?”
水坑抱住竹门,探出了鲜艳的脑袋。
“别吵了,你大师兄闭关了,听说前两天……去山下小镇的时候和天衍处的人碰上了,闹了点不愉快,回来就不理人了。”
“哦……”
严争鸣的脾气一直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哪天就戳到了他哪根痛筋,被翻好几天白眼都是常事,要是再严重点,闭关几天貌似也挺合理的。
水坑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没有多想。于是顺了顺头上的毛,和李筠一起坐在了院子中。
水坑招了招手:“二师兄,那我就只能和你说了,这事你得帮我!”
李筠略带好奇地凑过去。
“我感觉我被人盯上了。”水坑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李筠脸上好奇的神色蓦地消散,有些无奈地拉长了话音,“又相中哪家倒霉的俊美小公子了?”
水坑没有理会:“不是,我这两天睡觉的时候总感觉窗外有人,但是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大师兄不在,又不好打扰他,李筠只能挑起这个担子。于是他稍稍正色:“你能感觉出来是人还是魔修……又或是鬼修吗?”
水坑是天妖,神经比寻常的剑修还要敏感:“我觉得是魔修,还是个魔修大能,要不是我天生敏锐,他的魔气我都感受不到!”
李筠后脊背一阵发凉。
他们才刚刚住进扶摇山庄,这地方又依山傍水,灵气充裕,加上李筠和严争鸣合力布下的阵法掩人耳目,理应没有什么人会知道,除非……除非有人一路监视着他们的行踪!
但以水坑和严争鸣这两位的敏感,不应该发现不了此人。
那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个比严争鸣修为高出几倍的魔修大能?若真的是,他监视扶摇派几个区区后生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是觊觎扶摇山的钟灵毓秀吧。
李筠越想心里越发毛,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李筠:“水坑,你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人……这魔修的?”
水坑:“大概……三四天前吧。”
李筠:“他潜入你房间干什么?他有试图伤害过你吗?或是……盗取你身上的什么东西?”
水坑皱了皱眉:“没有呀,就只是在窗外或是门口看着,前几天晚上几乎只停留了一瞬,等我反应过来要去追的时候,就已经没影了……不过刚刚他一直没走,我就想试一试他,于是一直装睡。结果,我感觉魔气离我越来越近,差点落到我头上!我赶紧拿剑……”水坑说到这,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道,“不过,嘿嘿,我学术实在是不精,等我的剑挥过去,魔气都消散了……”
李筠并没有像平常一样打趣她:“这样,水坑,你不要轻举妄动,那个魔修咱们还不知道来头,这两天你先在我房里睡……”
水坑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啊?!我才不……”
李筠心口正有些发紧,听不得水坑的无理取闹:“韩潭!”
水坑耷拉下脑袋:“……好吧……”
没办法,就算是天妖也害怕被叫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