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五年后我回来了》闲倚胡床

8、第八章

　　此时夜市刚刚散去，街道上还能看到零零散散回家的路人，棠卿夹在其中，并不突兀。

　　棠卿其实走得很快，左拐右拐地在小巷中穿插，很快就出了城中的繁华地带，她往城池边界走去，人也慢慢地少了很多。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越靠近苍竞山，就越觉得空气中的清气稀薄起来，在此处走路似乎都比城中心更加费力一些，更不用说要是在此修行有多困难。

　　这里的居民不比内城，皆是些贫苦人家，也难怪此地人烟稀少，如果不是无处可去，应该不会有人愿意住在这里。

　　棠卿沿着一条小路穿过一片松树林，视野终于开阔了起来，隐隐约约能看见薄薄的黑气之中，有一座伫立在山坡上的四角凉亭。

　　凉亭的四面还挂着纱帘子，应该是曾经供人休息的地方。现如今月光凄凄惨惨，白纱轻薄，无风自起，四下空无一人，只一个亭子在漆黑的树林中，显得尤为诡异。

　　特别像是画本子中女鬼出现的地点。

　　棠卿其实有一点怕鬼，记得小时候半夜睡不着，盛长老就喜欢给盛子扬和她讲鬼故事玩，吓得他们俩分别跑去师兄师姐的屋里才能睡着，掌门知道以后，就勒令盛长老不准再讲。

　　后来长大了，棠卿才知道，世界上没有鬼。或者说，人比鬼可怕。

　　她拉了拉帽子，快步朝着凉亭走去。凉亭中还没有人，棠卿抬头看了眼月亮，算了下时间，应该是她来早了。

　　等人的间隙，棠卿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想到天行的年少时光，一会儿又想到落华谷那天的场景，零零乱乱的，到现在都像是一场梦。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白纱，走进一位同样黑袍打扮的男子，他在亭中站定，缓缓地脱下帽子，露出了一张棠卿十分熟悉的脸。

　　“……”棠卿在来之前有好多想说的，但是真的见到了人，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晌才说了句：“师兄。”

　　晏敬时只是静静地看她。

　　棠卿有点无所适从，手紧紧地攥着衣服，以为晏敬时是等她解释的意思，也不敢往前走，有些手足无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这样了，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在狡辩，但是——”

　　打断棠卿的是晏敬时的一个动作，他抬起双手，向两边张开，那是一个拥抱的手势。

　　棠卿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脑中空白了一下，旋即朝着他飞快地抱了过去。

　　棠卿感觉晏敬时的怀抱里凉凉的，似乎还沾着些露水，怀中带着熟悉又好闻的竹叶香，让人莫名的安心。

　　晏敬时把棠卿的帽子摘下，露出她绸缎一般的头发，在月光的照射下，也染上了几分银色。

　　他把下巴轻轻点在棠卿的肩上，此刻终于轻轻笑了出来，“棠棠，你总算回来了。”

　　棠卿发誓自己真的很少流泪。在宗门内她是掌门之徒，遇到事情就流泪实在是有损颜面，有时候就算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忍一忍咬牙就撑过去了。但是一碰到大师兄，就总是忍不下去。

　　棠卿在晏敬时的怀里蹭了蹭才抬头，试图蹭掉眼泪，掩盖这个丢人的事实，“师兄……你是怎么确定我回来的？不对，你什么时候知道不是我的？”

　　“这个……说来话长了。”晏敬时抬手擦掉棠卿没蹭干净的泪珠，“不过我知道，能收到消息，而且还愿意来这里的人，一定是我要找的师妹。”

　　“对了师兄，你是如何入城的？入城后住在哪里？”棠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算了，这不重要，等明天城门一开，你就快点出去。”

　　晏敬时听完，点点头，认真地说：“好，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一起出去的。”

　　“我？不是我不想出去，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我若是和你一起，恐怕咱们一个也走不了。”棠卿露出为难的表情，继续劝道：“所以，你既然知道我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就赶紧出去。”

　　晏敬时也没多说，只答：“我绝对不一个人回去。”

　　棠卿见规劝无果，又想从别的方面说服：“师兄，我偶然得知，陆寒衣正在寻找寒溪剑的剑灵转世之人，试图恢复神剑之力，此事需要尽快通知宗门。五浊之境内无法向外传递消息，还需你快些出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师父知晓此事，已经传信给侍剑宗杨掌门请他进行推演，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人。”晏敬时回复道：“不说这个了，总之，你得和我一起走。”

　　棠卿也不肯退让，“我不是不走，是你明天先出去，我随后再找机会——”

　　冷不丁地一把长刀飞来，飞刃划过飘扬的白纱，悄无声息间，寒光乍现，白纱落地。

　　长刀直直地冲着棠卿的后背而来，晏敬时一手把棠卿拽到身后，另一只手直接抽了剑。

　　“恒影——”

　　恒影剑和长刀猛烈的撞到一起，长刀回转而去，落回主人的手中。

　　棠卿看清长刀时便明白了来人是郑云楚，想来是出门时被其跟踪了，不禁心中生出一股懊恼之感，还夹杂着一股恼怒。

　　怎么又是他。

　　“哈哈哈哈，棠卿，可让我捉到了。”郑云楚摩挲了一下刀柄，笑得有点猖狂，“我已通知了阿姊，门主马上就到，你们俩，插翅难飞。”

　　棠卿手握踏风，与晏敬时并肩而立，两人都没有说话，对视之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互相点了下头，一瞬间持剑上前。

　　那就先杀了这个“先行官”。

　　郑云楚本就不是棠卿的对手，此刻被二人两面夹击，更是难上加难，加之他刚刚又饮了不少酒，此刻脚步不稳。因此不过几招之间，郑云楚的胳膊、大腿，便已经被划伤。

　　晏敬时丝毫没有手软，电光火石间抬手一刺，恒影剑势如破竹，没入郑云楚的胸口。

　　郑云楚中剑的时候，眼睛还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好似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他的手还拉着晏敬时的衣角缓缓下滑，在上面划出长长的一道血迹，看着有点骇人。

　　原本郑云楚不至于此，若是他在暗处躲到府中的人来，便可以避免此祸，但是他偏偏过于性急，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饮了酒不太清醒的缘故，非要出口挑衅，才白白丧命。

　　棠卿冷眼看着郑云楚倒在地上，得出一个言论——喝酒确实伤身。

　　她回过神来，不再管地上的郑云楚如何，一手拉过晏敬时就跑，此刻陆寒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要趁着这点时间跑得越远越好。

　　棠卿奔跑间，只觉得山风刮得逐渐大了起来，树林被吹得沙沙作响，带着点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此地只有一条山径，她拉着晏敬时想要原路返回，却看见松树林中跑出一队人。

　　避无可避，两边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那边见到棠卿，一队人瞬间散开，以围合之势把棠卿和晏敬时包在中间，持刀站定。还未言语，南边的两个人各后退一步，从两人间走出一个人，正是陆寒衣。

　　郑云枝也来了，她长长的黑发披在脑后，没再扎成辫子，明显是匆匆赶来的。

　　她此刻却没空理会棠卿二人，平日里的冷静此刻被打破，鲜少地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应该是在寻找郑云楚。

　　“云楚！”郑云枝对弟弟的脾性很是了解，在收到传信时就有所感应，又在来时只见到了棠卿两人，未见到弟弟的身影，郑云枝就已经猜到怕是凶多吉少。

　　但此刻真的看到这副景象，还是难以接受，毕竟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弟弟，怎么能没有触动。

　　“云楚，我是阿姊，阿姊来了，别玩了，快起来。”她跪在地上，沙哑着嗓音喊道，手扯着郑云楚的衣服不住晃动，“云楚，你起来，阿姊不罚你了，你起来。”

　　不自觉间，早就泪流满面。

　　而这边还在对峙。

　　月光照在陆寒衣的脸上，更加显得他面容阴鸷，他的目光在棠卿和晏敬时握住的手上徘徊了一下，接着往上移动，好像是在看棠卿，又好像在看晏敬时。

　　夜晚的景色多多少少带着点模糊，但棠卿却清晰地看到陆寒衣咬了咬后槽牙，显然是怒火中烧。

　　就是不知道是被人背叛的怒火，还是一种东西被人抢夺的怒火。

　　“棠卿，你过来，我留他个全尸。”陆寒衣看着棠卿的眼睛，目光灼灼，声音却平淡得没什么感情。

　　晏敬时上前一步，挡住陆寒衣投射的目光，抬眼回望过去，右手恒影剑蓄势待出，剑身上还沾着鲜血。

　　此战已经不可避免。

　　包围圈的人也是纷纷准备，只待陆寒衣一声令下，就出手攻击。郑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其中，脸颊上的泪痕已经擦干，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一双眼死死地盯住圈中两人。

　　棠卿望去，心下明白，他们和郑云枝以后，恐怕是至死方休了。

　　不过有没有以后还未知。

　　“棠卿，我再说一遍，过来。”陆寒衣按压了下额角，又开了口，这一句比上一句多了点不耐烦。

　　回答他的是踏风剑挑衅一般的剑鸣声。

　　陆寒衣自嘲地勾了下唇角，微微一动，一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此剑不比寻常宝剑，剑身如镜，中部却有着一条细痕。

　　此剑一出，在场的人都感觉周身微微发冷，甚至有几人手中宝剑已经不受控制地微微剑鸣。

　　不愧是上古神剑。虽有裂痕，已有如此震慑之力。

　　这是棠卿第一次真实地看到陆寒衣出手，也是第一次看见传闻之中的寒溪神剑。此刻，神剑虽难现往日的风采，但依然气势非常，依稀可透过它经受沧桑的剑身，猜到昔日之盛景。

　　但只是一柄神剑吓不退棠卿，且不说寒溪神剑如今在陆寒衣的手中能显出几分实力，她的踏风和晏敬时的恒影虽比不上神剑，但也是举世少有的名剑。

　　踏风剑是棠卿在天行剑冢中历练三个月所得，既是踏风剑选中了她，也是她看中了踏风，一人一剑磨合多年，默契非常，说是人剑合一也不为过。

　　晏敬时的恒影剑也是如此，不过他在剑冢中呆了三天就出来了，彼时棠卿有些不可思议，本命剑是剑修的命根子，晏敬时居然如此草率地就决定了，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他却笑着说，看上了就认定了。

　　好在恒影剑也很好。

　　没时间再多想，寒溪剑裹着丝丝寒意的剑风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