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生存》demise

4、她披着蓝色沙丽

　　其实，当一件事情被很多人反复说了无数遍之后，这件事情最后都会变得不能再说了。因为所有的意见会随着流传的范围而越来越莫名其妙，甚至连每一种说法的始作俑者都会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由于这个原因，那天在星巴克我与裘惠惠发现，其实我们所知道的几乎都是一样，完全无从“交流”。当然，要除开她不肯告诉我的那一部分，和我不肯告诉她的那一部分。
　　我很怀疑裘惠惠不肯告诉我的那一部分其实就是我不肯告诉她的那一部分，因为每次当我低下头假装喝咖啡的时候，她也用探究的目光从眼角看着我。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裘惠惠的口风实在是太严了。
　　回到报社那个乱得像网吧一样的办公室，我发现古玩坐在我的位置上。
　　“这是什么？”他指着我依然开着的电脑显示器。上面是我已经写好的初稿，一篇根本没有任何结论的胡说八道。
　　“色情网站？情书？”我随口回答，把他的脚从桌子上抬起来挪了一下，打开抽屉假装找东西。
　　“狗P！你他妈的少来糊弄我！别忘了，当你还在大学的时候，还听过我的讲座！”古玩虽然说着脏话，可是语气却还是很冷静。这有点吓到我了，我宁愿他一脚把我踹到墙角，而不是坐在我的座位上冷静地说“狗屁”。
　　当古玩拿出前辈的身份说话的时候，证明他真的生气了。
　　遇到这种情况，我只好按照经验，直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聆听教训。
　　“萧宇，你丫这个星期把稿子给我！不然，就他妈的给我滚蛋！我这里不需要混事儿的人！”古玩说完这句话，站起来，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软倒在座位上。
　　古玩突然又在门口出现：“你丫泡mm归泡mm，别他妈把工作跟私事儿混在一起！职业精神，你他妈的懂吗？”
　　我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拉长声音：“是……前辈教训的是！前辈教训得对！在下再也不敢了！”
　　虽然我说着是，可是我知道，那篇初稿实在是只能应付读者。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买我们的报纸。难道真的有人在除了马桶之外的地方，进行传统的阅读并且思考吗？
　　在这个读图的年代，到底有几个人在关心世界？
　　直到出报那天为止，我都没有跟裘惠惠提到稿子的事情。出报当天，裘惠惠又给我打电话了，语气十分严厉：“萧先生，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解释！”
　　我可以把公关公司哄骗过去，可是对她……我没法解释。于是我就老实说了：“我没办法解释！”
　　“萧先生，你知道什么叫做道德吗？为什么把私下的谈话这样写出来？！”
　　“你可以投诉我检举我揭发我请律师告我……可是我还是没办法解释！”我沮丧的坐在座位上，等着她砰的挂断电话。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再见！”
　　我慢慢放下电话，江松额头上写着“我是八卦”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又把一个小姑娘踹掉啦？你这个感情的骗子！”
　　“嗯……”我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句。
　　我以为这件事情从此再也与我无关了。做记者不就是这样吗？猴子掰苞谷，掰一个扔一个……除非发现扔掉的那个苞谷上面还残留着几粒玉米，不然，被扔掉的苞谷就永远被扔掉了。
　　“记者无情啊，无非是利用与被利用罢了。”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对江松反复念念叨叨这句话。古玩拍着我的肩膀，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中午醒来，宿醉搞得我口干舌燥，脑袋昏沉沉，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家的。从床上爬起来，我打算去喝一杯水，却发现手机的短消息灯不停的在闪烁。
　　“你没事吧？”是裘惠惠的短信。
　　我脑袋嗡的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样。犹豫了片刻，我打通了她的电话。
　　“你好！”依然还是冷淡的声音。
　　“你好……”我突然发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打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你昨晚喝醉了？”裘惠惠的语气中有着明明白白的关心？我疑惑的想。
　　“啊？你怎么知道？”我咽了一口口水，心虚起来。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闹了什么笑话。
　　“你昨晚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语气还很冷静地说，‘她披着蓝色的沙丽’。”裘惠惠说，“我问你谁披着蓝色的沙丽，你却只是反复说这句话。”
　　“我说她披着蓝色的沙丽？这是什么意思？”我糊涂了，我说这句话做什么？
　　“我想，你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
　　“不可能！”我又咽了一口口水，相信电话那头的她也能清楚地听到这个声音。
　　“那么你怎么会知道蓝色的沙丽呢？”裘惠惠似乎在掩饰自己语气里的笑意，“萧先生，我是一个做事情的人。我的专长是研究，不大懂如何去跟你们记者打交道。但是我有一个毛病，就是很好奇。作为我们曾经建立起来的互相尊重，你可否告诉我这件事情？”
　　“我怎么知道什么叫做蓝色的沙丽瓦？我连什么是沙丽都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