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今夜去哪》雪中葵

56、散落

　　走出黑暗的长廊，回到会场。

　　此时，场地里已经彻底沸腾了起来，地灯的光线照过冰冷的面具，打不到深藏其内的眸子。

　　却又在每个人的唇上打上热而欲的光。

　　刚刚在地下的冰冷在这里，被完全浸化了。

　　“太宰先生，不回去吗？”伏黑怜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他们一出来，道道视线就打在他们身上，想要把他们吞吃入肚。

　　那不是平日里简单欣赏或者喜欢的视线，内里带着太多欲望，粘黏得，像是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来都来了，当然是玩得尽兴啦。”很可惜，太宰治并没有理会他的不适，他回头看了他一眼，面具下的鸢色眸子闪过平日里的狡黠，一个转身挤进舞池。

　　伏黑怜在外面不知所措地站着，当看见有人向太宰治飞吻后，他只觉得会场里的音乐像直升机的螺旋桨一般呱噪，不再顾忌会陌生人的近距离接触，也挤进人群。

　　他有些笨拙地用身子挡住过来和太宰治搭话的人，忍受着人群中混合着香水的汗臭味，抬起手臂，把太宰治与人群隔开。

　　这里与其说是跳舞的地方，到不如说是猎场，成功配对的人两两贴在一起，未找到自己落处的蝴蝶在场上寻寻觅觅，伏黑怜对上太宰治因他的动作而扬起的嘴角，只觉得一切都乱得要命，自己的欲望又开始直白大胆。

　　他强迫自己偏过头，却正对上互相抱一起，唇与唇交接着的男女，他们的唇附着一层湿润的膜，在地灯的照耀下闪着光，他尴尬地想收回视线，但亲吻中的女人正好睁开眼睛看到了他。

　　女人的瞳孔因亲吻模糊成没有焦距的一团，她的视线扫过太宰治，又回看向他，俏皮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很快这份灵动就随着深入的吻，崩溃消磨，任命地闭上眼睛。

　　音乐集中的鼓点代替了他静止的心脏，快而混乱，伏黑怜吞咽着，看向太宰治，视线在对方的唇上逗留。

　　混乱又堕落，这是个适合亲吻的场合。

　　他的头微微前倾，靠近他，手臂一点点靠拢，像是草原上钻进野兽地盘的捕猎者。

　　场上扭动着的肢体把他们隔绝到世界内，伏黑怜一点一点靠近着，他摸到西服后微微凸起的暗纹，还有隔着衣服，脊背奇妙的曲线。

　　但吻还是没有落下，他不敢闭眼睛，下定决心地吻上去，只是弯下腰，让自己的脸与他平行，歪过头，让等一会儿，他们的鼻梁不至于打架。

　　伏黑怜感觉他们中间就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似的，太宰治手里捧着的白蓟花在他挣扎间发出叶汁的青涩味。

　　他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手下松了力气。

　　“胆小鬼？”太宰治拽过他的领带，在耳边嘲讽道。

　　“在您面前，我确实是，”伏黑怜抬手轻轻碰了碰太宰治的脸，像是在对待宝物，“我可以吻您吗？”

　　“上次不是这样。”太宰治抬手点了点嘴角，那里还有深色的血痂。

　　“因为很喜欢您啊。”

　　伏黑怜的视线在太宰治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上打转，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人。

　　这个人明明与自己开始坚持的东西正好相反，那些他好不容易在武装侦探社里学会的、属于好人的美德，眼前这个人通通没有，但他就是无法怪罪。

　　太宰治仍旧拽着伏黑怜的领带，为了扮演好管家和少爷，伏黑怜的一身燕尾服款式简单而经典，随着他手中领带微微撰紧，咒灵藏在燕尾服里的白衬衫露出的愈来愈多，他对上咒灵的视线，那视线有些呆，有些痴，无疑是令他满意的。

　　他狠狠地拽了一下领带，就像骑手拍打马背。

　　没拽动。

　　他瞪了伏黑怜一眼。

　　咒灵大梦初醒似地看着他，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归顺地低下头。

　　随着他第二次拉紧领带，咒灵听话地顷过来，面具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碰撞摩擦声，于之下，亲吻、啃咬，温热而柔软。

　　白蓟花散落一地，青涩的味道弥漫鼻尖。

　　音乐继续，但不再重要了。

　　聚会的目的不在角色扮演上，所以整个聚会的时间并不长，随着音乐戛然而止，灯光骤然变暗，只余留墙壁上几个绿色的安全通道灯亮着，指引最后通往“自由恋爱”的道路。

　　人们两两结伴，朝着通往酒店住房的快速通道离开。

　　随着身边人离开，他们周围的温度降了下来，不过太宰治没有松手的意思，伏黑怜自然由着他。

　　在遇到太宰治之前，伏黑怜并不明白人类之间的亲吻有什么意义。

　　在他看来，亲吻既不卫生，又不安全。他的想象里，爱情应该是富有想象力的事情，做别的情侣做不到的事情，品味不在任何记录里的浪漫。

　　但事实证明，遇到太宰先生后，任何无趣的事情只要掺杂那个人的身影，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也终明白，亲吻是欲望的开关，更是是爱的本能。

　　当人走得三三两两，保洁开始打扫场地时，太宰治终于松开了他，面具下的双眸带着朦胧的水光，平日里苍白而干裂的唇此时变得红润而有光泽。

　　那是属于他的印记。

　　“抱歉，花都掉了。”想到这，伏黑怜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蓟花。

　　“以后再送给我好了。”只听太宰治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跟平日里不同，让伏黑怜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伏黑怜安抚着自己快要开满漫天烟花的心情，抬头问道。

　　如不涉及他们两个的立场，他对与太宰先生一起的调查很是期待。

　　“我还有事。”太宰治遗憾地摊手道。

　　有些遗憾，伏黑怜还是道：“那我送您离开。”

　　“不用。”太宰治直接拒绝了，他没有直接走，而是上下大量着伏黑怜，让伏黑怜有些无所适从，随着心中的困惑，眼神微闪，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这样吧。”就听太宰治轻叹道。

　　他抬手抚摸伏黑怜脖子上被他拽皱起的领带，灵巧地解开，放在鼻尖闻了闻，黑金色的领带沾染上蓟花的香味，塞进口袋里。

　　他又将伏黑怜立起的衣领放下来，纤长的手指在领间穿过。

　　伏黑怜放轻了呼吸，看着太宰治专注的表情，能感到颈肩指肚划过的微热触感。

　　如此家常的举动，无疑让他心动。

　　“这个给我好了，”整理好领带，太宰治收回手，拿出伏黑怜的领带晃了晃，“下次，让你拿我的。”

　　“嗯。”伏黑怜眼神有些痴。

　　——

　　临门前，太宰治朝他挥了挥手，伏黑怜看着他离开的地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如果，他们能一直如此，他也许会有些劲头吧。

　　这么想着，伏黑怜蹲下身将散落在地的蓟花捡起，在他们亲吻时，有人在他们身旁经过，踩在上面。

　　花茎、花瓣处都有汁液渗透，有些花已经折了。

　　他应该在太宰治临走前再送一捧花的，但他又怕蓟花会盖住他领带的风头。

　　下回，他这么想。

　　就在他把花都收拾好，准备再去找Poppy谈一谈时，门外突然人生嘈杂起来，随着厚皮鞋底在石磨板上咚咚的声响，大门被打开，一群身着军警服的人带着几个六神无主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伏黑怜眼睛微微眯起，他自然认识这些人。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因为合法的正义，把自己的残暴化作令人敬佩的英勇——伏黑怜认为这很适合形容政府的特种部队【猎犬】。

　　伏黑怜讨厌【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这个人拥有纯黑色的灵魂，只要看一眼就让他恶心。

　　但这般罪恶的灵魂是因为他是政府、国家的英雄，伏黑怜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

　　“【怜】先生！”猎犬里最高的那个人朝他拼命挥手。

　　可惜，福地樱痴每次见到他都热情满分。

　　“……”伏黑怜猜测着猎犬来这里的原因，朝福地樱痴点了点头。

　　“您就是伏黑怜？”在福地樱痴招手后，一个拥有白红相间发的男人走了过来，伏黑怜注意到他闭着的眼睛。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有无明之王称呼的条野采菊。

　　“是的，你们来这里是？”总不能是来查封“恋爱”经营的，伏黑怜想到在地下二层行动不便的Poppy，眼底闪过不安。

　　“队长发现这里藏匿了对群众人身安全有威胁的人。”条野采菊伸手与伏黑怜相握。

　　“但我觉得这里除了混乱些，没什么坏人。”收回手，伏黑怜冷声说道。

　　“是啊，也许不是人也说不一定是吗？”条野采菊歪过头露出面具般的笑容，随着他的动作，耳坠微微摇晃。

　　“诶呀，没想到你们的友情生升温得这么快。”就听急切的脚步声，福地樱痴大步走到条野采菊身后，一直胳膊揽住他，笑眯眯地看向伏黑怜。

　　“队长，并没有。”条野采菊抱怨道。

　　“自从上次见到【怜】先生，我就觉得你是个值得交好的朋友。采菊，既然你都抓住机会了干嘛要犹豫嘛。”

　　“谁犹豫了！”条野采菊汗毛都竖了起来。

　　“上次见面？我们上次见面在十多年前吧。”伏黑怜疑惑道。

　　那个时候他才7岁左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