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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康宁 ...

  •   外头人都知道长公主育有一子一女,那一子自然就是宁王祁宵。
      长公主和驸马没什么感情,是先帝赐的婚,公主殿下又把自己常年养在庄子里,两人一年半个月打不了一个照面。
      而这个祁宵,就据说是长公主的私生子,在外头养了好些年,等驸马病逝了才接回来,这才跟了公主姓。京都流言多,长公主也恼,怕这孩子这些话听多了长不好,早早地就让皇帝封了个郡王去了西北地的苍州。
      而那一女,反倒成了京都贵妇们常聊的闲话。
      那一女名为乐康宁,是公主和驸马的孩子,因为患有腿疾,封了郡主后还是与长公主生活在一起。那些个妇人,在讨论自家子女婚配时,就总爱把乐康宁拉出来言语鞭挞一番。
      “长公主府上那个,瘸了那么些年了,性子还辣,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乐康宁这几年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些话,尽管她不出门,这些话也总能飘到她耳朵里。
      灰白的院墙很高,墙外的枣树只探进来几支树枝,却也挡不住外面的流言蜚语。
      乐康宁一身柳黄的钗裙,坐在四轮车上,腰间别了根黑色的皮鞭,精致得很,正在院墙边修剪她种的锦葵。脸上稚气还未脱,眉眼间却尽是凉薄。
      “又死了,再去换一批新的来。”
      听到乐康宁的话,旁边的原本就畏畏缩缩的女婢更是打了个激灵,连忙点头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其实花开得正好,三三两两地紧挨着,雪青的花瓣也给这院落也添了几抹色彩。
      偏偏乐康宁就要在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把它们一个个折断,再换上一批新的,重新摘种。
      女婢没去多久,生怕怠慢了,很快就带着人来给这一方院落换上了新的锦葵。等花种好了,乐康宁便又耐心的浇水,修剪好生呵护着。
      祁宵到府邸门口时,正好看见府里的下人抬着一箩筐的花离开。他知道乐康宁不喜欢自己,便不好多问,进去后也只打了个照面。
      因为祁宵早早便去了苍州,两人并没有见过几次面,除了名义上是兄妹,并没有什么感情。
      日落西山时,长公主才回府。祁宵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文竹,长公主带在身边的侍女。
      文竹跟了长公主很多年了,算是个长辈,乐康宁也要敬她三分。祁宵也并非不知礼数,还是恭敬地听着文竹带来的话。
      “宁王殿下,公主请您去叙叙旧。”文竹言毕,站在原地未走。
      重浠跟着祁宵,也不敢怠慢,附身作“请”的姿势,道:“劳烦姑姑了。”
      长公主的府邸不算大,但是也肯定不能算是小,跟着文竹弯弯绕绕一会,总算是到了正厅。
      正厅最里面摆了两把太师椅,两侧则是几把圈椅,柱子也并无过多装饰,反倒是有些朴素了。这朴素的环境里,最惹眼的是一盆绿萝,其茎蔓从容地F垂,仿佛一幅翠绿的风景画。
      长公主就坐在那风景画一旁,用盖子轻轻剥开浮在表面的茶叶,瓷器碰撞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文竹识趣地带着重浠退下了。
      厅内只剩祁宵和长公主两人。祁宵双手作揖,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姑母。”
      长公主身着黛蓝色罗裙,闻言依旧不紧不慢地拨着茶叶,等祁宵一礼行完,才缓缓开口道:“我知你不愿,但你应该叫我,母亲。”
      祁宵低头站在一旁,没出声。
      “你要是想活下来,就应该自觉地忘掉你以前的身份,”长公主放下手中的瓷杯,继续道,“你的父亲已经不是太子了,他是弑父的罪人,你现在,叫祁宵。”
      祁宵闭了闭眼,像是思考着什么,但他却是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抱他上马的父亲,为他牵缰绳的母亲。许久,他双手再次作揖,弯腰行礼道:“母亲。”
      长公主受下了,重新端起那杯茶时,已经不似刚刚那般烫了。
      “此次归京,是为你立冠一事,冠礼后,苍州的刺史会被调回京都,你尽快回去,莫在这京都逗留。”
      “是。”
      翌日,太阳升到了屋檐边,祁宵在院中感觉空气还是潮的,便想着带重浠在这长公主府里认认路。
      木制的四轮车在这青石板上轧过时格外响,祁宵刚逛到前院便听见了。
      乐康宁坐在四轮车上,双手握着一支锦葵放在膝前,见到祁宵时,稍稍有点错愕,却也只是微微颔首。
      “兄长要出门?”
      没等祁宵回答,乐康宁已经把手中的锦葵递给了他。
      那朵锦葵开得艳,紫色由浅及深往花瓣边沿延伸,生出一种娇滴滴的感觉。
      “兄长常年在苍州,没怎么见过京都的繁华,多看看也好。”
      这是嫌他碍眼,开始赶人了。
      祁宵接过花,没计较许多,倒是真的转身出了门。
      不过确实如乐康宁所说的,京都繁华,自是苍州比不了的。街道上大大小小的铺子,各种各样的摊子,因为这路宽广,也不显得拥挤。商贩的叫卖声倒是塞满了这街道,祁宵合上左眼,把手中的花放在另一只眼前,看着这街道。
      重浠也四处打量着,却在这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殿下,那是不是南璃?”
      祁宵拿开花,被花遮挡的视线中,离他们并不算远的距离,能看到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袍的人,墨色的长发散在身后,肤色白皙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件上好的瓷器。
      那人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正是南璃!
      南璃在一个卖珠钗的小摊子面前,细长的手指杵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买哪个。
      见一支贝壳花纹的簪子,末端还垂着珠子,南璃喜欢得紧,正欲伸手去拿,一朵锦葵映入眼帘。
      “都虞侯这般雅兴,竟来看女子的首饰,莫非有了心上人?”
      被人扰了兴致,南璃有些恼,拨开挡住视线的花,转头道:“女子的首饰?既如此好看,男子为何戴不得。”
      京都贵人多,见几个达官显贵也算不了什么。旁边的摊贩本还想替自己家簪子美言几句,听了这话,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祁宵听南璃这话,才反应过来这鲛人上岸前,可能做的都是一些算计人的功课,对这些常识一概不知。
      “也不是戴不得,不过应该会遭人诟病吧。”祁宵看看南璃再看看那根簪,设计虽还算得体但做工太过粗糙,若是真的让南璃戴了去,就像上好的瓷瓶里插着路边的野花。
      祁宵把手中的花簪到南璃耳边,道:“我虽没听说过男人戴珠钗,但是却知道男人是可以簪花的。”
      锦葵开得艳,不过戴在南璃头上也只是个衬托。
      商贩也是个机灵的,忙拿出了几样男子把玩的物件。
      “二位公子看看这个?”他笑得谄媚,把一枚玉佩往前面递,却被重浠拦了下来。
      商贩抬眼看了看重浠,又乖乖收回手,把玉佩放下了。
      这玉佩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里面杂质颇多,颜色竟还分布不均,就是南璃不懂这些,看了玉佩一眼,也没再多看了。
      南璃打量着这些东西,问道:“这些就是男子用的?”
      其实这些东西倒也不必分得那么细致。祁宵思考了一会,缓缓开口:“算是吧。”
      说的话不清不楚,南璃撇了撇嘴,拿了一个圆滑的球,端详起来。
      重浠不让商贩上手,此时商贩见是个机会,便连忙介绍起来。
      “公子真是好眼光,我家这八孔埙是细陶,摸起来手感极好。”商贩搓着手,眼巴巴地望着南璃。
      南璃本身也没想推拒,反倒是祁宵先叫重浠去付钱。
      两人是刚刚被乐康宁赶出来的,谁也没带钱,祁宵刚刚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见重浠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
      南璃没看懂,商贩看懂了呀。商贩撇嘴看着祁宵,正准备把埙拿回来,那身熟悉的猩红色圆领袍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季岚左手搭在南璃肩上,看着他手里的玩意,道:“喜欢?”他看向商贩,问道,“多少钱。”
      商贩收回手,报了个数,季岚就丢了锭银子过去,没管旁边还有人,就带着南璃走了。
      祁宵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道:“下次记得带钱。”
      季岚看着南璃耳边簪着的花,觉得碍眼,取下来随手丢在了一旁,而后把双手背在后脑勺。
      “刚刚那人谁啊。”
      南璃还在把玩着手里的埙,语气颇为随意道:“不认识,像个痞子。”
      “哦。”
      祁宵没了闲逛的兴致,只得回了长公主府。府外停了顶轿子,轿夫还规规矩矩得在旁边候着,看样子是来了什么客人。
      刚进府就能看到文竹,文竹在一旁,看见祁宵便喊住了他。
      “殿下,公主殿下在厅内。”
      “……”
      及正厅,长公主还是坐在高位上,一旁规规矩矩地站着个宦官。这次祁宵恭敬地叫了声“母亲”。
      长公主没跟祁宵说太多,只说皇帝要见他,祁宵这才知道府外的轿子是给他准备的。
      他跟着宦官上了轿,往宫内去,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朱红宫墙,就像逃不掉似的。
      皇帝见祁宵来了,倒是一副和蔼的样子,等祁宵行完礼,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来得正好,待会朕带你见个人。”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宦官尖细的声音,说的是漠北使臣觐见。
      漠北和大周是交好关系,而苍州离漠北不远,中间搁着的就是大周开设的通商之地,衢城。
      那里对外国商人不设禁制,因而是漠北和大周的交界处,所以漠北商人居多。
      祁宵和漠北大王子就是在那里碰过几次面,有了些许交情。
      等那所谓的使臣上来,祁宵才知道来者正是漠北大王子本人,这也就难怪皇帝要把祁宵喊过来了。
      阿提纳一身漠北服饰,鬓边扎的小辫上还挂着几个圆珠,皇帝特许他带刀,腰上挂着的也是一把镶嵌了无数宝石的华丽弯刀。他带着他的近侍上来,右手放在左肩上,弯腰行了个漠北礼,左耳的绯红的宝石坠子一晃一晃的,随后笑嘻嘻地看向祁宵。
      皇帝哈哈笑几声,对阿提纳道:“大王子可还满意啊?”
      阿提纳让近侍递上去一个盒子,皇帝也没让一旁的人拦住这无礼的举动。盒子放在皇帝面前的桌案上,阿提纳才缓缓开口:“那自然很满意。”他看向皇帝,继续道,“这是父王为陛下备的一份薄礼,还希望陛下也能够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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