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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境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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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镜门位于清音庭之后,与地武门和水云门以连廊相接。三座庭院结构相似,但是天镜门却比其他的地方更是多了一份潋滟风光。
山岚烟云缭绕,殿堂八角飞檐昂然挺立,前临碧水清潭,后拥危峰嶙峋。每当日出日落之时,天际一片朱红洒金,亭台楼阁无不气势磅礴。碎琼在天境门已经几个月的时间,依然震撼于这样辉煌的景色。
早晨的空气冷冽入骨,碎琼早早地起身,穿戴整齐走到厨房。
“厨娘!我来打水了!”
厨娘从内堂出来,手里早已端了一盆热水。
“琼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早?”
“每月初一是与阁主议事的日子,所以少主起得早。”
“噢,你看我这老糊涂了。”厨娘将热水交给碎琼,一面叹息道:“少主也真是奇怪,身边竟然一个奴仆也不留。你不但要练武,更是要伺候他,真是苦了你了。”
“碎琼只是为少主做些琐事。况且,这里的日子比烟尘轩好多了。”
“噢,今天晚上别忘了来我这里一趟。我新蒸的桂花糕…”
“知道啦!”
碎琼告别厨娘,端着热水,脚步轻盈地来到一扇红木雕花门前。她腾出一只手来在门上轻轻地扣了扣,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
“进来。”
她迈进房门,独孤残雪早已经盘坐在床上,束发披风,白衣胜雪。他长眸暗敛,似睡微醒,然而碎琼知道他其实早就醒来了。
“少主,热水。”碎琼垂首站立在他的床边。
“嗯。你在外面候着吧。”
每天的早晨总是这样重复的一幕,碎琼也早已不陌生。
每月初一,他都会与穆玄墨和叶红莲一起去清音庭见独孤赤血。至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她自然无法得知,因为她不能进入清音庭。虽然她已经成为独孤残雪门下的弟子,但是他却很少让她接触到葬月阁的机密。也许,他不信任她,她暗暗地想。
跟随独孤残雪来到清音庭,她在庭外等候。广阔的庭院寂静无声,只有落梅簌簌如雨。她望着庭院里的梅花飘零,也不禁淡然微笑。
独孤残雪,就如这冷冬寒梅一般凛然不可侵辱。
偏偏他又是个极其孤僻的男人,除了她之外,甚至不喜欢弟子随意出入天镜门内庭。所以自己虽然是他的弟子,却也要打理他身边的琐事。有的时候,她觉得他这般孤僻,除了生性清冷,也是因为行事极其小心谨慎的缘故。可是同时她又疑惑,在这葬月阁里除了阁主,他就是最尊贵的人,又有什么人敢轻易对他不利呢?
呵!她微微吐气,呼吸立刻化为白雾,消失在空气之中。这个男人,即使自己在他身边已经一段日子,却依旧难以捉摸…
清音庭内,高处端坐着独孤赤血,席下独孤残雪,穆玄墨,与叶红莲三人并立。
独孤残雪是个冷峻的男子,微漠寡言。穆玄墨则不同,银发掩眸,流转着邪魅之光。叶红莲虽然是一介女流,在葬月阁当门主的时间却最长,因而城府极深,皮面上总是笑靥娇媚,可是心思丝毫不流露于外表。
一个时辰过后,独孤赤血提早结束了议事,只留独孤残雪一人。
寂静的清音庭内,流水淙淙,悦耳轻灵。
“父亲留残雪一人,是有话要对残雪说吗?”独孤残雪垂首问道。
独孤赤血背对着他,微微偏过头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如果不是多年前的那一夜亲眼目睹慕容燕与苍影的私情,独孤赤血绝对不会猜忌席下的男子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毕竟,独孤残雪的冷酷锐利与他自己太过相像…
“听说…你让几个弟子下山去打听你母亲的消息。”
“是的。”
“可有什么进展?” 独孤赤血问,嘴角诡谲地弯起。
“还是没有消息。”
独孤赤血缓慢地踱步到独孤残雪身边,一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娘,为父也期望她会再次出现。” 独孤赤血的眼睛闪过一抹猜忌,“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会派更多人手帮你。”
“残雪不敢打扰父亲练功。”
“我内伤已愈,这还多亏了你寻来的那块冰心翠,真是难得的宝物。我既已用完,你就拿回去吧。”
独孤赤血微微一笑,又说,“你娘失踪,为父也是甚为痛心。残雪,你不要怀疑我的用心。”
独孤残雪脸色稍凛,单膝跪下,“残雪不敢。”
“起来吧!” 独孤赤血一手将他扶起,一手交给他一样东西。
独孤残雪定睛一看,抬眸惊视,“弑神决?”
“今日,我将它传授与你。以你的资质,五年之后必定独霸武林。” 独孤赤血盯着他,“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葬月阁将来的继承人。不要让我失望!”
“残雪不会。”
独孤残雪敛下眼眸,眸光流动,难以捉摸。随后,独孤残雪离开了清音庭。
独孤赤血凝视着他的背影,脸上一抹深沉淡淡而逝。弑神决是独步武林的武功秘籍,心法极其高深莫测,练功之时必须全神贯注,一个不小心功力反噬,后果不堪设想。用弑神决牵扯独孤残雪的精力,自己或许能够在他练成之前找到穆清碧的儿子,独孤赤血凝视着手中的凤型碧玉暗忖。
碎琼站在清音庭外,远远地看见两个人影走了出来,却没有独孤残雪的影子,不禁疑惑。
眼见穆玄墨与叶红莲走到她跟前,她立刻单膝跪地,垂首道:“二位门主。”
穆玄墨轻佻地笑着,一指勾起她的下颌,“啧啧,这么漂亮的小美人,残雪也真忍心让你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等着。红莲,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天镜门的内堂竟然只有碎琼姑娘一人可以自由出入。”
碎琼连忙解释道:“少主不喜吵嚷,所以内庭里极少有奴仆走动…”
她还没有说完,穆玄墨忽地俯身贴近她的耳边,诡谲的声音响起:“琼姑娘,你不用对他这般体贴。就算他再怎么宠你,将来阁主的位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叶红莲脸色蓦然严肃起来,“玄墨,不要胡说!残雪是阁主唯一的儿子,当然会继承他的位子。”
穆玄墨放开碎琼,缓慢地站起身,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碎琼心中惊愕与猜忌百转千回,穆玄墨在暗示什么?独孤残雪怎么可能不是阁主的儿子?而这样的秘密,来葬月阁不到两年的穆玄墨又怎么可能知道?
她正呆愣地跪着,突然觉得身后一股肃杀之感蓦然传来。碎琼忽地回过头去,独孤残雪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残雪,你的轻功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
穆玄墨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叶红莲无奈之中也随即离开。
空旷的庭院里就只剩下独孤残雪与碎琼两人,沉默夹杂着悬疑使得冰冷的空气更加凝结。
“起来。” 独孤残雪俯视着碎琼,声音平淡地命令道。
他听到了多少?碎琼沉默着站起身来,垂下眼睛,不敢去看他。
独孤残雪凝视着她的表情,忽然冷笑道:“你想问什么?”
碎琼喉中一窒,慌忙说道:“我什么都不想问…”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独孤残雪便在眨眼间欺近她跟前。他狭长的眸子低垂,清冷地盯着碎琼,深邃锐利的眼神一直望进她双眼的深处。冰冷的唇离她脸颊只有咫尺之距,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
“别在我面前装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他说完就离开了她,一转眼身影便在数十步之外。碎琼望着独孤残雪萧肃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才能够平稳心脏狂跳。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与她之间几乎毫无间隔…
为什么会恍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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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碎琼一人在庭院里练剑。明月当空,遥遥地洒下一地清冷白玉之辉。
碎琼停下动作,遥望远处的夜色,轻一提气跃上庭院里的一棵柏树。这样美好的月夜,她却略略地感到心烦意乱。是因为穆玄墨的话,还是因为独孤残雪?
她轻叹着,嘴角弯起一抹苦笑。本来她只是想无风无浪地度过在葬月阁的三十年,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天境门的弟子。其实比武当天她明明是败了,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内阁弟子,他却依然收了自己。
你以为我不明白?独孤残雪清冷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
难道他看出自己是故意输的?也是,自己那点功夫又怎么瞒骗得了他?
她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兵刃铿锵!仔细一听,喧哗似乎是从前庭方向传来的。
碎琼连忙前去,只见夜空中灯火通明,几个天镜门的弟子已经和一个黑衣人厮杀起来。而独孤残雪正远远地站着,双眸微垂,神态自若,身上甚至没有配剑,丝毫没有为眼前的打斗声惊扰。
独孤残雪不喜吵嚷,所以夜间在天镜门留守的弟子很少。那黑衣人剑势丝毫没有章程,但运用灵活,几招之下倒也晃过几个弟子。
碎琼立刻飞身上前,截主来人之势,双剑相撞,带出一道亮眼的火花。与那人过了几招,那人脸上的黑布掉落,露出一张十五六岁男孩的脸!
他只是个孩子!碎琼愣愣地看着他稚嫩脸庞。
在这怔然的瞬间,那男孩早已与她擦肩而过,朝独孤残雪直逼而去。碎琼大惊失色,转头一看,却愣在当场。
那人的剑卷起白雪如烟,电光火石的霎那,独孤残雪只伸出两指便夹住来势汹涌的剑锋!雪在夜中慢慢地回落,洒下细密的光尘。黑衣人也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的独孤残雪。
“叮…”剑尖已断,掉落雪地之中。
独孤残雪没有抬眸,轻甩长袍,转身就走。
那人还不甘心,持着断剑还想再刺!
在碎琼的眼中,一切仿佛缓慢了下来。独孤残雪速度诡谲地转身,未待那男孩反应,长剑已经落入独孤残雪之手。碎琼心中直叫不好,独孤残雪第一次放过这男孩是因为不屑与他动手,可是如果他再来进犯,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
断剑在凌空中笔直划下,然而只听清脆的一声,独孤残雪的剑竟然被挡在半空!碎琼半跪在地上,举剑护住身后的男孩。他的剑压在她的头顶,剑气震得她虎口生疼!
她做了什么?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寂静的庭院里,几个弟子震惊而谨慎的目光在她与独孤残雪之间打量…
良久之后,她听见自己开口, “少主,葬月阁戒备森严,难以潜入。留下一个活口,至少能够知晓他有否同党。”声音听似声音平稳,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中的恐慌。
断剑缓缓地移开,剑身冰凉,抵住碎琼的下颌,轻轻抬起。
碎琼抬起眼睛,耳边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独孤残雪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陌生的光芒,似乎在惊讶。忽然间,他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声音却更加冰冷。
“你以为经过废园那一夜,我就不会杀你吗?”
碎琼一怔,心中思绪倏地乱成一团,原来他早就认出了她!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独孤残雪复杂地看了碎琼一眼,却并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子缓慢地向内庭走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几个弟子蜂拥而上,惊魂未定地对碎琼说:“你可知道你是少主剑下第一个活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