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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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百屠是走来的。
仿佛酝酿着什么。
双肩落着薄薄一层雪花，热气从身上肉眼可见地散发出来。薄唇抿起，若有似无地笑着。
颜亭目光移动，楚百屠黑发上水雾凝结，初雪拿他都没有办法似的。
见到颜亭，楚百屠看了过来。双目泛着幽幽地光，显得异常锋利。
落在颜亭手边装盛鸡汤的小瓮上，似笑非笑地道：“近来身体可好，小叔 叔 。”
颜亭轻咳一声，干脆道：“托你的福，已然大好。”
楚百屠瞟过王那跑，见他坐立不安的样子，生怕自己吃了颜亭。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捡起一根烧火棍，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早就听闻小叔叔神厨下凡，三不五时就能研制出京中从未有过的吃食。不知是不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了你。”楚百屠一口一个小叔叔，喊人喊得阴阳怪气的。
屋檐回廊下，放着一张摆满碟碗的案几。
楚百屠扫眼见到上面有红豆沙、糯米粉、清水、糖、清油、红豆沙等物，心思一动道：“小叔叔，还请自便。”
颜亭判断不出楚百屠的意思，但显然是想要自己当面做出点东西来给他瞧。难不成他怀疑自己根本就不会做吃食？
不过能避免矛盾自然是好事。
颜亭听他的话，先慢悠悠地把小翁里炖的桔梗鸡汤喝完，在楚百屠额角青筋要冒出来之际，唤人打水洗手，这才走到案几前。
楚百屠好歹一位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目光如炬，不漏掉颜亭一个动作。王那跑被他盯的手忙脚乱，被颜亭赶到一边烧火去。
身为新东方烹饪学校的技术校长，颜亭一点不带怕被人盯的。从前他不仅亲自带学生，还拍过电视广告。
广告词他还记得：
‘汇集天下名菜，培养厨师精英。’
那时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厨师服，带着高高的厨师帽，在一群摄影机面前行云流水地制作出美食。
品尝过后没有一个人不是竖起大拇指的。
区区一个大孝子，他是不惧的。
颜亭将糯米粉与糖搅拌混合，其中又添加了一种面粉。楚百屠不知是何物，也没细问。
见颜亭不紧不慢地一边倒入清水一边用筷子搅拌，直到变成没有颗粒感的稀面糊状态。而后倒入清油继续搅拌，使得清油和面糊完全融合在一起看不出油花。
王那跑端来盘子，颜亭挽起袖子把面糊到在盘子中放进室外烧好火的蒸笼里。一炷香后，取出蒸好的糯米面团稍微凉点，颜亭拿起擀面杖把面团赶成长方形。
把赶好的面片铺在黑芝麻上，再把豆沙搓成圆条放在面片上包裹着卷起来，滚一滚压上炒熟的黑芝麻。
颜亭用小刀切成小块装到精巧的花瓣状小碟里，一份软糯香甜的豆沙糯米卷就送到楚百屠面前。
王那跑非常有眼力见地煮好茉莉花茶，一同送到楚百屠手边。
“要是有椰蓉就更好了。”颜亭自己捏起一块边角放到嘴里嚼了嚼，自我感觉不错，只是稍微甜了些。
毕竟要送给街坊邻居们品尝，大都是小娘们和孩童们吃，他们都喜爱稍微甜些的。
这时候家家户户不能每日食糖，逢年过节能吃到甜滋滋的吃食就算不错了。颜亭心中有数，每次就把糖多放三分，好让大家尝个甜滋味出来。
给陈住气和王那跑留了两块，其余二十份全都叫王那跑送给左邻右舍。
颜亭看还有剩下的红豆沙，给做上一份少糖的打算叫人送到王府里给楚王夫妇品尝。
该做的事情做完了，颜亭抬头看到坐在廊边的楚百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手边刚送的豆沙糯米卷，只剩一个空碟。
......
不会吧。
这么甜居然全都吃光了？
颜亭止住心中咆哮，明知故问道：“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楚百屠大掌往空碟上点了点，颜亭心照不宣地把刚做好的豆沙糯米卷放过去两块。
“滋味寡淡。”
颜亭：“......”
堂堂十三年新东方教学经验的资深老美食家，居然被个大老粗说做的东西寡淡！
颜亭皮笑肉不笑地说：“哦。”
楚百屠捏起一块豆沙糯米卷，咽下后，把咬过一口的卷子重新放在碟子里，深深地望了一眼颜亭，起身走了。
就这么走了。
颜亭定在碟子前，脑海里有个想法冒了出来，按也按不下去。
加糖的三块都吃完了，少糖的两块咬了一口就走了。
难不成...
堂堂的常胜大将军居然是甜食控？
还是超甜控的！
因为不甜，所以不吃，还埋怨地看了自己一眼。
......
一瞬间，楚百屠在颜亭的心中也不是那么的凶神恶煞了，甚至有一丝丝小可爱。
诶，对了。
颜亭咽下一口解腻的茉莉花茶，纳闷道：“他来干什么的？”
王那跑歪歪头，捧着碟子，“谁知道呢。”
没两日，到了正月初一。
丰乐楼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颜亭上午在这边大概走了一圈，就到甜品店去张罗。
实话实说，丰乐楼的所有权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楚王府。
抛开运营和税，以及给他的一成报酬，剩下的盈利分成两份，每隔半年会折成银票，一份送到楚王，另外一份会有一位不露脸面的人按时来取。
也就是说，相当于他就是名高级打工仔。
颜亭很有野心，甜品店占据庆丰大街仅次与丰乐楼的好地段。为防止日后徒生是非，他是将一排三个铺面买下来营业的。
这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创业基地，其中投入的技术与心血暂且不论。
大年初一是年节。
官家开放初一到初三三日的关扑游戏，这是一种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百姓们可以尽情玩乐。
庆丰大街、大相国寺、马行街、潘楼街、州东宋门及州南一带全都搭上彩棚，成为聚众娱乐的市集。
庆丰大街是新兴起的年节市集，楚百屠又奉楚王的命，带人在丰乐楼坐镇。
一眼望不到头的彩棚里摆放着眼花缭乱的摊子，有卖头花梳子的、卖男女成衣的、卖领巾抹额的、卖靴子鞋子的，还有各式各样小玩意儿的。
中间穿插着专门表演歌舞的卖艺人，行人车水马龙，摩肩擦踵。
等到傍晚，许多富贵人家的女眷们也会出门，或者是参加关扑游戏、或者是观看演出、或者是到路边饭店吃美食，大家都乐不思蜀，早就习以为常。
楚百屠参加完朝廷正旦大朝会后，受盛京府衙所托，领楚王的令，在庆丰大街周围五里范围内派人巡航。
这也是老惯例。
正月里，人手分派不足。一些家中有人手的贵族、官员们，会派上自家家丁在周围保证街坊四邻的安全。除去防贼盗、防争端，还要防火患、鼠患等。
正月年节市集，无宵禁，灯火辉煌，日夜无休。
楚百屠百般聊赖下，在市集当中来回走动。抓到俩个初来乍到的毛贼后，听左引嘀咕道：“也是奇怪，我听说马行街和州东宋门这两日已经抓到二十几个贼了，怎么咱们街上就小猫三两只。”
他话音将落，听到吵闹的市集当中骤然想起铜锣声。
在他们周围走动的老百姓们听到铜锣声像是听到号令，纷纷停住脚步向四周张望，接着很快七嘴八舌起来。
他们回京不到三个月，不知庆丰大街上的规矩。见他们一副不知的模样，一位卖餶飿儿的大娘子凑到他们跟前道：“这是有偷儿来啦，郎君们捂好自己的荷包。”
“这、这像什么话啊。”左引哭笑不得，了会铜锣后对楚百屠说：“好端端不去报官，敲个锣就能把人赶走？”
“您有所不知，”大娘子一边忙一边说：“这招可管用了。”
楚百屠皱着眉，根据其他人的视线，锁定一个身量不高畏畏缩缩的男子。
男子听到街头巷尾响起的铜锣声，叹口气，揉揉刚刚长好新肉的膝盖，一无所获地穿插着人群往别去走去。
他可不想大过年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挂个牌子，跪上三天三夜了。
见他走了，左引暗自称奇，楚百屠思量着其中关窍。
提醒他们的大娘子见偷儿离开，松了口气，再次手脚麻利地用面皮包上馅，煮上一锅新的餶飿儿。
这类东西颜亭初次见到，就觉得跟他家乡的饺子很像，实际上应该算是饺子或者馄饨的前身。
大娘子的餶飿儿可以水煮也可以油炸，她放料舍得，薄皮大馅的深受食客们喜欢，也是庆丰大街著名的五熟行里人。
所谓的五熟行，指得是卖面的、卖烧饼的、卖鲊的、卖炊饼的、卖餶飿儿的。
卖面的为汤熟，手拉的面条、面片等。
卖烧饼的是火熟，烧饼、胡饼，分成荤馅猪羊肉和素馅萝卜丝、豆腐渣的。
卖鲊的是腌熟，棚子里挂上提前腌制好的鱼干和糟好的鱼。
卖餶飿儿就不用多说了，是五熟行里最受欢迎的。
人群当中还有不少收了铜钱替人跑腿的闲汉，有的吃了胡饼想要香饮喝的，就会给身边等待的闲汉两个铜板，让他帮忙跑腿指定在街上的一家香饮店替他排队购买回来。
有什么闲杂事需要人跑腿，在街上喊一声‘闲汉来’就成了。
街上不少人闲逛的。
天还没大黑，商家们就把彩楼前的灯火全部点上，星星点点的给世间多添了许多浪漫烟火气。
楚百屠施施然地跟着人群往里走，瞧见一家排着巨长队伍的店铺。左引伸长脖子，忽然乐了，说：“前面排队的不是宋郎君和赵郎君么。”
楚百屠身量在人群当中是出类拔萃的，稍一扫眼就看到宋棕疾与赵墨二人在队伍前段说着话。
他自然而然想要走上前想要跟他们打招呼，不料刚动上两步就被一位小娘子和她的婢女拦住去路，“这位郎君，往后面排队去。”
楚百屠沉声道：“我只是跟熟人打声招呼。”
小娘子用手帕捂着唇角，也不管面前人是谁，长得多俊美，冷笑着说：“前面几个想插队的也是这么说的！”
她嗓音一大，站在后面排队的人纷纷往楚百屠这边看过来，不仅仅是看过来，还一脸无耻地打量着说：“排队排队，后面去！”
“后面去，大过节的别逼我骂你啊！”
“限量版的十二生肖翻糖发售第一天就有这么多人插队，商家怎么回事也不管管！”
“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还插队！”
楚百屠脸见的垮下来，往商家招牌上一看，呵，新东方甜品店。
这不是那个小崽子的店么。
怪不得这么多衙内小娘们叽叽歪歪地排队，原是不能走后门。
呵呵，正好来了，可以把前面的账一起算了。
楚百屠望着崭新崭新的招牌，心道：他骨子里是跟‘新东方’三个字相克吧。
殊不知他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被颜亭看在眼里，颜亭附在陈住气耳边交代了几句。陈住气捂着嘴先笑了一阵，视线落在楚百屠身上。
等着瞧吧您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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