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短篇甜饼合集【新】》疏花落

1、李大头和叶小天

　　李大头是在被菠萝头收养的那天见到叶小天的。
　　那是个冬天，叶小天穿得层层叠叠的，还裹着貂毛做成的围巾，又白又圆，像个小胖墩。
　　他就不一样了，七八岁的孩子长得跟个竹竿似的，一看就是没爹妈养的。
　　见到他的那一刻，叶小天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以后你就是我哥哥了。”
　　三岁大的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却已有了晓天爹爹的神韵，矜贵倨傲，又招人喜欢。
　　李大头原本被收养的排斥和眉眼间的乖戾全都消散了，顺溜地接受了他的新身份——菠萝头和晓天的养子、叶小天的哥哥。
　　只是，这声“哥哥”叫着叫着，就在李大头心里变了味儿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然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时间如白驹过隙，被他护着的小孔雀忽然长大了，开屏了，虽然越发讨人喜欢，却不知收敛，无差别地用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男男女女。
　　实在可恶！
　　酒楼里人声鼎沸，李大头寻到叶小天时，他那好弟弟正如众星捧月般与一群江湖侠客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投怀送抱、勾肩搭背者不在少数。
　　叶小天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可谓雨露均沾。
　　他藏在袖间的手不由握紧，恨不得把叶小天揪回家去，让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只有他一人。
　　“哥哥～”叶小天叫着叠字，手中折扇打开，端得是风流潇洒，绝世无双，那故意拖长的尾音化作情丝，绕在李大头心间，打了个死结。
　　李大头喉间一动，眸中的光闪了闪，又迅速恢复平静：“今日是父亲寿辰，早些回去。”
　　他没再多说，似乎来此只是为了这一件事，绝无半点私心。
　　叶小天藏在折扇后的桃花眼透着狡黠的光：“哥哥来此只是为了此事？”
　　李大头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那是自然。”
　　“哼，”叶小天手中折扇一手：“我知晓了，哥哥先回吧，我晚些再回。”
　　旁边的人起着哄，有叶小天的追求者，也有想攀附叶家的人。
　　落在李大头眼里，只觉个个不安好心：“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他终是忍不住多劝了句，却见叶小天不以为然，泥鳅似的又溜回了人群中。
　　李大头忍了又忍，到底没压下心头怒火，上前拨开人群，拍掉一只搭在叶小天肩头的手：“回家。”
　　说着，那双铁钳般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叶小天的手腕，强拉着叶小天出了人群，这番动作让鼎沸的酒楼忽然安静下来。
　　看热闹的过客、被惊到的狐朋狗友都把惊讶的目光投到了这个叶家的养子身上。
　　他们想说些什么，却见李大头眼中凶光毕露，又一个个止了音。
　　终于，有个胆大的鼓足勇气出了声：“李将军，叶公子已经说了晚些回去，您何必……”
　　他话未说完，便被李大头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着了，后半句话当即咽回了肚子里。
　　李大头看向使了劲站定了的叶小天，感受到对方的抗拒，他手上的劲道不由松了些，语气也柔了下来，甚至带上了几分讨好：“听话，回家好不好？”
　　“我已与父亲打过招呼，”叶小天嗤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我的事。”
　　见李大头的表情变了，甚至还露出些许错愕，叶小天愈发来劲，他眼里带笑，薄唇微启，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般：“你不过是个外人，论起地位来，越泽都要比你亲近几分。”
　　他的话让看客们纷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李大头说得好听些，是叶家的养子，然而，叶小天待李大头端的是喜怒无常，难免让人多想。“兄弟”一词，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实在太不合适。
　　说得难听些，叶小天对李大头的态度，有点像对李大头养的那只名唤越泽的狗。
　　高兴了整天牵着溜，不高兴时，连看都不看一眼。平日里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叶小天若恼了，对李大头那是没有半分好脸色。
　　“李大头是叶家养的一条狗”，这样的流言从未断绝过，终于在今日坐实了。
　　之后，李大头如一只丧家之犬怏怏地走了。
　　只是到底扫了叶小天的兴，他也没待多久便回去了。

　　“就因为那天的事，你便找上了我？”李大头轻笑一声。
　　他这笑实在叫人琢磨不透，对面的胖掌柜却自信摸透了李大头的心思：“叶少爷拦了我的路，也拦了李将军的路，李将军若愿意搭把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不过到那时，只怕李将军看不上我的这点酬谢，”胖掌柜的小眼睛里露出奸诈，“叶家整个都是您的了，想来这才是对李将军最好的酬谢。”
　　李大头轻敲着椅子扶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认得胖掌柜，在某桩生意上与叶小天有些摩擦。他也曾听叶小天说过，此人为富不仁，只是没想到，这人私底下竟还敢做谋财害命的勾当。
　　“你的计划是什么？”李大头问道。
　　胖掌柜喜上眉梢，已然觉得李大头动心了：“三日后，叶少爷要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宴请，李将军只需找个机会在叶少爷的酒菜里下药就是了。”
　　“你就不怕累及无辜？”李大头眉头一皱，这计划分明漏洞百出。
　　“李将军这话就说错了，”胖掌柜回道，“是酒楼的菜不干净，才出了人命官司。”
　　“将军放心，我已经找好替罪羊了，叶家查不到您身上，”他起身上前，将一包药粉送到了李大头面前，“这药无色无味，没人会发现的。”
　　他洋洋得意，自以为尽在掌控之中，不想李大头突然发难，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胖掌柜难以置信，“你疯了！叶小天那般对你，你就不恨他吗？”
　　李大头冷笑一声，又一拳砸了下来：“谋财害命的事你也敢做，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胖掌柜也会些拳脚功夫，反应过来后奋力抵抗，他来的时候并非毫无防备，只要他出了这个门，他带来的人就会立即要了李大头的命：“富贵险中求！李将军如此妇人之仁，难成大事！难道你就甘心做叶小天脚边乞怜的哈巴狗吗？！”
　　然而，李大头的反应叫人出乎意料，他不怒反笑：“我就是他的狗，指哪咬哪的狗。”
　　胖掌柜正欲再骂，却见李大头那深潭般的眼眸充满了狠戾，像草原上盯紧了猎物的狼。
　　他忽然想起，李大头的那只越泽是出身天策府的，长得还有几分像狼。
　　生死危机迎面而来，胖掌柜终于明白，李大头是叶小天的狗，却是能要他命的狼。
　　“救命！快来人！”他顾不得暴露，竟大声叫了起来，试图引起守在外面的手下的注意。
　　“不会有人来了，”门开了，进来的不是胖掌柜的手下，而是叶小天。
　　胖掌柜看到他的人全都倒在了门外，他心如死灰，没两下便被李大头制服了。
　　“你怎么来了？”李大头捆好了晕过去的胖掌柜，才敢跟叶小天搭话，也不知方才的事被听去了多少。
　　叶小天并没有回答李大头的话，他手中折扇一挥：“我竟不知，我何时养了这么大一只狗？整日里净会惹主人生气！”
　　李大头面上一红，他就知道叶小天是要笑他的：“你又不把我当哥哥……”
　　他面上生出几分黯然，他心里清楚，叶小天虽然对着他一口一个“哥哥”，但心里从未认过他，索性今日把话说开了，他就是爱慕叶小天：“难道做你的狗也不配吗？”
　　叶小天闻言，生出了几分愠怒：“你当真不知我心意吗？”
　　他忽然靠近李大头。
　　温热的气息沾在李大头的耳尖上，惹得他的脖颈都发红了。
　　只听他肖想了多年的心上人，在他耳边叫了声：“哥哥～”
　　尾音上扬，生怕他听不懂似的，又叫了一遍，却与刚才的叫法有些许不同。
　　“情哥哥～”
　　李大头浑身一僵，心跳露了半拍，他这是……多年夙愿成真了？
　　“回、回去再说，”他紧张地说话都结巴了，拖着胖掌柜就出了门。
　　胖掌柜被二人送去了衙门，衙门见是天策府的军爷送来的，不敢怠慢，好好查了一番，竟牵连出了几桩大案。
　　而李大头，也在路上知晓了叶小天为何会来此。
　　原来，他家叶少爷以为他在跟人幽会，醋上心头，跑来监视他的。
　　原来，叶小天的风流都是为了看清他的心意……

　　李大头翻看着叶小天新出的话本，这次的话本是以他俩作参照写的，读来甚是有趣。
　　只是……他眉头一皱，旋即又笑开了：“这话本里所述几乎都是真事，为何偏将你的性格改成这幅样子？”
　　叶小天轻哼一声：“我在旁人跟前本来就是那副模样！”
　　李大头的眼里带了笑意：“不说别的，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一听你父亲给你找了个哥哥，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怎么都哄不好。”
　　“我以为你是来跟我抢父亲和爹爹的……”叶小天有些不好意思，原先理直气壮的声音也跟着弱了几分。
　　“我抢他们作甚？”李大头笑着捏了捏叶小天的脸蛋。
　　“我是来跟他们抢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是菠萝头的晓天的孩子，上一篇里浅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