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难当》别山玙

8、第八章 非议

　　薛檀兮回到后院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春怀脸上的伤口。

　　那道划痕不浅，连皮带肉都给掀了起来，又因为在外面站的时间长，上面的血渍都凝固了，薛檀兮让云何烧了热水，用沾了水的手帕一点点擦拭掉春怀脸上的血污。

　　小姑娘光滑圆润的脸颊上如今出现了瑕疵，显得格格不入。

　　云何见状心疼不已，眉眼间染上担忧。
　　“小姐，春怀脸上不会留疤吧……？”

　　她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春怀伤心。

　　薛檀兮注视着那条伤痕，它的边缘已经有些发白，里面露出嫩红的肉色，从右眼下一直快要蔓延到耳后，瞧着触目惊心。

　　薛檀兮敛下眼睑，不让春怀看到眸中饱含的心疼。

　　见屋内氛围低沉，春怀不甚在意的笑道：“小姐，云何，你们不用担心我，不就是一条疤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才不会在意这些呢！反正我可是一辈子都要陪在小姐身边的，如今有了这疤，正好能把那群臭男人通通都吓走！我就不用担心以后因为嫁人不能陪伴在小姐左右了！云何你就好好羡慕我吧！”
　　说着她还不忘朝云何挤眉弄眼，模样甚是滑稽。

　　云何看她这般，不禁破涕而笑，嗔道：“你赶紧给我好起来，不然谁来替我挡桃花！我还想在小姐身边久些呢！”

　　云何生得不及春怀貌美，平时在薛府也是春怀更惹人怜爱。

　　薛檀兮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摇头失笑，正打算转身将热水端出去，却听见春怀在她身后很小声的低语。
　　“老天保佑，一定不要让我留疤呀。”

　　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终究还是在意自己容貌的。

　　彼时的云何正忙着整理屋子，没注意到春怀这边的动静。

　　薛檀兮抿住双唇，回眸看去。

　　坐在桌前的小姑娘下意识伸手抚摸那张破了相的脸，另一只手去够铜镜，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像是碰到了烫手山芋，立马缩了回去。

　　薛檀兮心下酸涩。

　　说到底，春怀也是跟着她来到了阮家村，受人欺负，替她出头，如今却还累及她受了伤，这让薛檀兮怎能安心。

　　云何已经出了屋，薛檀兮又嘱咐了春怀几句，紧跟着云何走了出去，离开屋内已有一段距离，薛檀兮出言叫住了她。
　　“云何。”

　　云何听到声音后停下脚步，站在薛檀兮身前，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方才仔细看了一眼，春怀脸上的那道伤口有点深，如果不涂点药，定会留疤，我打算出去一趟，看看附近有没有药铺子，问大夫拿些能祛疤的草药来给春怀敷上。”

　　云何欣喜的点头，竟如孩子一般蹦了起来，她语中尽是欢愉，直言道：“春怀如果知道了，定然会开心！”

　　“走吧，你随我一同去。”

　　薛檀兮与云何简单收拾了一下，出后院时已经将近下午。

　　此时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刚用完饭，乡间小路上来去都是人影，有妇人彼此相邀散步，有孩子们在路上追逐打闹，有身体壮实的男人肩上扛着捕猎打渔的工具正往山上走，还有垂发老翁坐在门前烤火取暖，闹哄哄的充满人间烟火气。

　　薛檀兮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也跟着雀跃了不少，果然人的心情会随着环境而变化。她嘴角含笑，走到那群正在阔谈的妇人跟前，客客气气问道：“敢问诸位夫人，咱们村子哪里可以看病开药？”

　　“喏，往前面直走，能看见一颗大树，沿着树左边那条道接着直走，最里面那家就是了。”

　　“多谢了。”薛檀兮礼貌笑着同她道谢，主仆二人还没走远，就听见那群妇人开始在她们身后嚼舌根子。

　　“瞧瞧，看她俩那穿着打扮，想必就是阮娘她家从城里来的小姐吧，这从京城里来的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长得水灵灵的，话说的也讨喜！她身边那丫鬟长得也不赖，如果岁数再小点，我一定领着我家小武去提亲！”

　　“你快拉倒吧，你家小武才多大，再说了，我可刚听说，这位大小姐，表面上看着心善，背地里可是凶神恶煞的很！你可有瞧见今天阮娘出来？平常这个时候她可是早就陪着他那个儿子上山打猎去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没出来，你们猜，怎么着了？”

　　“怎么着，怎么着了？你快别吊人胃口了，赶紧说啊！”

　　“小武他娘，你急什么。”
　　那妇人咽了口吐沫，不紧不慢接着说：“那阮娘啊，是被这大小姐给打了！就在刚刚！听说当时惨叫声五百米开外都能听见！”

　　“啊？不会吧！”

　　众人惊诧不已。

　　“没想到她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这般凶悍？堪比泼妇啊。”

　　她们几人的话越说越不中听，云何在一旁已经气得直跺脚，她上前询问薛檀兮的意见。

　　“小姐，要不要奴婢过去呵斥她们。”

　　“不必。”薛檀兮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吧。”

　　事情是不久之前发生的，哪能那么快传出去，除非有心之人刻意为之。
　　薛檀兮不禁冷笑，阮娘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居然还有力气传闲话，真是难得，看来她下手还是轻了。

　　薛檀兮不再理会那边说什么，同云何一齐朝方才那妇人所告知的方向而去。才走出去没多远，她们便听见一声轻呼。

　　“小武！你干什么去！”

　　薛檀兮随声看去，只见迎面跑来一小小少年，个头刚刚到她胸前，模样瞧着也只有十岁左右，那双眼睛生得乌黑明亮，宛如曜石，他的肤色不似乡下孩子那样晒的发黑，更像是京城里养出来的，白嫩嫩的煞是可爱。

　　他因为刚才跑过，如今停在薛檀兮面前，微微喘着气。

　　“你们走的路是错的。”

　　他停顿了一下，仰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薛檀兮。

　　“她们故意给你们指了歪路，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大夫，但是……”他纠结了一下，垂头思虑良久，终是咬牙红脸喊了出来。
　　“但是你们可不可以给我点银子！”

　　“你这孩子？”云何头一次见到这等要钱的方式，惊讶中竟是被气笑了。她刚想拽着薛檀兮就这么走，却见薛檀兮已经蹲在了那孩子面前。
　　“你叫小武对吗？”
　　她方才听见有人这么叫他。

　　果然，那孩子点了点头。

　　薛檀兮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少年的头发毛茸茸的，手感很是舒服，她轻笑着问道：“你先告诉姐姐，为什么要管我们要钱呢？”

　　小武扭捏了一下，迟疑回道：“我听她们说……你是从京城里来的，身上一定很有钱，我想给我祖母治病，但是我家没有钱，如果再耽误下去，她就要死了……”少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句竟是有些听不大真切。
　　“我不想让祖母死……”

　　薛檀兮顿时了然，神情已经柔和了不少。
　　“所以你才想给我们带路，以此来赚取赏银？”

　　“对！”小武猛地点头，声音脆生洪亮，“我外婆说了，要付出才会有回报，所以我给你们带路，你们给我一点银子就好，我不会多要的！”

　　薛檀兮起身站了起来，朝他扬了扬下巴，阳光下，少女笑容夺目。
　　“那就有劳小武带路了。”

　　小武这孩子说得没错，先前那妇人给薛檀兮指的路确实是错的，阮家村的药铺子应该走另一条相反的小路。

　　薛檀兮长长叹出一口气。

　　自己混的也忒差了些，想去一趟药铺都能有人给她指条错路，也不知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几句话就能撺掇的她们如此。

　　小武听到了薛檀兮的叹气声，转过身回头安慰她，颇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你不必这样感怀，这个村里的妇人就是如此，她们今日这般议论你，明日也会这般议论别的人，习惯就好了。”

　　听他说话，薛檀兮心中总有一种难言之感，总觉得这个少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与这个村子不相吻合，格格不入，可先前她似乎听阮娘提过一嘴小武的名字，想来这孩子也应该在阮家村住了许久。

　　不待她多做思考，药铺已经到了。

　　阮家村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眼前的这家药铺是一间茅草屋，看着十分简陋，薛檀兮一路走来注意过，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瓦房，已经很少有人用茅草搭屋了，按理说村里就这一人懂医术，想来应该不缺银财，为何不重新翻盖一下屋舍呢。

　　“地方已经到了，我的承诺履行完毕。”
　　小武的话把正在沉思的薛檀兮拉了出来。

　　薛檀兮抬眼示意云何，只见云何从袖中掏出一袋银两，放在了小武手心，小武将钱袋打开一看，竟有足足十两银子，他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只从里面拿了一两，把剩下的又递还给了云何。

　　“你们给的太多了，我不能要，按道理说，这一两银子都有些多了。”
　　少年紧皱着眉，神情严肃，一副大人模样。云何见他不是贪财之人，倒是没有像之前那么讨厌这孩子了。

　　“好，我下次让云何身上带点铜钱可好？”

　　薛檀兮笑意吟吟，让小武一时晃了神，不知是忆起了何人，看上去已有忧伤之意，他垂下头，声音闷闷道：“好。”

　　见他神情低落，薛檀兮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转身与他告辞，推门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