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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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以蝙蝠形态在屋梁上躲了三天了。
屋梁上的蝙蝠一错不错地看着下面正在吃食物的两个人类，红瞳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芒。
咬了一口的桃子，临近过期的面包，还有一看就是被人喝剩下的半瓶饮料。这些食物随便扫一眼，就能看出大概是这弱小的人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
但两个人吃得很香，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从吸血鬼的角度，能看到少年的手臂上多了一圈泛黄的绷带。
大概是之前给自己喂血时将伤口划得太深了，绷带上面还带着渗出来的些微红色血迹。
吸血鬼一直能从空气中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人类血液的味道，他用翅膀盖住自己，闭上了眼睛。
吸血鬼一向能忍受饥饿，但在连续三天没有喝到血液的情况下，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维持理智，不去咬下面这两个小孩。
只要再忍忍就好。
吸血鬼这样告诉自己。
食物的咀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吸血鬼从翅膀中伸出头来，往下看去，然后一下便对上了救命恩人的目光。
那双浊白的眼睛望着他，里面似乎带着一丝担忧。
担忧什么？担忧自己饿死吗？吸血鬼自嘲。
“大人，我们谈谈吗？”吸血鬼看到他做了个口型。
吸血鬼不知道和救了自己的有毒食物能谈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谈，但他还是从房梁上飞下来了。
随着扑簌簌的声响，蝙蝠变成了穿着欧式礼服的棕色短发青年，礼服带着血污和破损，虽然凌乱但不显颓相。
吸血鬼澄红色的眼睛盯着少年，示意他有话快说。
三日没看见对方的人形，少年感觉吸血鬼那张脸的气色比初见时更白了，让人想到冷冻柜里冰凉而僵硬的尸体。
少年眼睫微颤，连忙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抹去。
“大人。”他唤了吸血鬼一声，然后往吸血鬼站的地方走了一步，微微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吸血鬼不知道少年打的什么主意，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随着对方的靠近，他又闻到了那股奇异的药香。
并不浓郁，但混合着血液的味道一丝一丝地往他鼻子里钻，让吸血鬼情不自禁想起了曾经自己喝过的，装在高脚玻璃杯里，还带着温度的血液。
在月光下，微微摇晃就会闪耀着独特的粼光。
吸血鬼那双澄红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恍惚。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试图清醒，然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少年以一个围困的姿势圈在了椅子上。
卑鄙又无耻的人类微微低头看着他，眼里闪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蛊惑道：“你饿了对吗，大人？”
依旧是带着熟稔的语气，循循善诱，引人堕落。
药香铺天盖地压下，少年能看到那双红瞳中的清明正在逐渐涣散。
如果是三天前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将吸血鬼压制住，可惜饿了三天，无论是人是鬼理智都必然在崩溃的边缘。
少年将手臂上的衣袖撩起，解开了上面缠着的绷带。
绷带一圈圈落下，那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被少年粗暴弄破，血液沿着皮肤流下，就要滴落下来的时候，吸血鬼突然暴起，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大人？”少年猝不及防倒在地上，一抬头，却看见吸血鬼猛地朝自己的手臂咬去。
他咬得毫不留情，血液顺着手臂往下流，一滴一滴点在了那白色的欧式礼服上，晕染出玫瑰般鲜艳的痕迹。
饿了三天的肚子总算是喝到了血液，即使这血就是吸血鬼自己的，丝毫不能缓解饥饿，但至少让他意识恢复了几分清明，从那不对劲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吸血鬼松开了牙齿，舔掉唇边残余的血液，恹恹看向地上的少年。
然而对上那双浊白的眼睛，他愣了一下。
那浊白色的眼中闪着复杂的情绪，而其中最明显的，是一股浓烈的悲伤。
浓烈到让吸血鬼下意识心中一窒。
“我的血很脏吗，大人？”他低垂着眼，长睫掩盖住了其中的情绪，“为什么你一直拒绝我呢？”
脏的只有人心。
而血都是一样的，黏腻而令人感到恶心，但从没有脏不脏一说。
吸血鬼还是人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变成吸血鬼以后更是这样觉得。
即使吸血鬼独有的味蕾让它变得香甜，也改变不了原先就印在自己脑海中的刻板印象。
而救命恩人的毒血带了丝药味，大概是因为那股药味，至少吸血鬼是不觉得恶心的，脏就更算不上了。
他永远也不会觉得带着药味的东西是肮脏的。
回味吃过的毒药是什么味道这个行为真的很奇怪。吸血鬼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并没有回答少年的话，而是再次开口重复了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少年眨了下眼，真诚道，“我只是想不那么疼。”
“吸血鬼为了不让猎物反抗，下口之前，都会用带着止疼和迷醉作用的毒液麻痹猎物。而脖子，是大半部分生物的命脉，也是毒液生效最快的地方。”
“每次您咬我的时候，我都觉得很好。特别是，”少年扯开衣领，期待地看着吸血鬼，“前几天您咬这里的时候。”
吸血鬼瞳孔一缩，倏然伸手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不可能！”他瞪着少年，眼神冰冷。
少年依旧是那副表情，期待丝毫不减，他甚至因为吸血鬼的反应有些愉悦地笑了笑：“为什么不可能？前几天您还盯着这边看呢。”
带着一丝温度的手指圈上了自己的手腕，少年白色的眼瞳闪着光。
“而且，您需要我的血液不是吗？”
衣袖被推了上去，漏出了吸血鬼苍白的手臂，中间一道红色的线正往上蔓延着，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
那是毒素正在侵蚀他的身体而显露出来的标志。
掐着脖子的手突然使力，少年的声音小了些，但依旧艰难地在说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滴血之恩，想必也是……如此吧……”
他重复着两人初次见面时说的那句话：“我只是……想不那么疼，帮帮我……大人……”
低声下气的哀求，卑微又可怜
吸血鬼垂眸俯视着被自己抓住命脉的救命恩人，神色依旧冰冷，红瞳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根细细的血丝从虚空中冒出，然后猛然钻进了少年的额间。
那根细细的红丝能让他暂时同步少年的感官和感受。
吸血鬼不想再听少年莫名其妙的话，他打算用自己的血脉能力找答案。
既然说想减轻疼痛，那就让他看看到底有多疼。
随着血丝进入，少年好似陷入了什么梦境，浑身徒然放松，而吸血鬼却闷哼了一声。
血丝正将少年此刻的感官感受尽职尽责悉数传达给主人。
吸血鬼觉得自己的血管里好似突然灌进了火焰，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冰雪掩埋，但那火焰依旧不依不饶灼烧着，冰雪正在缓慢融化，冷热交替间，骨头传来无可抑制的麻痒和疼痛，伴随着脑海中沉重的困意，各种感觉杂糅在一起，那前几天被捏伤的手腕的疼痛、甚至是脖子上被掐的疼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吸血鬼那澄红的眼瞳满是诧异，一下松开了手。
血丝瞬间崩断，身上的疼痛也因为连接缺失而如潮水般散去。
少年顺势倒在他怀里，昏迷不醒。
吸血鬼想将人丢开，刚动一下，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本就虚弱，还强行使用血脉之力，吸血鬼现在只感觉到浑身都是透支的疲惫。
一股暖意隔着两人相触的地方传来，吸血鬼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沉沉瞌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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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
好香。
似乎在很近的地方，就好像是从自己的骨子里冒出来的一样，轻易能触及。
吸血鬼倏地睁开眼，却发觉身体好像被什么桎梏着，无法动弹。
“大人？”少年，一只手伸着，另一只手正在往伤口上缠绷带。那道伤口似乎又狰狞了几分，即使绕了好几圈绷带，血迹也依旧锲而不舍从中渗透出来。
“你睡了一天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先让你醒过来。”少年微顿，眼里带着歉意，“不要怪我，大人。”
吸血鬼闻言下意识舔了口牙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口中都是那股混着药香的血味。
“而且我觉得，”伤口已经缠好，少年低头将多余的绷带咬断，“你醒了应该也不会主动喝我的血。”
“我们来谈谈吧，大人。”他说。
又是谈谈。
吸血鬼红瞳中闪过一丝戒备。
上次的谈谈让他印象深刻到所有细节都能一一回忆出来。
少年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满脸无辜：“之前大人你饿过了头，根本没办法抗住血的气味。我们都没谈出什么东西来。”
吸血鬼想动，然而无论怎么使劲，他都没办法挪动分毫。
即使是久未吸血，也不应该虚弱至此。
他甚至没办法开口说话。
吸血鬼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眼前看着孱弱的少年身上，他冷冷盯着少年，脸色阴沉。
少年却并不在意，手撑在床边，微微侧头，和吸血鬼对视着：“我之前见过你的，大人。”
“当时大家都忙着逃命，而你就坐在那道高高的石墙上，看着。”
“那天的月亮好亮，把你照得、”少年抬手画了个圆圈，“就像对人世间的痛苦冷眼旁观的神明。”
“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我想大人也不会告诉我。”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大人。”少年将吸血鬼的衣袖缓缓往上推，指肚拂过那道红线，然后举着吸血鬼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吸血鬼甚至能透过掌心感觉到跳动的心脏。
“您救救我，我将生命献给您，好不好？”他低眉顺眼，摆出一副臣服的姿态，然而□□的眼里闪着诡异的狂热，仿佛陷入极端的异教徒，充满病态。
吸血鬼皱了皱眉，再次尝试动身，依旧没成功。
“别动，大人。”少年似乎觉察出他的异动，提醒道，“你体内现在有我的血，我能通过他们暂时控制你的行动。”
“答应这个约定，我就松开。”少年想了想，补充道，“信徒是不会伤害神明的。您不用担心。”
吸血鬼被拉起，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下巴枕着少年瘦弱有些硌人的肩膀，而同样的，自己肩膀上也枕了个脑袋。
“如果您答应的话，就可以推开我了。”少年说着，紧了紧怀抱。
吸血鬼甚至感觉到他在自己肩膀上蹭了蹭。
比自己要热得多的温度沿着相触的地方传来，暖意经久不散，吸血鬼能看到少年脖子白皙的皮肤上那片红色依旧未散。
他忽然觉得好烦。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忽然觉得脖子上有什么湿濡的东西点了下，瞬间的疼痛过后，身体久违地开始放松。
血液被源源不断地汲取，少年微微勾起唇角。
不管怎样，他成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