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哑女》折春归

45、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外间的雨好似下大了许多，落在屋顶上噼里啪啦。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细流，满院子的人跪着更不敢动弹，雨水顺着每个人脸庞汇聚到下巴落下，眼睛在大雨中眯着，杂乱雨声带来不安。

　　阿宁看眼进来的人，转身与他擦肩而过，朝着外面径直捂着肩头走入雨中。

　　既明见裴执没有再下令阻拦，便立马示意门口侍卫跟上。

　　阿宁走出没多远，屋子里又传来求饶的声音，只是雨下得太大，还伴着隐隐雷鸣，更听不清楚了，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

　　没走多会儿阿宁忽地在雨中奔跑起来，身后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连忙跟着跑上去。

　　却见阿宁冲进了飞雪阁，在黑夜中敲响了宋济的房门。

　　宋济屋中还有微弱的亮光，她将一开门阿宁便张嘴，露出肩头的伤无声道：“有毒。”雨水在她脸上留下一颗颗小水珠，沾湿的头发紧紧贴在下颌线上，她眼神平静又带着股无名的死意。

　　宋济只觉得明明这人眼神与之前不同了，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看向院中跟来的两人，侧身将阿宁迎进门，朝门外的人道：“你们到檐下避雨吧，我替她处理好伤口再随你们去见王爷。”

　　随即将房门关上，其中一人先行离开去回禀。

　　屋子里宋济先找了件外衣给阿宁暂时捂着，等她检查伤口时阿宁已是双唇发紫，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宋济全程眉头紧皱，“这毒的解药中有两味药材没有了，我只能帮你尽量阻止毒素扩散。”

　　没有了？

　　阿宁脑中闪过裴执回来时同张管事说的那话，原来是有备而来，谋划已久，背后的人是奔着要裴执的命来的，只怕今夜的审问中不止那一个杀手。

　　若是如此，今夜有这些人分散注意力，林赋只要稳住，应当还是安全的。

　　“你治嗓子的药中有几味药材没了，我好几日前便同张管事说了，只是似乎一直没买到，也没人给我送过来，现在看来王府中确实有人走漏了消息，连我的药方都被泄露了，再加上这次……”宋济谈话间忽然将什么东西抹在阿宁肩头，阿宁浑身瞬间紧绷，脑袋里嗡嗡作响，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日后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城西山上那菩萨能出府的话可以去拜拜。”

　　宋济下手又快又准，在她伤口周围扎上几针，捞起阿宁袖子，又是几针扎在手臂上。

　　“我至多能帮你维持两日，明日内若还是买不到药材，毒素扩散，你嗓子便再也好不了了。”宋济眉头都皱紧了，眼底闪烁着寒光，“两日内寻不到药，那都见阎王了这辈子还能不能开口说话也不重要了。”

　　阿宁嘴唇乌青，感激地点点头。

　　宋济开门向门口的人将事情交代清楚，便又关了门。

　　检查了阿宁的情况，宋济转头去将蜡烛放到阿宁面前，尽量让她暖和些，将方才还在看的书取过来坐在阿宁旁边看。

　　她掐着时辰将针取下，指了指床边已经备好的衣裳。

　　“换身干净衣裳回去自己烧点水洗洗，别碰到伤口。”

　　阿宁换好衣裳开门出去时，既明正带了人过来，几柄伞将噼里啪啦的雨声放得更大了。

　　既明看向坐着纹丝不动的宋济，“有劳宋大夫了，多谢。”

　　“买不到药，谢我一万次也无用。”

　　宋济冷声回应，算是再次提醒既明也提醒既明身后那人，若这药再找不到阿宁便要死了，他们将她一直困在王府中不就是为了给她治病，不至于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阿宁接过既明递来的伞，独自要走在前面，却被既明伸手拦下。

　　“王爷还在审人，你今夜留宿飞雪阁，方才我已命人去传遇夏过来。”

　　阿宁颔首无声道好，转身朝着自己从前住的屋子走去，房间里一切都还和之前一样，看起来每日都有人打扫的模样，干净异常。

　　既明替她将灯点燃。

　　他出门时犹豫半步。

　　“王爷今夜只是为了抓住心怀不轨之人，你也看见了，他并不知晓那匕首上有毒，并非故意要害你。”

　　他说话时阿宁静静看着他，慢慢地嘴角眼中都漫开一丝笑意，好似在嘲讽什么，既明叹口气。

　　他轻声道：“药材张管事已经加派人手去采购了，明日内必定能到。”

　　阿宁弯了弯眉眼，比划道：“谢谢。”

　　既明本是看不明白阿宁在说什么的，只是同知春说话时，知春同他说过一些简单的手语手势，阿宁如今比划的这话他便看懂了。

　　他头一次有些心虚地摇头，“不必谢，你好生养着，有什么事找宋大夫与遇夏便好。”

　　离开时，他故意没带上门，只为给遇夏留门。

　　可等他下台阶后，阿宁立马便关上了门。

　　在滂沱雨声中分辨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确认人走远后，阿宁立马便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这屋子从前都是商如兰与知春打扫，如今她们都不在这，那这房间当便是另外四人打扫，最最有可能便是林赋。

　　阿宁在房中好一番搜寻，终于在最里面那角摸到了点不寻常，她将那薄薄的纸张取出来，只见上面写着简单几个字：“中秋宴，贵人来。”

　　阿宁反反复复将纸张翻转观看，确实只有这几个字。

　　可中秋宴沈明修来不是他们都已经知晓的消息吗？何必再传信给她呢？

　　这信必然是才放进去没多久，想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林赋有反反复复更换这被子中的信息，这应该是最新的一条消息。

　　只是这消息她已经知晓了。

　　阿宁如从前般，将纸烧成灰，混进花盆泥土中，丝毫看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时遇夏刚好带着刚刚弄好的姜汤。

　　有了遇夏，阿宁脱衣睡下的动作都方便许多。

　　只是这一入睡便不知时辰。

　　醒来时耳边有知春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却很着急，还有宋济，还有遇夏，穆苏……好多人的声音将她包围着。

　　“这药怎么还不来？”

　　“宋大夫，不是说两日吗？怎么这才一日便这么严重了？”

　　“还能再拖上一拖吗？王爷今日一早便进宫去了，张管事与叶侍卫也出去一日未归，再等上一等他们肯定能把解药带回来。”

　　声音包围着阿宁，一群人包围着宋济。

　　宋济面无表情，“求我也没用，我能做的都做了，她前几个月身子太弱了，才会抗不到两日，若两个时辰内等不到解药就只有死路一条。”

　　忽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两个时辰？”

　　楚婉脸色煞白出现在房门口，一眼便看向穆苏，穆苏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立马上前拉住顿在门口没进来的楚婉，她暗自摇头，眼神中带着否定。

　　楚婉深吸一口气，“是命，她给我一条，我还她一条。”

　　穆苏死死拽住她手，咬着牙，“王爷进宫一日都没能将解药找回来，你……你一个弃子拿什么去换解药？”

　　她边说边摇头。

　　楚婉神色却格外平静，“拿命搏一搏。”

　　“我不许！”穆苏将楚婉拽进屋子，极力压低声音，“你给我待在这里，当初求她帮忙的人是我，如今要救她也该是我来，我比你更适合进宫。”

　　她一松手就要冲进雨中。

　　却一转身瞧见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撑着伞快步走来，他脸上染着一道血痕，在这无边大雨中漫开强烈的压迫感。

　　“王爷。”

　　穆苏立马让开路。

　　裴执一人来的，宋济闻声也几步走出来，却只见一个小瓶子朝自己飞来，楚婉眼疾手快将快要飞过头的瓷瓶稳稳接住，递给宋济。

　　“还有一味药材，半个时辰送到。”

　　宋济点了点头，便见他转身离去，连台阶都没上一步。

　　他浑身的血腥味连大雨都没能洗刷掉，被宋济嗅了出来，她唤住他：“王爷可需要止血的药？”

　　裴执没有停留，大步离开飞雪阁。

　　穆苏与楚婉对视一眼纷纷在屋内坐下来，看着宋济忙碌，只等另一味药材送到，一切便都好了。

　　如裴执所说，第二味药材在半个时辰后送到，由张管事亲自送过来，他着急忙慌地撑着伞跑进来，身上湿了不少。

　　“快，快，宋大夫，有劳了。”

　　如此，所有药材到齐，阿宁的命又捡了回来。

　　只是这醒来又已是两日后的事，睁眼时身边只有知春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用汤匙舀着要往她嘴里送。

　　见她睁眼，知春手中汤匙直接丢回碗中，将碗又放下，激动地去探阿宁额头。

　　“可算是醒了，可算是醒了。”她立马又站起来不等阿宁说话便出门朝着宋济房间方向大喊一声，“宋大夫，醒了醒了！”

　　这一声，直接将院里的几个人都唤了过来。

　　连之前不被允许进屋的林赋四人也跟着进来了。

　　宋济替阿宁把了脉，“好了，死不了，能治。”

　　知春忙不迭道谢。

　　阿宁脑子昏昏沉沉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那晚只感觉到刀口有毒，所以一路跑来宋济这边求救，只是没想到那毒这么厉害，让她险些就死了。

　　当真是大意了。

　　本只是想假意受伤卖裴执个人情。

　　却忘了裴执不论西姜东夏都树敌无数，要他命的人多了去了，若是得了机会靠近定然会用一击毙命的方式，一计不成肯定还有备用的法子，毒药肯定是要用上的。

　　这次可真是亏大了，裴执本就不信便罢了，还险些将自己给害死。

　　阿宁苦笑一声。

　　知春几人一愣，“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

　　阿宁摇摇头，比划道：“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就真的死了。”

　　知春默了默道：“是王爷……你也是胆子大，我后来听叶侍卫说都快吓死了，王爷的刀子那哪是随便能挡的？那一刀不是要人命的。”

　　“他死了全王府都得陪葬，我想活着。”

　　阿宁故作轻松笑着比划，视线从众人身上划过，只见林赋站在最后朝她点了点头。

　　危机暂时解除了。

　　宋济冷嗤一声，“白当回好人。”

　　知春连忙解释：“没有的！那晚的情况不一样，后来还是王爷一大早进宫找来的药材，才没耽搁你解毒。”

　　闻言，阿宁不由得挑起眉头。

　　那这苦肉计，也不是完全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