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的前一天》七月三十九

224、1.30～1.31

　　中午回家后父亲絮絮叨叨的，不知怎么回事，母亲也一样，他们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父亲不怀好意地笑着，对我说道：“我养你这么大，你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钱，住我的房子，你穿的我买的，你一分钱不用出，眼看快过年了，家里的窗户你不替我擦一下？”

　　母亲见我不说话，笑嘻嘻地说：“你说知道不就行了！”她怪我不懂事，父亲又谈起我晨会一直低头的举动，他说：“你低头干嘛，人家说话你抬头听着，别人就喜欢欺负你这种怕他们的人，我看你那样子像低头认错呢！这又不是……”

　　期间两人聊起小臭蛋，我忙侧耳倾听，却只听见这三个字，可能只是两人顺口提起的而已。

　　进厂后，父亲坐在驾驶座上，笑容带着一丝促狭之意，兀自叫道：“你是不是个白眼狼！”我坐在后座，充耳不闻。心里想起刚才进厂打卡时裤子从腰上脱落的事。坐在车上，裤子勒得太紧了，我便解开了裤扣，下车走动时才意识到裤子快滑落到地了，双手忙提着裤子向上拔。父亲将车停在我前面，车窗里的他微笑着，我颇感不好意思，笑出了声，默默打开车门，钻进车里。“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他问道。

　　我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他笑骂我是白眼狼。随后，他又高声唱道：“好你个白眼狼！”我记得他在路上还说我没有感兴趣的东西，但实际上太多了，只是他不懂我而已。

　　“你开车啊？”

　　“不开。我以后也不开车，因为我不会买车。”

　　“你以后成家立业，我还打算给你买辆车呢！”他低语道：“你怎么就没感兴趣的东西……”

　　刷到一则新闻：“德国电视频道RTL的选秀节目上，一名澳大利亚妇女表演用下身吹奏长笛。这样的节目就堂而皇之的播出了。

　　每一种文明在衰落之前都会表现为颓废和堕落，正所谓礼崩乐坏，又好比罗马暮年。

　　我们目前就正在目睹西方文明崩溃的明显迹象。”

　　不是这样吧，外国本就开放，比如电报、推特，社交软件里几乎随处可见小电影。现在美国最近颁发的政策要求未满16周岁的人不允许使用社交软件了。但只要超过16岁，你一打开社交软件就可以看见男女全、裸的照片。

　　毕竟在民风保守的中国，连穿件汉服都被人错认成和服，从而引发矛盾，遭人白眼。

　　很久以前看到的新闻：“上海一女孩穿动漫装乘坐地铁装被安检员拦下教育。”而上海地铁并未明文规定“禁止奇装异服者乘坐地铁”。不过法律规定市民穿纳、粹军装会被以“寻衅滋事罪”逮捕。

　　今天31号了，时间过得好慢。开会还是老样子，父亲嚷嚷着的假期在我看来遥遥无期。母亲依旧想过年回趟娘家，她怕寻不回家，父亲应该会送她。

　　开会时提到了有人没带本子和笔，没有做晨会记录，那人说自己强调了多遍，他还说这会对年终奖有所影响，后来还说明天会检查所有人的记录情况。当时我被头上那顶沉重无比的帽子压得受不了，身体也好热，手总会乱动，感觉头颅快从脖子上掉下来了，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低着脑袋，父亲站在我身旁，时不时瞧我几眼。我不停地舒展身体，那样会好受点。

　　我也不想抬头，那样做恐怕太张扬了。会议结束就走进车里坐着等着下班，如果有工作，还得冒雨跟车。不知怎的，我居然还跟父亲吵起最近工作不轻松的事了。真搞不懂，谈论那些无聊的话题有什么用。还不如想一下其他事情。

　　全场没带本子和笔的人除了领导，大概只有我和父亲了。而父亲事后或许是忘了吧，一反常态的没跟我说起这件事。

　　昨晚我看完了“恶魔城夜曲”这部动漫，调成三倍速就是爽，可惜只有八集。女主是真好看。如果我不是心血来潮想看美漫的话，估计得迟不少时日才会发现它。

　　父亲昨晚下班似乎是去班组聚餐了。他还说起其他人去了，似乎也有没去的人。

　　昨天下班时大雾四起，白茫茫的雾气遮住了前路，远处更是什么都看不见。我骑车得睁大眼睛，才能看清前路来车。每次看到高空之上那灰雾中巨大的行车身影就不由自主得想要拍照留恋。

　　雾气迷蒙，我透过眼镜，看到的也是一片灰暗的世界，好像身处冥界一般，过马路时我也格外注意，总觉得下一刻自己会被来车撞死。可终究是平安到了家，这一次我带了钥匙，不用坐在地上，等着父母回家开门了。

　　昨天下午，父亲接到周（领导）的电话。两人聊了电线不能压的事，“你是不是在钢材库那开车压了电线……那个电线不能压，要是漏电了，350伏的电压能电死人。”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父亲也没答应，反而说“压都压了”这种话，虽是发生过的事实，但这么说绝对会起到反效果。最后周跟他说了不能有下次了，父亲才说了句“知道了”。他一开始就这样说不就行了。

　　我就服了母亲了。本想着闲来无事，看书也看得累了，让母亲也了解一下我喜欢看的漫画《天敌抗战记》。她坐在副驾驶，我坐在后排。于是我偷笑着说：“妈妈你看漫画啊？”

　　“不看不看。”她此时还在看短视频。我一听，乐道：“那你看下这部漫画吧。”

　　当我用手机播放起漫画讲解时，母亲双眼看着其他地方，依然不放着手机。我抢了她的手机，放在驾驶座上，对她说：“你认真看啊。”她赶忙拿起手机，连连“哦”了声。

　　我再看母亲的表情时，她已经紧闭双眼，面朝前方，压根不看手机上的漫画，“你是不是不想看？”我才这么问，她便说，“不想看。”最后我拿回手机，索性放弃了，她本就懒得不想看漫画，想必就和我不想看书一样。

　　母亲聊起小臭蛋时，又说起她的诸多事迹，“小时候跟人打架从来没输过。”一开始我就想让她别来我家。

　　片刻后，我好奇地问，“她长什么样？”

　　“我有她小时候的照片。”母亲拿着手机里的那张合照对着我，指着最右边的人，说道：“她就是小臭蛋。”

　　只见她有着一头形似锅盖短发，面容阴蛰，脸宽如瓜，酒糟鼻，唇齿下塌，一眼看上去宛如鲶鱼怪人。粉色的衣着让人想起容嬷嬷，长相也极为相似。

　　“她长得可丑了吧？”母亲笑道。我随后看了照片上站在她旁边别的几人，长相却颇为耐看。我忍不住放大后多看了几眼，对比一下小臭蛋，发现她还系着红领巾。

　　美丑什么的，想必我也不会太在意，更不会背后说三道四，确实，别人长得如何又与我有何干系？我也不怕别人看到自己的样貌会产生什么想法，美也好，丑也罢，都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光是重视美丑这一点又怎的？这本就多说无益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母亲又和我说起那个一个月赚了一百万的亲戚，“你快看看他！他一个月能赚一百多万呢！他说‘花钱比挣钱难多了’是什么意思？”

　　我让母亲给我十块钱，她刚才顺手从父亲车里拿走的十块钱，还是看漫画时才偶然发现的。她照做之后，我笑道，“你从我这想法子赚刚才给我的十块钱吧。你是永远也赚不到的！”

　　她却说：“我怎么赚？妈不懂……我知道了！这人说钱赚得太多了根本就花不完！”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随后我把钱还给母亲，她喃喃自语道：“你怎么不爱钱呢？”

　　母亲又说起以前我上职校的事，郭老师跟你爸说你家里有宝呢，一集合你都跑回家了。她大笑不止，“上学人家欺负你，那老师给你做主啊？”我听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过去的事经历过几重噩梦，似乎已然忘却了。

　　我昨晚下载了第五人格。一到过年游戏福利多，除夕那一天应该会很忙。希望这些天里我不会死，总感觉以后得有很多事情做。

　　这不，母亲跟我聊结婚，光是她在讲，她说我以后娶个外地媳妇之类的，还说起姐姐、哥哥等人找对象结婚也快啦。至于我姐，听母亲说她最近要考本科，没时间找对象。

　　我最近越发沉于自我安慰了。每一天似乎都来上一发，那儿也会疼，真不知道该怎么做。顺其自然吧，也不值一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的自控能力很差劲。母亲给我的两袋牛肉干吃起来很硬，网上查阅，将牛肉干倒进热水里，然后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过几分钟就变软了。可吃起来那种嚼劲没有了，味道也不好。虽然说味道本就不咋地，但那样的做法好麻烦。

　　母亲说核桃仁发了三盒，她说要不要给姐姐一盒，我说随便她。她说随便我，我想吃就留给我。我依然把这个问题踢给她，由她做决定。

　　冒着大雨回家，期间来了电话，直接挂断。豆大的雨滴砸得脸上有点疼。我又想到了死，自己会在大雨中死去——看来我之前应该是瞎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我站在门口，摸了摸口袋，没带家门钥匙，但里面的垃圾有很多，大多数是刚吃的牛肉干的塑料壳。走上楼梯，我推开窗户，将那些垃圾扔向窗外。

　　几片塑料壳在瓢泼大雨中漂浮下落，我凑近窗口，看着楼下的风景，心想，“跳下去绝对会死。”

　　随后我走下楼，坐在门口，拿出手机，喜道：“连上网了！”然后兴冲冲地打开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