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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守护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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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我转眼便迎来了那一天的到来。昨天是值得我永远铭记在心的一天。因为我在那天做出了和之前不一样的选择。那日发生的其实也是平常无奇的小事。只不过,我更愿意让十一月六日的事情得以被冠上“守护到底”的标题。
我连自己究竟在说什么都搞不懂了。反正随便打出来的标题意外的契合那天的事。
下午,我被父亲的一通电话叫去工作。我也不知道他把车停哪了,准备在厕所里躲下外面呼啸的大风,但接到电话就只能去了。摸鱼时间到此为止。
路上,顶着异常寒冷的风,我不禁感叹自己来到这个厂应该也有半年的时间了。
在这些天里,我收获了什么呢?是不是浪费时间呢?我还要坚持多久呢?这份无聊的工作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终结的一天?十年的工作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我真的能坚持下去吗?而且,父亲会同意我将来离职吗?他不同意,我是不是得一直在这里工作到死为止。啊——不要,死也不要。
没等我想到什么重点,自己已经步入厂棚,看到了父亲的大车。
好无聊。
这种想法不禁在心里脱颖而出。周围的工人在努力工作,他们拖拉重物,手中的电焊滋滋的响……我和另一位指挥坐在铁椅上歇着,父亲在车上等着吊车把料运走。
巨大厂棚里的噪音,我也能忍受下去了,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吵了,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毕竟来了有半年时间了吧,真想结束这一切,我不想戴帽子,所以用手拖着,或许是这样一直抬手拖着帽子太累,我把帽子脱掉了。
今天好像是星期一,领导都来了吧?厂棚里没领导,我这样做也没事,旁边坐着的指挥工看起了手机。我不知道手机除了看下载好的小说动漫,还能干嘛。前面的过道有一位蓬头垢面的妇女经过,她诧异的看着我俩坐在那里,似乎在她的视角看我们这对活宝组合实在有够不可思议。
忽然一个领导出现了。我一看见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好帽子。他嘴角含笑,闲庭信步的走着,一点也不着急。周围到处是忙碌的身影,而他戴着白帽子,悠然自得,仿佛一位帝王正在巡视打下的江山。而我也不想和白帽领导处在一个地方,于是就走到父亲的车前,静静的看着。刚才也是看别人工作,我不明白,自己看着别人工作很幸福吗?因为我不必像他们一样。如果是这样,我也该对现状满足了吧?
所以,我戴上了帽子,虽然帽带没系上,但也无伤大雅,这样就好,自己一会再系想必也没关系。这样的想法就埋下了一场风波的祸根。
父亲工作,没有指挥走近看的。我和他都是摸鱼的料,他看手机,我离车不远不近,傻眼看着父亲倒车。
这样的生活好无聊。我到底还要经历多长时间,究竟还要浪费多长时间。我多羡慕别人的生活,能够自由自在,不必为了生活去打工。一直在家等死,我好想过这样的生活。但自己能在这个厂里坚持下去吗?或者说,我将来做得到吗?为什么现在的我连想要等死都是一种奢望呢。
自己很羡慕那些有假期的人,我每天都要上班,自从国庆节、生日、手骨断裂,休息了三天,就一直在工作。
我工作也没有意义啊,忙到死也只能挣那么一点钱,只有三千。可到了社会上,我连工作都不一定能找到。唉,还能怎么办,我无计可施,好想死了,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在我跟着父亲的车到了厂棚附近,一位白帽领导的出现让我认真工作起来,可他站在我身后,这使我心中不安到极点。
他似乎是在观察,就停在我的身后。父亲下车时,领导走到他的身旁,说了一些话。片刻后,父亲脸色难看起来,冲我不客气地说,“把帽带系上。”
我乖乖照做。他又说:“系好了。”我把帽扣弄好。等领导离开后,父亲开车的时候失误频出,他停下车跟我说,“叫你把帽带系好了,你就是不听!部长就盯着你看呢!这下好了,人家肯定要给总管打电话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知道你马上会怎么样。部长说,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做好啥事啊!”
正当工作进行到一半,父亲突然就停车熄火。他跟别人说“不好意思,我要处理些事情。”阴着脸就走到我的面前说,“人家来电话了,叫我们过去一趟,商量下你的事呢。说了好多遍了,就系帽带,有那么难吗?现在好了,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去?”
我沉默不语。自己大意了,不过系帽带这种小事也要管,这官当的真有威风,还真是有病。至于离开这个厂我是不是只有死掉才可以,毕竟我的父母可不想养我,他们生下我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养老。
所以他们才幻想以后我会结婚,有小孩、新娘之类的,从来不过问我的意见,自己都说了不想结婚,非要说以后将来咋样,我还有多少年可以活,他们难道不知道意外面前,人人平等。我不晓得自己的明天会不会是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但我想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过。
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漂亮话总是抢在想做之前说。
好冷。天气一下子进入到冬季一样,光是把手伸出来就需要莫大的勇气。晚上就是太冷了,寒风一吹,真的好冻手。
用语言形容,已经不是气温骤降了,而是到了令湖面结冰的温度了。
来到领导所在的集装箱,我和父亲同时下车,他想进去时我带着一丝歉意说,“我就在这等吧。”
“进来吧。”父亲一进去朝门外的我说道。
以前的话是不带我的。我记得自己之前是被部长说犯困了,跟父亲来到集装箱,总管让我走来着。现在不一样了?
“坐吧。”总管冷着张脸,傲然坐在主位上。这里的官他最大。父亲进来之后给了他一根烟,这回他收下了。
我对面的是主管,他旁边的人是父亲。他们都一副阴沉下来的脸。我至始至终都低着头颅。
总管是一位年轻的男人,五官端正,他先开口问:“你还想不想做这份工作?”
“想。”
“你能不能穿戴好劳务用品?”
“能。”
我依次小声回答。这种送分题,自己不可能答不对。
主管是一位俊俏美男子,他说,“你既然要做就好好做,你不想做这份工作呢,我们也不拦你。”
父亲听后想出声,但被旁边座位的主管拦下,“你让他自己想,我们也不勉强你。”
我戴着帽子,看着桌面,不说话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曾经在校园门口,父亲在职校领导、老师的面前问我,“你还想不想上学了?”我当时深思熟虑,明白问题的答案。但我没能说出口,毕竟面临人生的抉择,在道路的分岔口,我有属于自己的答案。但那种结果带来的后果是我负担不起的。所以,我闭口不答,反而说,“你自己知道的。”
那时候还活在被校园暴力的阴影下,很想脱离职校生涯。不过老师还是替我说出来了,最终才得以脱离苦海。那时如果父亲足够聪明,他自己替我选择,我现在都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呢?
因为我对父亲说了一句“你知道的”。父亲没理解我的意思,他回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集装箱外,又有一人推门而入。他也是一位总管,刚才在路上就看到我们来了,在接到部长的通知后这家伙也参与进来了。
此时厂棚外的电焊声传入耳里只有微弱的沙沙声了。集装箱内,我戴上帽子,其他一干领导和父亲都没戴帽子,他们好像地狱判官一样,眼中冒着幽蓝色的火焰,死死盯着我这位手无寸铁的犯人。
良久的寂静后,我的脑袋越来越沉重,感受着周围的视线,眼睛不自觉向看着胸前的塑胶木桌,好像自卑者的告白。四周的空气很是凝重,仿佛是用力猛吸过似的。我的脊柱开始不堪重负,弯腰驼背,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感觉身体一抽一抽的,能体会到内部的心脏在运动,但大脑如死机了般,停止运行。总而言之,我不想多说,希望这样审训的时间能尽快结束。
我低着头,用力睁大瞳孔,看着桌子上的裂纹。
“我最后给他一次机会。”总管用一根手指指着父亲说,“我是给你的,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对我说:“要是你的话,早就走了。你算算自己被领导说了多少次了?这有三次了吧?”他给我详细说了遍自己是被哪个领导说的,报了三个领导名字,我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就憋住想笑的心情了。
父亲的烟友,也就是坐他旁边的主管,他的口音有点娘娘腔,站起身说,“我不止一次看到你晚上玩手机了,有一次还离那么远,车都走到那头了……”
父亲添油加醋:“还有加班不是你想不想加。需要你时就必须加班!”
我听后依然像块雷打不动的木头,没有半分慌张失措的样子。这让他的言语攻击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总管也想到了不好的回忆,他说,“我当初看到没跟车指挥,跟小谈说,他说人就在后面,我再去看也没发现他人。”
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颜样子,腰部弯成弓状,就这么看着桌面一言不发。
“把帽扣扣好。”总管命令道。我照做就是了。
“你弄好了。”他又说。我再次把帽扣往上提了提。
“那重新系统学习?”
“肯定啊,你去打印培训资料,然后叫他背!”
刚进来的总管眼见这种局面,笑得特别高兴,看着父亲说,“这种事情发生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个父亲的怎么当的!自己的小孩都管不好吗?”
“我也是没看见……他车还开不开了?”
“暂停,这段时间让他去当指挥了。指挥当不好就别开车了。”
“他就待在这吧。你去忙吧。”
谈话在香烟的雾气弥漫之中结束,我也疑惑自己当初怎么就不假思索,信口开河回答了呢。难道这就算成长吗?丢了工作,我的下场似乎只有死路一条,我是这样想的。
其他人离开座位,父亲像是松了口气,他比我紧张多了,以至于连讲话声都显得那么卑微的低声下气。
“车上的东西给你,我骑车走了。”他递来小包,我接住放在一边,眼神空洞,将双臂护住左右,肘部撑在桌子上,双手抵住帽子的压迫,我不知要在这等多久,似乎漫长的时间永远都没到头的样子,我还是没有勇气把头上那顶帽子脱下来,其他的领导都在这间集装箱里,有玩起游戏的,声音还外放,有听音乐的,有看电视剧的,丝毫不把我当外人。
大约戴了半个小时的帽子,我坚持不住了。自己还是没有勇气脱下那顶帽子,哪怕现在也没必要戴帽子,可我自愿戴上那顶沉重的帽子,帽带还卡着喉咙,难受死了。
我坐着趴下来小睡了一会儿,喝了点水,感觉想上厕所,从包里拿出一袋面纸,在领导的眼皮底下,悄悄溜走了。
自己现在是悠闲了。这样的生活也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吧,那些黄帽工人应该比我辛苦的多吧,他们要戴着帽子,进行电焊……别提声音有多刺耳了,我经历过。
“别打游戏了,万一朱总来了……”总管提醒周围的人,立马就有人回应,“没打游戏啊,我这手机里都没有游戏,不信你看。”
唉,这些领导哪是来上班的呀,分明是来享乐的。国企就是这个样子,底层人受苦受死了,到了外面的社会也一样吧。关键这还是一个缩影,上层人在享受底层人辛苦劳动的成果后给予底薪,下面的人还乐得不行。
同样的,上层人把专利也分享了一些自己信任的底层人,让他们成为了劳动工具。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底层人的思想出问题了。像我的父母,总是要我去赚钱,为了将来结婚……好像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件头等大事一样,是我们所必须经历的。
我去厕所时发现人满了,大家都在蹲坑,蹲着都看手机……还有人坐在厕所外面看,顺便还点了一根烟。
无奈的我只能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在一辆电瓶车上,思考的目前的处境。
现在我手机也不想碰,什么都不想碰,无聊暴了。自己还是低着头,感觉清风拂面,看着水泥地,不由想道,人生之精彩,还是挺多的。自己经历过的危机有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为什么总是没能踏出那一步呢。
明明已经不想活了。正当我津津有味的发呆时,有人来了。她站在我旁边的过道,“让一下?”好像她有小声说了这句话?我没听得仔细,但她离得近了,我的余光注意到她便立即起身避让。
我依旧看着地上,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着我的目光。直到起身之时,她穿过我坐过的电动车,走过我的旁边。我不经意间抬起头一睹她的芳容,这样的举动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长得美若天仙,有着白皙的面容,五官精致,天生丽质,头发扎在后面,一点也看不出别扭的样子,好像画中仙子走进人间。而且她也没戴头盔,我也没戴,走出集装箱就直接扔到犄角旮旯里了,也不担心被人偷走。
她走过的路我也走了一遍,我在想她步行从集装箱附近去上厕所,意味着也是领导,在集装箱上看到一个名字,韩荣。我无意看到她脸颊,发现她正看着别处,应该也是地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