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去的妹妹变成了宝可梦》不是兔子是免子

1、兄妹

　　深夜的末班地铁上只有寥寥数个乘客，车里的气氛让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宝可梦也由于困倦被收回精灵球里，只能听到列车行驶的轰隆声的车厢此时令人生起静得可怕的感觉。
　　在不起眼的车厢角落里，身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靠在挡板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了骨头架子，反正就这么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终于，年轻人被这沉闷的车厢，亦或是这沉闷的人生勒住脖颈，伸出手把领带扯松了些，仰头吸气，再长长地吐出。
　　不是他不想叹气，而是这段时间叹得太多了。
　　棹西强忍着刺痛，硬是把眼睛对上顶部那排白色的灯管。这给地下带来光明的灯光就像盖在遗体上的白布一样刺眼。
　　棹西刚刚参加了一场葬礼，是他妹妹悠东的。
　　棹西大悠东十岁。
　　他错过了妹妹的童年、与上学后的妹妹争吵、然后参加了妹妹的葬礼。多么讽刺，棹西无法迎接悠东来到这个世界，却能在棺材里抛下鲜花，将她永远送离这个世界。
　　死亡来得太过突然，在葬礼上使用的照片还是悠东毕业时在学校拍下的那张正面照片。由于角度不好，在棹西的位置直接看到没有被玻璃反光挡住的那灿烂的微笑。
　　牙齿很整齐，上次看到的时候还在换牙期，小姑娘在见到哥哥后死活不肯开口说话，生怕把自己那空荡荡的牙床露在别人面前，迟钝的哥哥还以为是自己又在什么地方惹得妹妹不高兴了。
　　当土完全将棺材掩埋，棹西甚至想不起悠东的样子。
　　长得和棹西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父母在悠东出生后经常挂在嘴上的说法。
　　现在回想起这句话，棹西看着对面车窗玻璃清晰的倒影，挤出一个微笑。
　　不行，这根本就不是悠东。
　　过分沉溺于回想中的棹西，甚至没注意到皮鞋的踏步声在空荡的列车中回响、靠近。
　　“你看起来很疲惫呢，馆主先生。”突如其来的阴影将棹西笼罩。白色的地铁总管双手背后，像个孩子一样踮起脚尖弯腰进入棹西社交距离，那宛若无机质的眼睛泛着灰，与坐着的棹西对视。
　　疲惫吗？棹西以为自己现在的情绪更多的是悲伤。
　　棹西的礼仪不允许他忽视他人的招呼，尽管打招呼的那个人并不怎么礼貌：“晚上好，这趟结束，你们就可以下班了吧？”
　　“没错！不过这次的挑战者只选择与哥哥对战，我现在可是超无聊的。”南厦坐到棹西旁边，一副想要聊下去的样子。
　　啊啊，好麻烦……
　　近些年来几乎避免一切社交的棹西头一次碰到这么不懂得读空气的人。既然知道他很疲惫就不要硬凑过来聊天啊！
　　“上次在地铁里碰到你还是你刚接手道馆那会儿。明明就在隔壁城市，交流的机会真是少啊。哪天有空来宝可梦对战怎么样？”
　　棹西偏过头，干巴巴地说：“我现在，没办法给你回复。”
　　“唔？我不会要你的徽章啦。”
　　“不是指对战。我刚刚参加了我妹妹的葬礼。”
　　“……”难得的，南厦沉默了下来，“对不起。”
　　终于，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面对这个并不熟悉、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南厦，棹西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你和你哥哥……是双胞胎吧。那你觉得，兄弟姐妹之间是什么样的？”
　　南厦没想到棹西会问这种东西，一谈到哥哥北尚，南厦不假思索地答道：“是最贴近彼此的劲敌！只要和哥哥待在一起，就会非常开心。”
　　“真不愧是双胞胎的答复……”
　　见棹西一副很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南厦小心翼翼地问：“你和你的妹妹，关系如何？”
　　“称得上是陌生人。”将这个词说出口后，棹西捂着脸发出闷闷的笑声，他和他的妹妹，是仅靠着血缘联系着是“陌生人”。
　　“她叫悠东，因为有着十岁的年龄差，又不在一个城市，所以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但你很爱妹妹吧？”
　　棹西被南厦突如其来的直白呛到：“算……算是吧。但能有什么用？她已经不在了，我连说这话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为了转移话题，棹西略显僵硬地，抬起手拍在南厦的背上，用过来人的表情发出忠告：“你可不能像我一样啊。该说的话绝对不要埋在心里，不然后悔都来不及了。”
　　南厦起身摆出个接收命令夸张架势：“明白！我今晚就站在哥哥床头大喊‘我爱你，所以我们一起通往轨道的尽头吧！’。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大声的叫嚷引起了其他乘客的探头张望，不过南厦毕竟是名人，这点视线他习以为常。
　　“好吵，绝对会被赶出家门。”棹西知道南厦是在逗他开心，他不得不承认效果不错。说出那些话之后，棹西心里好受了许多。
　　那份对死亡的情感中，悲伤究竟占据了多少？
　　车内的广播播报即将到达获鸣市，棹西与南厦交换了即时通讯器的账号。经过短暂的交流，南厦让棹西萌发了“交个这样的朋友似乎也不错”的想法。
　　“下次来对战给你开个后门哦！”车门即将关闭时，南厦大喊。
　　棹西回想起出现在电视或者海报上，总是面无表情的黑色列车长：“北尚先生不会同意的吧。”
　　“哥哥他也不是那种老古板，你见了就知道了！”
　　能说出这种话，真不愧是双胞胎。今晚棹西第二次发出感叹。

　　获鸣市位于雷文市和飞云市之间，是一座没什么特点的小城市。想城镇提词的时候棹西纠结了好久，到底是谁规定的新馆主上任时要给城镇更换新的题词？
　　如果问获鸣市有什么值得的夸赞的，那大概就是交通方便、地理位置优越，而且夹杂在两个现代化大都市之间还能保持着最朴实的风貌。说直白点就是给在大都市间打拼的人的栖身之所。
　　到了白天，获鸣市的住户们通常都会涌入附近的两座城市，他们在那里工作，获鸣市只是他们暂时休息的地方罢了。也正是因为这点，到了晚上，几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是疲惫且匆忙的样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倒头就睡，然后在几个小时候再次踏上前往工作的列车。
　　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偶尔几只生活在城市里不怕人的宝可梦会探头张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棹西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这样漫长的夜路让他头皮发麻，于是从腰间卸下精灵球，将伙伴放了出来。
　　三米多长的绿色草蛇在一阵红光闪烁后出现在了街道上。面对自己的训练家，他扬起高贵的头颅，非常不满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尾间翠绿的叶片轻点着精灵球，要求棹西把他收回去。
　　“君主蛇对不起，这些天把你寄养在宝可梦中心。但我实在是太忙了……”与熟悉的伙伴见面，棹西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把君主蛇抱住，低声将这些天的事情讲给君主蛇听。
　　得知缘由的君主蛇眼睛柔和下来，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这个话题，不知所措地用尾巴缠绕上训练家的腰，落到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安慰。
　　从君主蛇身上传来的独属于草系宝可梦微凉的温度与气味，让棹西平静下来。棹西牵起君主蛇身上的叶片：“走吧，我们回家。”
　　忽然，君主蛇发出急促的叫声，挣脱了棹西的手，朝树丛中奔去，高大的躯体为后面的棹西开辟了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棹西有些头疼地跟了上去，心里默默为这篇区域的环卫工人道歉。
　　很快君主蛇就停在了一个地方，像抓住了猎物一般将身体团起来，把对方困在身体中间。棹西想，可千万不要是别人家养的小鸟宝可梦，君主蛇追逐小鸟宝可梦的本性也是在棹西不断教育下，才得以控制。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枚小小的蜡烛。
　　棹西身为草系馆主，对克制自己属性的宝可梦也有一定的研究。准确来说，这是一只蜡烛样式的宝可梦，名为烛光灵，头顶标志性的紫色火焰在摇曳几下，陷入寂灭。
　　虽说烛光灵的火焰平时是不会燃烧，可这代表着生命力的火焰这么微弱又熄灭了，是不是代表着这只烛光灵的生命也即将熄灭？
　　道路尽头可以看到永远都明亮的宝可梦中心。
　　棹西果断抱起虚弱的烛光灵，冲进了宝可梦中心。夜班的乔伊小姐被突如其来的访客吓了一跳，连忙询问棹西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看到他怀中的没有生机的烛光灵后，极具职业素养地接过那只小小的宝可梦，与差不多娃娃一起将其送入治疗室紧急检查。
　　没过多久，乔伊就出来了，柔和的微笑让棹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病房中，躺在为小型宝可梦准备的床铺上的烛光灵闭着眼睛，身体的另一头连接着吊瓶。
　　乔伊小姐在手册上记录下情况：“她只是身体虚弱造成的昏迷，补充些营养就没问题了。”
　　对于有汲取生命力这种特殊需求的宝可梦，人们已经研发出了替代品，也就是正在为烛光灵输送的那一瓶液体。总的来说，生命力对于幽灵系宝可梦来说，和普通人需要营养没什么区别。
　　这样就没问题了，棹西准备起身离开。
　　“需要要麻烦馆主先生在这里多坐会儿。”乔伊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夜班人手不够，我没办法及时照顾到输液的宝可梦。所以请你再留半个小时，可以吗？”
　　“当然。”棹西点点头，接过差不多娃娃递过来的盒装果汁牛奶，算是麻烦人家的补偿吧。都做到这种地步了，棹西也不可能说拒绝。
　　「唔……我在那里？」
　　细小的声音突然闯进棹西的耳朵。病房里只有棹西一个人类，君主蛇在宝可梦中心的餐厅吃宵夜，除此之外就只有病床上的那只烛光灵。
　　烛光灵？
　　由蜡质组成的小小身体上，那只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半睁着，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是烛光灵发出的声音？不可能吧，宝可梦怎么会说话。
　　「身体好奇怪？好轻……」
　　这次，随着声音的出现，棹西清晰地看到烛光灵的嘴巴在闭合。
　　真的是烛光灵在说话？
　　烛光灵的余光瞥见床边有个人，艰难地挪动比看上去还要柔软得多的身体，转向棹西的方向。
　　三目相对。
　　「……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