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女主角》浮觞

1、美女蛇（1）

　　传说中的女主角，别的不说，至少应该是个好人。

　　列车在地底疾速穿行。
　　车内气氛沉闷。
　　所有人都死气沉沉。
　　生活的重担压在肩头，也只有这移动的片刻得以喘息。
　　星河坐在位置上悄悄地打量周围的乘客，将他们的五官、表情、着装、姿势一一记下。
　　她是一名美术生，这是她的习惯。
　　列车停下了，换了一批乘客。
　　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坐在了星河的对面，星河几乎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因为他身上笼罩着浓浓的死气。其他乘客顶多是有些疲惫，倦怠，这人却是真的离死亡不远了。
　　星河看到他肩膀上趴着一个婴灵，婴灵的脐带绕在他的颈部。注意到星河的视线，婴灵咧开嘴冲星河龇牙。
　　星河吓了一跳，赶紧错开眼睛。
　　“呵。”旁边不知何时换了乘客，一名西装革履的男性乘客发出嘲讽般的冷笑。同是西装，旁边这位的明显比对面的那位贵，更是将西装穿出了一股斯文败类的气质。
　　星河没有理他。
　　真是见鬼了。
　　一个小鬼，一个大鬼。大鬼还是鬼差。
　　当列车再次停下时，星河也不管到没到站，直接起身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直到列车门缓缓关上，列车再度开始行驶，星河才转身，看向列车的方向。如果她的感觉没错，刚才下车时那名鬼差一直盯着她看。
　　虽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但星河有种不好的预感，麻烦要来了。

　　这是……梦？
　　眼前是一棵大树。
　　千万片绿叶将阳光剪裁成零碎的光束，落在地面，随风而动，形成变幻莫测的斑驳树影。
　　抬头看去，阳光仍是耀眼。
　　用手去遮，指缝透着微红的光。
　　没有鸟鸣，没有花香。
　　小草青青。
　　蓦地，脚下传来震动。
　　泥土隆起，地面开裂，无数褐色根系破土而出，如虬龙一般。
　　紧接着大树开始晃动，倾斜，左右摇摆，像一个双腿被埋在土中的人类在试图将自己拔出来。
　　天空风云变幻。
　　山谷传出巨响。
　　双耳轰鸣，心跳如鼓。
　　大树终于将自己从土中拔出，挥动着树根，开始移动。
　　半空中，一架直升机也在往同一个方向飞去。
　　那个方向——
　　迫切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心情促使身体行动起来，在狼藉的山坡上奔跑起来。
　　近了，近了……
　　风骤然变得狂野。
　　头发被吹乱了，打在脸上有点疼。
　　眯起眼睛，勉力看去。
　　远处，是人类居住的城镇，树木纷纷拔地而起，在道路上移动，攻击人类。
　　较小的花草更是直接跳起，朝人类的脸扑去。
　　植物在袭击人类……

　　星河从睡梦中惊醒，发现阳光已经落在窗帘上，时间不早了。
　　胡乱抓了抓头发，这个待业在家的小透明画手决定等洗漱完了就把电脑上的植物大战人类的游戏卸了。
　　真的是，最烦的就是随随便便进入别人梦境的人事物，就好像梦境没有壁一样，随便来去自如。
　　经过镜子时，星河凑近瞅了一眼，很好，气色还行，不像个昼夜颠倒快挂掉的倒霉蛋。
　　一个好的画手，对美的追求从自身开始。
　　就是要美美的，不服憋着。

　　市中心有一个天然湖，传说月神曾落入湖中，故名月亮湖。
　　阳光明媚。
　　微风轻拂。
　　波光粼粼。
　　翠绿的柳枝垂落，在清风中轻轻摆动，如女子纤纤玉手拂过水面。
　　近岸处，长着黑色绒毛的小野鸭在残荷水草中嬉戏、捕食。
　　湖中心的凉亭时仿古建筑，看着有些新，但不影响赏景拍照。
　　湖上有木栈道和拱桥，也是仿古的。桥有名字，叫情人桥，题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知是否想太多，星河总觉得月亮湖上的桥叫情人桥很奇怪，月有阴晴圆缺，却希望终成眷属，有种强求的感觉。如果说月神是失足落入湖中，那湖上建木栈道和拱桥，像是一道将月神永远封在湖中的枷锁。
　　人类对月神的爱，就像地球爱着月球，是强求，是绝不放手。
　　分明在画素描，脑海里却思绪飘浮，一会儿想到月神，一会儿想到嫦娥，一会儿又想到地球捧着月球的脸强啃一口。
　　拿着笔的手不由一顿，因为画面太过搞笑。
　　星河收回右手，用食指挠了挠眉心，笑了一阵，才继续。
　　画完一张素描后，收拾好物品，星河打算换个地方。
　　兴许因为桥的题词，来游玩的情侣都会去走那座桥，说是一同走过情人桥就能永远在一起。
　　对此，星河表示不屑一顾。
　　但她还是经常去桥上吹风看风景，因为那边景色独好。
　　木栈道的木板较薄，微宽，走上去声音颇为悦耳。古时夫差为西施建响屧廊，就是为了让西施穿着木底鞋走过，听鞋子敲击廊木的声音。在取悦自己这方面，人类一向很有天赋。
　　走过木栈道，登上阶梯，星河站在桥的最高处。
　　放眼望去，大片的水域波浪起伏，浩浩汤汤。
　　近处，桥下水声跌荡。
　　低头能看见水波撞上桥墩后荡开又返回。
　　一缕缕墨色的藻类在水中舒展……
　　等等。
　　藻类？
　　星河好奇地打量着幽暗水中如海藻一般飘荡的物体。
　　那是……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视线，那丝丝缕缕的神秘物体静止了一瞬，继而又挣扎着涌向星河的方向。
　　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桎梏。
　　带着水草的黑色长发在水中荡开，一张惨白的人脸露了出来，直直撞进星河的视网膜。

　　远处民警一边拉起警戒线，一边小声说话。星河抱着背包坐在长椅上，依稀能听到几个字眼。
　　“真可怜……”
　　说的是谁？水中女尸，还是发现尸体的报案人，亦或都有？
　　星河想到那张混在黑发中的人脸就不由一阵发抖。
　　身旁的树梢突然有鸟惊飞，星河惊了一下，心跳加速。
　　不行，不能继续待在这了。
　　星河蓦地站起，挑了个方向，抱着背包跑了起来。
　　“哎，等一下……”
　　有民警发现报案人跑了，开口留人，不想报案人跑得更快了。
　　星河一路狂奔，跑着跑着，心脏忽然一阵抽搐。
　　痛！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星河停下了脚步。
　　她感觉心脏很不舒服，耳朵嗡嗡响。
　　偌大的公园没什么人 ，游客都被民警劝走了，星河又害怕又难受，正不知该怎么办，一个黑色的人影进入视野当中。
　　是那个大鬼，不，鬼差，那天在地铁上嘲笑她的那个西装革履斯文败类鬼差。
　　鬼差应该也看到星河，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很好，星河想 ，就你了。
　　星河捂着心口站在原地等人走近，待到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时，她一把抓住鬼差的衣领，才放心地任由自己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