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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围杀(一修) ...

  •   她笑意渐深:“......诸位同门为杀我付出这般大阵仗,我可真是,好不荣幸。”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冲路长惟喊道:“妖女!少说废话!你杀我血云谷谷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若趁早束手就擒,我们还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路长惟一言不发,背手,往前一踱步。

      随着她的步伐,面前第一排手持长剑弟子不自觉“齐刷刷”后退一步。

      有小弟子吞了口唾沫。

      他想起前日,自己同这位路师姐接天地堂的任务,下山刺杀当地一个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得知采-花贼已经连续奸杀十数个良家妇女、偶有幸存者,也落下个终身残疾、瘫痪在床的后遗症。

      路长惟见到那女子时,后者已然因为那次无妄之灾而失心疯,面瘦肌黄,蓬头垢发地蜷缩在一个又脏又破的棉絮团中,双目无神,口角涎水流出,嘴中不知一直在喃喃自语什么。

      路长惟弯腰,靠近了,才听见她始终在喊:“救救我。”

      门边,女子双鬓斑白的娘亲已经泣不成声,泪水一道道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流淌;终日在田间地头劳作、不善言辞的父亲,双目通红,紧咬牙关,从来紧绷挺直、仿佛永远不回塌下的脊背陡然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骨,坍垮在原地。

      路长惟面无表情地起身,又面无表情地出门。

      那弟子刚入血云谷不久,并不知道如何处理此类事情,也只好悻悻离开。然而,三日后凌晨,他在客栈中刚要吹灯入息,门外就闪现一道人影。他心中警声大作,却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瓢黑水猝然泼上雪白纸窗,隐隐有重物落地“噗通”一声。

      水液淅淅沥沥往下流,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直冲鼻腔。

      弟子又惊又恐,连忙推门一看,一条蜿蜒血迹一路从客栈走廊尽头延伸,直到他脚下、目眦欲裂、情状痛苦万分的尸体边。仿佛这人死前经历过什么生不如死的境遇,沿廊一路在地上拖爬,却最终还是被某人绝望杀死在此处。

      弟子仔细看了会,讶然发现这死人就是他进日苦寻不得的采-花贼。

      昔日采-花大盗的两颗眼珠分别被两根长签串穿,两行血泪沿着黑洞眼眶缓缓流下。整张脸、手足、躯干的皮肤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痕,有些结痂,有些新伤,看来这人至少被关在某处,无休止的折磨了三日三夜。

      弟子一怔,说起来,这三日内路师姐不见踪影,是去哪了?

      “陈师弟,还不睡啊?”路长惟的声音忽然从对门传来。

      陈师弟猛地抬头,看见路长惟睡眼惺忪,一脸困意十足的模样。

      她揉了揉眼睛,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怎么?和我一样半夜饿得睡不着起来找夜宵?喏,这个给你。”

      她递过来一串红彤彤的的冰糖山楂,竹签笔直莹白。

      地上血肉模糊的死尸被她漫不经心地一脚踢开,宛若嫌弃一颗无关紧要却挡道的顽石。

      ......

      陈师弟的回忆被身边人的怒斥打断:“姓路的!竖子怎敢嚣张?武谷主将你从济善堂中抱回,十数年间亦师亦父将你养大,你居然恩将仇报、杀他性命,你可还有丝毫人性?!”

      路长惟奇道:“我当然没有人性咯,我若是有这玩意,何至于为血云谷杀了那么多人?”

      人群中一阵骚动,许是不少人忽然想起了这位路师姐杀人取命如砍瓜切菜,斑斑凶悍事迹广为流传,乃至于曾被评为三界杀手排行榜首。

      有些弟子不禁隐隐萌生了些许退意。正在此时,另一人大声道:“就算你冷血残酷,但好歹过去你杀的都是些萍水相逢的陌路之人,尚有可陈情之处;可武谷主待你恩重如山,你怎么能对他说杀就杀、还下手如此狠毒?!”

      众人似乎一下子似乎又找到了主心骨:对呀,虽然她当杀手固然无情无义,但无论如何武唐谷主也是她师尊,更同她朝夕相处,肯定情谊非常,她居然还能下得了手,就算是个杀手,也属实是过分了。

      路长惟却反笑:“他要杀我,我连自保也不可以?”

      她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来人的面孔,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这位师兄我怎么看你好生面熟?哦,对了,我记得前年六月谷中弟子核比,你修为不精放跑了先前谷主交给你的山贼,又害怕核比结果暴露后被谷主责罚,便广发通讯符向同门求助,希望能有人代你杀了那山贼。嗯......让我猜猜,是哪个弟子这么好心帮了你一把呢——噢,原来是我呀。”

      她一哂:“我当初帮你通过了弟子核比,你现在又来同他们一道围攻我,那你是否也称得上一个忘恩负义呢?”

      那师兄张口结舌,旋即满面通红,斥道:“真是一派胡言!你你你你当初分明也是拿了我十两银子的,你对我有什么恩有什么义?!”

      路长惟摊手:“就是这个道理。他武唐虽然养我教我,可这十八年来我替他做过任务无数、赚取赏金千万,两事相轻,我又欠他何恩何义?何况谷主可没有每次都给我十两银子这么多呢。”

      那弟子显然料不到路长惟一番口吐莲花,目瞪口呆,竟是一时哑口无言。其实这也怨不得他,过往路长惟汲汲于搞钱,素日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与同门弟子相交甚少,自然也抽不出空闲同人谈天话地,是以在谷中并无深交好友,除了武唐之外的一众弟子对她的性格品行也知之甚少。

      眼见其他师兄弟一一被这妖女歪理辩驳败下阵来,有谷中长老实在坐不住,上前一步,凛然道:“姓路的,你也知你自己过去杀人如麻、手上血债累累!世人皆知冤有头、债有主,你欠了那么多条人命,那我吴有德今日就要秉公一言、替那些死去亡魂寻一个公平报应!天地堂来不及杀你,我今天就来杀你,权当为道门、为江湖除害!”

      他这话说得慷慨激昂、铿锵有声,话音刚落便引起此起彼伏的叫好之声。

      路长惟道:“吴长老这般大义凛然,当真让我好生敬佩,甚至险些让我忘了你我都是血云谷中人——只是不知吴长老能评上长老,又是用手上沾多少条人命换来的?”

      吴有德闻言双眼暴突,张口欲辩,路长惟却没有给他再发声的机会,转身向众人:“各位,我路某确然劣迹斑斑、无恶不作,但我从来自问扪心无愧,所杀的皆是该杀之人。而又敢问在场诸位,哪一个又敢说自己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人群又是一阵喧哗,或呵斥、或怒骂、或叱责,声浪一阵号过一阵。但夹杂一张张群情激愤的通红面孔中,也有少数人默默垂首,或面露羞愧之色,更有几个胆小怕事、缩在阵后的,已经默默脚底打滑——开溜了。

      有人忍不住大声道:“这妖女冥顽不灵、与她多说无益!众位同门随我一起上,杀了她,砍下她的脑袋,交给金主,换来黄金万两,何愁下半生荣华富贵!”

      图穷匕首见了。

      路长惟冷笑,心道,不过都是受人指使,想要用我人头交换悬赏,那先前何必要找那些冠冕堂皇借口?还浪费她一番口舌。

      转瞬之间,第一排血云谷弟子已经冲到眼前,剑光森然如斗星,迅疾如白练,数以百计的阵法冲天而起,灵光暴涨如巨山压顶,刀枪剑斧森罗林立,煞气横扫,好似无数深渊巨蟒怖然张开血盆大口。

      ......

      东方第一缕晨曦洒落,熹光灿烂,流金万里,远远天边振翅飞来一只通体纯黑的乌鸦,在尸山血海上盘旋两圈,伴随着呕哑嘲哳的叫声,落于一处漆黑的枯枝。

      乌鸦灵巧收翅,歪一歪脑袋,圆润乌黑的眼珠盯着斜倚树下浑身浴血的少女。

      少女双眸紧闭,眼睫纤长,小巧笔挺的鼻子为她皎洁如月的脸庞添上一抹秀丽。她樱唇紧抿,面色不安,仿佛在睡中还正在经历着某种难熬的梦魇。

      乌鸦先前以为这位美貌的人族少女应当是死了,但半柱香后,树下人一个大喘气,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她猛地坐起身。

      乌鸦被这人好似死而复生的诡异状况吓了一跳,受腾空而起,“嘎嘎”大叫两声,振翅远飞。

      路长惟皱眉看着落荒而逃的乌鸦,心说血云谷这破风水果然养不出好鸟,谷中弟子都是些修为稀烂的歪瓜裂枣也就算了,居然连乌鸦的叫声都比寻常地方的难听,属实是糟心。

      焦土之上的血河流过她面前,顺带着漂过某个被她打败的“修为稀烂的歪瓜裂枣”。

      路长惟压根懒得看。她用右手胳膊撑着地,想要站起来,第一次却失败了,肋骨近心口处仿佛钻心疼

      肯定是那个吴有德,路长惟瘫着脸想,那臭老头早就看她不顺眼,左不过就是因为她被评上了杀手排行榜第一、而他压根没上榜呗。昨夜破阵时,她同某个使青铜八梭双锤的血云谷弟子交手,这老不死的竟在背后偷袭,她防住了吴有德,却没挡住前面迎胸重锤一击,当场只听清脆“咔嚓”一声。

      路长惟右手抚上心口,发麻发木的滞涩之感凝滞不去。

      忽然,她喉间一口腥甜,“哇”地吐出一口乌黑的淤血。

      她常年在外行走,基本的把脉还是会的,大致观察一下,她心平静和地判断,八成是伤到心脉了。

      没事,问题不大,区区致命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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