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路，请你陪我走》里*

20、（2）

　　三天以后。
　　殡仪馆。
　　大新年的，人并不是很多。
　　牧雅然很奇怪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入葬。
　　爸说，老妈在昏迷之际说过，如果她死了，不要让她在雅然订婚前就被火化。
　　牧雅然心中顿时一片苦涩。

　　林君柏抓着她的手，生怕她突然情绪激动又做出什么事情。
　　他们轮个走过去，看了老妈的遗容。老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全然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为她悲伤。
　　牧雅然克制住自己，没哭出来。她狠狠地拽住君柏的手，他也反握住她。
　　接着，是一个人在说致辞。
　　她没有听。
　　她只是想，妈妈以后真的不在了，不会再跟她抢电脑电视，不会再拖她出去逛街，不会再拿着她跟枫香倪倪比较，不会再操劳着为她打理一切……
　　妈妈，应该会在天堂微笑着看她成长吧。

　　当她的遗体被推入火葬用的炉子的时候，牧雅然突然间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块。
　　半晌之后，她腿一软，几乎要跌倒。
　　林君柏抱住了她，搀扶着她，走出殡仪馆。
　　她闭上眼睛，泪水滴下。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有失去亲人的痛楚在她心中狠狠地肆虐着。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窝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春节晚会》，回想着往年老妈说的话，做的动作。君柏说她不能这样下去了，她苦笑，那还能干什么事情？
　　她不是看电视的内容，而是在看里面人的笑容。
　　有时候，林君柏打电话过来，她就身体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静静听他在电话那头讲话，也不吱声，只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静静地说一声：君柏，谢谢，好喜欢你。
　　倪倪会时不时地打个电话来，告诉她一些画里的重要点，只是她突然发觉，倪倪的声音里有一中奇怪的感情。
　　有的时候，她站在家的阳台上，就会想起除夕那天的烟火。
　　人的生命，也像烟火一样短暂，对不对？所以要珍惜啊……

　　一天。
　　枫香又打电话来了。她说，陈翊不见了。
　　其实牧雅然也很少见到他，第一次见到陈翊以后，她看到他的次数不多于10次。
　　她倦了。
　　“反正你快去国外了，算了吧。”
　　“老然，我不想去国外，不想离开他。”枫香的声音仿佛一个无辜的小女孩。
　　“烟林那么大，怎么找？”
　　“所以才找你帮忙啊，老然。”
　　“我看吧。”其实只是敷衍的话，枫香却很开心地谢过了她。

　　真的只是敷衍。
　　可是，一天以后，她就接到了泉的电话。
　　泉说，她知道陈翊在哪里。
　　牧雅然突然就想起了上次泉说是她和陈翊让人来打自己的。于是，她就说：“那你告诉我吧。”
　　“在一家工地里，就在东大桥旁边的工地里。”泉说。
　　“知道了，谢谢。”牧雅然几乎呆滞地说，她都不想为任何事操心了。
　　挂下电话后，牧雅然就继续昏沉沉地看电视，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突然就想起泉的话。
　　原本，她打算把话复述给枫香后，就不管了，可是枫香执意要和她一起去，也不管会不会有危险。
　　牧雅然拗不过她，便只好同她一起去。

　　如果她知道结果会是那样，她死也不会让枫香去找陈翊。

　　因为，当她们来到工地的时候，居然看到了陈翊在和一个女人接吻！！
　　枫香看到这的时候，眼泪一下就淌湿了脸庞，失声叫起来：“翊……你——”
　　陈翊抬起头，看到枫香和牧雅然，一副吃惊的样子，问：“你们是谁？！”
　　他不认识牧雅然倒还可以说忘记了，可是怎么可以不认识枫香！！
　　枫香声大吃一惊，心像突然跌入了谷地一般，泪俱下地叫道：“我是枫香啊！枫香！”
　　陈翊皱眉道：“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枫香哭喊道：“我没有认错人，你是陈翊……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翊，我们别管这个疯子了，走吧。”那个刚才和陈翊接吻的女人娇声对陈翊说道，拉着他欲走开。
　　“你回来，陈翊，你不许走，你究竟怎么了！？她是谁，为什么会和你接吻！！？”枫香拉住陈翊的手臂，叫道。
　　“她是我女朋友，你给我走开。”陈翊也发怒了，冲枫香大吼道。
　　“啊……”枫香呆了，手也松开了。片刻之后，她又追了上去，哭着问道：“那我呢？！！”
　　“你？我不认识你！”
　　“翊……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我是枫香啊！”枫香哭嚷着，“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为什么我要认识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女朋友……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枫香几乎尖叫起来。
　　陈翊旁边的女人媚笑着：“你是他女朋友，那么我呢？”
　　“你！我怎么知道……”
　　“我们走吧。”陈翊对那女人说道。
　　“好。”

　　“等等！”枫香叫住。
　　“还有什么事情？”
　　“你是装的对不对？”枫香忍住不哭泣，问。
　　陈翊道：“我怎么装了？你别瞎说行吗？”
　　“我没瞎说啊……翊……你别骗我好不好……看在我为你堕胎两次，你别骗我好不好……”
　　堕胎？！这下轮到牧雅然愣了。
　　她没听错吧！
　　枫香为了陈翊堕胎？
　　这怎么可能！
　　可是……
　　她不由想起了几个月以前，枫香到很晚才回家，她也说她是和陈翊一起出去的。她的神情也很不正常……对了，她对泉的眼神……泉说她和陈翊……还有年初一那天的那句话……“哦，对啊……你不是我，林君柏也不是他……”……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
　　她叹了一口气。

　　陈翊听了枫香的话，眼里没有一丝动容，道：“你不要再信口雌黄了，这个疯子！”
　　“翊……”枫香几乎是在惨叫，“你不要这样……求求你记起我……”
　　“你别再来找我，既然你要出国了——”他一时漏嘴……
　　“翊……你想起我了对不对！？想起来了对不对！”枫香猛的抓住陈翊——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叫道。
　　陈翊一愣，随即冷静下来，道：“我……刚才我是装的，反正你要离开了，还缠着我干什么？还限制我什么？”
　　“翊……我不走，我陪你我留下来，你不要这样……”枫香焦急地叫道，泪水仿佛已经在她的脸颊凝固。
　　陈翊有些动容了，可是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不要再呆在她身边，否则她会很惨！
　　“对不起，我不要你了。”
　　一句话，仿佛把枫香打入了谷地。
　　“好，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她低着头，眼睛红红的，默不作声。
　　牧雅然都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了。

　　“老然。”回去的路上，枫香唤了她一声。
　　“嗯？”
　　“陈翊怎么可以这样……”
　　牧雅然的脚步蓦的停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走了起来。
　　“老然，他真的是装的！！他说我要出国了，所以让我不要再去找他！可是我不想离开他啊，不想因为出国就离开他啊！！他怎么可以这样！”
　　牧雅然不说话，低着头看脚。
　　“老然……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出国吧，不要再看见他。”她说。
　　“呵呵，就这样吗……”枫香说着，声音渐渐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