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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追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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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差的手死死掐在洛错的脖子上。
浓郁的血腥味刺痛洛错的神经,可他却一时无法明辨,这血腥味到底来自他,还是来自参差。
血液从他的胸腔中满上来,溢出他的唇边。
参差强有力的手臂,将他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拎到半空中。两人的视线达到同一水平。
参差的眼神深沉而阴鸷。
他那副面具,在参差面前,根本形同无物。
毫无疑问,参差已经认出他就是“凶手”洛错。
现在,参差就要亲手处决这胆大包天的“叛徒”。
脖子上的力度和落在洛错脸上的视线都如此“深入骨髓”——仿佛要把他整个人连同灵魂全部摁扁碾碎!
“放开他!”
一声近乎咆哮的大喝传来。
紧接着,一个身影扑入洛错的视线。
那是凋伤挥着大剑直冲上来。
一切都太突然了!
明明一秒钟前,一切看上去还如此正常,他甚至还在为找到洛错而庆幸万分,可这个突然出现的“怪物”却打破了一切!他甚至想置洛错于死地!
“啪——”
参差连正眼都没有分给凋伤。只一挥手,便将这无关紧要的苍蝇打飞出去。这种什么都不是的蝼蚁,根本不值得他分心。
他的视线依然紧紧盯在洛错的脸上,盯在洛错痛苦与恐惧混杂的神情上,仿佛非得要从他脸上盯出点什么不可。
“砰——”
凋伤撞断一根粗壮的树干后跌落在地,嘴里涌出鲜红色的液体。
可他顾不上擦拭,咬牙爬起。
“你、放、开、他!”破裂的胸腔震颤着送出嘶吼。
——这无异于送死!
洛错听着着这嘶吼,只感到心里发颤。
不行的,不行的!
绝对不能让参差杀了他!
洛错集中全部的力量与力气,开始挣脱参差的桎梏。
可参差却根本纹丝不动。
参差的大手钳制着洛错的脖颈,就像是千斤的铁钳夹住几根稻草一般——轻松、绝对而残酷。
洛错的反抗几乎毫无效果,唯一的作用只是让参差眼中的寒意更甚。
“啊!!!”
洛错嘶吼着拼命挣扎,身体紧紧绷直,而参差却愈发残暴,似乎恨不得当场拧断他的脖颈。
洛错脸涨的通红,呼吸变得急促,心脏似乎马上就要停止跳动。
“参差……”
洛错从嗓子中像是终于求饶般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堵纯白的墙如锐利的疾风般拔地而起。它如图龙卷风般完美地将洛错与参差统统包裹,并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缩小着范围,很快地把洛错与参差彻底隔绝。
它宛若一层天赐的保护罩,保下了洛错垂垂危矣性命,也暂时隔绝了参差烈烈如火的杀机。
“哈啊——”
终于得以喘息的洛错,艰难地回头向凋伤看去。
只见凋伤浑身浴血、双脚分立地站在原地。他双手结印、额头青筋暴起,正咬牙强撑着维持那道纯白色的屏障。
……这是,凋伤强开出的——“场”!
洛错张口欲言,可喉咙仿佛被卡住,怎么也吐不出一句话来。
然而即便如此,这墙也没能支撑多久。
“啪啦——”
只是顷刻间,眼前的这面白墙已经迅速爬满裂痕。
“咵啦——”
参差的手破墙而出。所有白色几乎在这一瞬间,被彻底震为粉碎。它们簌簌地从空中掉落下来,仿佛那把试图砍下参差头颅的大刀,也仿佛凄凉无根的落叶。
参差的脸上阴云密布。显然他对刚才的“插曲”十分不满。
洛错对上参差的眼神。
如果说刚才参差的眼睛中是仇与恨,那现在他那蓝色的眸子里已经布满嗜血的杀戮。
而现在,这充满着不耐烦杀意的眼神正要向凋伤投去。
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洛错以毕生的力道狠狠地击中参差受重伤的脖颈。
参差瞳孔放大,不敢置信般地回看向洛错。
洛错避开参差的视线。
就在这一瞬,白色的墙如同听到洛错内心召唤般地,再次迅速铺展开来。
这一次,铺天盖地,仿佛要席卷一切,也将将他们三人完完全全笼罩在内!
洛错再也顾不上其他,全力对墙施以禀赋序列的另一术式——【跃!】。
参差见状立即释放出强压,直要将这场连同其主人统统震碎。
“哗啦——”
一刹间,在参差力量的震荡下,所有墙体土崩瓦解。
“呼~~”
然而与此同时,墙内的洛错和凋伤也如一阵无形的风般消失不见!
***
参差的力量是极为野蛮的。
洛错抚住自己的脖根。他的脖子还如同被腐蚀过一般火辣辣地发疼。
——他现在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治愈自身的伤口了。
他喘息着抬起头,看向四周。
他无法确定现在他们被传送到了哪——只求不要又回到结界的最深层。
他的视线延展到侧前方——那边的草丛之外有一条河流。
洛错吃力地爬起来,无视就落在自己附近的凋伤,一步一步脚步极深地向河边走去。
结界内的河水当然不会清澈到哪去。和这儿的空气一样,水里也全是浓郁的怨气。
但是洛错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再平常不过地从河里掬起一捧水,洗去面颊上的血污,又要去冲刷自己还在冒血的伤口。
他的身上好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阴翳,将整个画面压得更加黑沉。
凋伤的视线落在洛错身上,心沉沉地、密密麻麻地疼。
他迈起脚步向洛错跟过去。自从上次匆匆一别,时间已经过去三年。
他不敢想象这整整三年,洛错是怎么过的:会独自面对什么,又独自捱过多少创伤。
他早就预料洛错音讯全无的这三年很可能过得不好,但现在亲眼目睹他的遭遇,感受到他所处的阴霾,更是心痛到难以复加。
他前所未有得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无用!又是这么的无能!
窸窣的脚步声在洛错身后靠近,可步声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发声。
洛错收回水中的手,放在半蹲着的双膝上——垂下。
他的目光落在灰蒙蒙的空气中,随着呼吸送出自己的声音,却又生生将声音提起:“早说过让你出去。”
“以后,离我远一点!”
“……”
两句说完,洛错便深深呼吸起来,可身后的人却依然沉沉地不说话。
“……”他只得闭上眼睛,叹出一口气。
他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神经已经因持续的剧痛变得脆弱。
面对凋伤,他也显得如此无能为力,甚至还让凋伤陷入生命危险。
当所有的恐吓、威胁、警告、呵责全被凋伤化为无物,现在他唯一剩下的只有近乎哀求的无奈劝说。
“让你活着,也算他的遗愿。”洛错张开苍白的嘴唇,延续被中断的告诫,“如果你还想完成这遗愿,就早点出去吧。”
“……好。”
过了好一会,凋伤终于闷闷地发出声音。
洛错微微点着自己的头,终于——这段时间以来,他终于听到了第一句自己想听到的话。
他提起一丝气力,转过身去,正要催促凋伤尽快动身,忽然他的手腕就被抓入身前人的怀里。
洛错反射性地要挣脱,可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凋伤的眸子向下垂着,而里面正泛着不明的泪花,俨然像一个自知做错事在讨罚的小孩。
洛错的喉咙滚动,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可就这一停,凋伤那纯澈的灵力便如暖流般被注入他的体内,抚平着他的灼痛,治愈着他的创伤。
洛错便不想甩开了。
——他也怕疼。
他还没有顽强到非得无视身上剧痛的折磨,去把人推开。
然而,他这一妥协,气势上便也顺着矮下一截,一时说不出什么咄咄逼人的话。
“出去是还要做任务吧?”
反倒是凋伤再次开口。他的声音还是闷闷的,合着他的神情一起,现在听上去就好像刚哭过的小孩在试探一样。
洛错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你帮我一起吧,我怕我自己搞不定。”
“……”
——他总是这样。
洛错几乎在一瞬间就察觉到,这正是凋伤惯用的那套伎俩。
说的时候,好像在赖着人要人帮忙,可实际上每次都在为他考虑。
过往的一幕幕涌入洛错的脑海——而他却偏偏总吃这一套。
就像现在。
随着凋伤的恳求,洛错也不得不意识到,现在的参差已经同凋伤结下仇。一旦他们俩意外碰到,洛错毫不怀疑,参差会立刻杀死凋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分头”行动,那他们很可能就真的(与身体)“分头”了。
只是那个任务……他并不想带上凋伤一起做。
而一旦他现在答应,后面他就很难再把凋伤甩开。
“我对这个结界不太熟悉,而且这里的怨怪又多又狡猾。如果你不帮我,可能我……”
凋伤察觉到他的沉默,小声而不安地喃喃起来,也不看他,视线只是落在两人搭着的手上。
洛错的心意因为凋伤的话变得更加漂移。
明知道,这还是凋伤的把戏,可洛错却依然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再三权衡,权衡再三。
的确,两人在一起似乎更加安全。
他的视线随着凋伤的视线落下。
身上的伤痛已经被抚平,连那不知深浅的反噬都要隐于无形。
洛错甩开凋伤的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