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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蛊虫 ...

  •   一个女人,说要找一个男人算账,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但听闻了此言的霍芝茵却半点绮念也生不出来。

      她告诉织玉,她会帮她打听这位“二公子”的身份和踪迹,但是当两人一分开,她的脸色就变得出奇的沉重。

      因为仅从织玉的只言片语之中,她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而他……霍芝茵大步走出碧花院,早已等候在外的探子走上前来,向她禀告着近些日子以来探听到的南齐和北魏的动向。

      “十日前,魏皇秘密会见了北狄的使者,自从去年停战之后,两边暗中来往不断,外面都传言说魏皇是想联合北狄共同对付我大彦。”

      如今魏彦局势愈发紧张,三皇子在林城驻扎,自然少不了为他探听消息之人,霍芝茵便掌管着这些人,亦负责从这些庞杂的消息中筛选出真正有用的讯息。

      以往,有关北魏的消息她总是格外关注,恨不得能刨根问底,近日却一反常态,只是点头示意,转而问道:“南边呢?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探子愣了一下,“南齐么,南齐康王一个月前告病之后,再没有上过朝,晋王世子近日在襄郡巡视,倒是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霍芝茵轻笑了一声,像是讽刺,“南齐那个地方,怎么可能风平浪静,秦曜呢?他在何处?”

      探子不明所以,回忆了一阵,方有些犹豫地开口道:“秦曜?应是老老实实待在晋王府中吧,未曾听闻他有什么动作。”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能确定的答案,一向在霍芝茵这里是不能过关的,他已经准备好了接受霍芝茵的斥责,没想到霍芝茵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行至前院,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管家正站在花园之中,指挥着婢女们将几盆花搬到碧花院去,见到两人,招呼道:“霍统领,您见到织玉姑娘了吗?”

      霍芝茵对他回以微笑,视线落在花盆上。

      管家解释道:“前些天薛夫人在花园中散步,见这几株茶花开的很好,便让搬到碧花院去,只是府中这几日诸事繁多,我给忘了,这不,刚想起来,正要搬过去,免得薛夫人责怪。”

      茶花开得红艳,早春的傍晚尚且有些许寒冷,它却丝毫不受影响,娇嫩的花瓣向外招展,让霍芝茵不禁想到了碧花院的主人。

      二者的确相宜。

      她没再多问,正要离开,管家却叫住了她,又叫那几个婢女先抬着花盆离开,在只留了他们三人的花园之中,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依我看,她并不知情。”先开口的是霍芝茵。

      管家叹息道:“殿下那边,总要有个交代。”

      霍芝茵道:“我会去向殿下禀明此事。”

      三日之后。

      玉壶光转,星罗棋布,晚上碧花院比白天还要热闹些,戏班的伶人刚演出完,又换上乐坊的乐师。

      悠扬的乐声响至子时,仍没有等到想等的人,主座上的薛夫人才美目半闭,带着浓浓的倦意说:“行了,我要休息了。”

      于是众伶人和乐师鱼贯而出,丫鬟们收拾着屋子,一下子又安静起来。

      织玉的目光一直在伶人和乐师中逡巡。

      她来到薛夫人身边,主要就是为了防范有刺客混进将军府中,那么这些外头来的人,便成了她最需要关注的对象。

      直到所有伶人和乐师都出了府,织玉方放下心来,今日她的职责算是完毕。

      这时薛夫人已换上了轻薄的寝衣,斜倚在榻上,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见到织玉勉强笑了一下,“你今天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织玉垂眸应了,沉默地走出主屋,微风拂面,春夜的风尚且有些许的寒意。乐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鼎沸的人声却早已消失不见,两相对比之下,院落中更显寂静。

      “织玉姑娘,你要出去吗?”

      院门正要落锁,关门的丫鬟看见月光下朦胧的身影,仿佛不忍打扰般轻声问道。

      织玉点头,向她微微一笑,“你关门吧,不用管我,我有办法进来。”

      晚上最热闹之时,织玉始终一副冷漠自持置身事外的样子,让她们有些不敢接近她,如今卸下了不苟言笑的面具,露出温柔的样子,丫鬟不禁看得呆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她的眉眼之间,忽然觉得那些传闻也不无道理。

      回过神来时,织玉已经出了院子,丫鬟忙追随着她的身影向院门外看去,没过多久,忽然看到不远处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顾不上关院门了,拔腿就向主屋跑去。

      而在院门之外,织玉的目光落在路边的草丛上,将军府中灯火通明,所以在这样的深夜之中,她仍能看清草丛上暗红色的血迹。

      这几天已有人跟她交待过之前薛夫人遇到的几次暗杀的情况,其中一次便是在此处,当时杀手假扮给薛夫人做衣服的裁缝,只是还没进去就被偶然到此的三皇子一眼识破,被三皇子的护卫斩杀于此。

      据说薛夫人目睹了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

      织玉唇角微弯,三日前薛夫人带着人候她,就站在这旁边,可完全没看出来有被那血腥的场面影响到。

      温府里教她的师傅曾说过,示弱是一个引人怜惜的好法子,她自己虽然很难做到,却见过无数这样的例子,的确有很多男人吃这一套,看来三皇子也不能例外。

      “你进去的办法是什么,翻墙吗?”

      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凭借武功,织玉早知道有人靠近,且脚步声沉稳有力,显然是个练家子,再加上这声音年轻而威严,即使没有看见正脸,她也立刻判断出来人正是三皇子徐明硕。

      “奴婢不敢。”织玉低头退到一边。

      脚步声渐渐靠近,几息之间,徐明硕已在她身前站定,从织玉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脚上的战靴以及鞋面上如出一辙的暗红色血迹。

      他的身上也有血气,莫非是从战场上下来?

      林城西边有一要塞,是彦朝和魏朝争夺的焦点,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也不是没有可能。

      织玉思忖了一番,他刚下战场便来找薛夫人,看来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薛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就在织玉思绪翻涌之时,徐明硕也沉着脸打量着她,眼前的女子低头立在晚风之中,衣衫在风中轻轻飘荡,竟显出柔弱乖顺之态,可一想到有关她的种种,他面色更冷,语气也更加不怒自威。

      “织玉,抬起头来。”

      织玉缓缓抬头,将脸上的惊讶藏好,她不意外徐明硕会知道自己是谁,却无法确定此举的含义,他对自己的好奇,是出于什么原因?

      但她避无可避,只能照做。

      都说灯月之下见美人,比白日更胜,这话显然也适合用在现在,织玉并不想看见,但徐明硕一瞬间的迷离还是映入了她的眼中,让她的心直往下坠。

      更令她感到心惊的是,下一刻,徐明硕忽然抬起了手,仿佛要来抚摸她的脸。

      “殿下……”

      “殿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相同的内容,语气却是大不一样。

      一个声音来自于织玉,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的面颊时,她心一横,当即跪在地上,低声唤道,希望能唤回徐明硕的理智。

      另一个声音来自于匆匆赶来的薛夫人,声音中似乎满是惊喜,却有藏不住的怒意和焦急。

      薛夫人一路小跑,一过来便挽住徐明硕的胳膊,几乎要挂在他身上。

      虽然急切,她仍然不忘维持娇柔的姿态,微微喘着气,发髻散乱的样子只添风情,不见丝毫粗鲁。

      “你急什么?”徐明硕冷硬的脸色稍缓,嘴上还是不赞同地轻斥。

      薛夫人靠着他撒娇道:“妾身这不是想早点儿见到殿下嘛。”

      徐明硕将她拥入怀中,大掌抚摸着她腰间的乌发,表情还是冷冷的,“天寒,回去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薛夫人在他的轻抚下愈发紧贴着他,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声音也更加魅惑:“已经这么晚了,殿下留下来吧。”

      徐明硕这时却丝毫不为美色所动,慢慢拿开她的手,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说:“听话。”

      “是。”在徐明硕看不见的地方,薛夫人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她便很知情识趣地应了一声,立刻松开了挽着他的手。

      她跟着徐明硕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自认摸清楚了他的很多习惯,比如这时,徐明硕的声音越是平静,越说明这事不能商量。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妾室,自然不能再不知好歹地缠着他,但语气中恰到好处的委屈也是不能少的。

      果然,徐明硕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你起来吧。”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薛夫人脸上带着不舍的笑容目送他离开,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收起笑意冷冷地盯着已经起身的织玉。

      一想到刚刚的场景,她气得简直将牙都要咬碎了。

      “没看出来织玉姑娘这么好手段,太尉公子都不够满足你的胃口,还要来招惹三殿下。”

      太尉公子?织玉心中闪过疑惑,思绪很快又被霍芝茵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打断。

      “夫人,织玉不是这样的人,请您相信我一次。”

      “我亲眼所见,你要我怎么相信?织玉,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

      她突然噤了声,眼神愤怒地盯着织玉,没有人阻止,余下的话却怎么也不愿再说出。

      织玉现在心里也乱得很,她只是想出来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哪曾想徐明硕会这时候过来,还做出那样的动作。她自认并非是会让人一见便意乱情迷的大美人,从徐明硕和薛夫人的对话来看徐明硕也不是急色的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薛夫人,眼前的美人目含怒火,胸脯剧烈地起伏,显然是听不进去解释的。

      那一眼无悲无喜,连带着她脸上寡淡的表情,叫薛夫人看得愣了一下,跺了一下脚,气冲冲地进屋去了。

      霍芝茵轰走在门后偷偷看热闹的人,拉着织玉回到了侧屋,却不急着问她,而是细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尤其在她的泪痣上停留了许久。

      织玉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素白的脸上却有几分若有所思,“你看出了什么?”

      她静静地看着霍芝茵,看着霍芝茵的神色从了然到沉重,猜到她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霍芝茵叹了一口气,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织玉听着,脸上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多谢,我明白了。”

      ***

      许是霍芝茵的面子还有些用,第二天薛夫人再见到织玉,虽然仍是冷面相对,却并没有刻意为难她或是冷嘲热讽,只当没她这个人,叫她不要在自己面前出现。

      但谁也看得出来,她的心情非常糟糕,所有人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尤其在徐明硕答应了来看她却一直没有出现之后,压抑的气氛到达了顶端。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薛夫人气鼓鼓地看着被派出去请徐明硕过来的丫鬟。

      丫鬟哭丧着脸答道:“夫人,殿下的院子外面站满了兵,根本不让奴婢进去啊。”

      “那你有没有让他们传个信给殿下?”薛夫人不依不饶。

      丫鬟小声道:“奴婢不敢。”

      “什么?”薛夫人柳眉倒竖,提高了声音怒道,“这也不敢,那也不敢,我养你有什么用?”

      另一个丫鬟给她端来茶水润口,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茶杯滚落在地上,碎成几瓣,热茶泼洒而出,溅湿了她的衣角。

      她正要发火,余光瞥见洒在地上的茶水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顿时脸色煞白,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向后退去。

      她颤着声音叫道:“那是什么,来人,快来人,织玉呢,她不是要保护我吗,去哪儿了?”

      话音未落,织玉已经踏了进来,薛夫人不让她出现在她面前,她却不能真的走远,一直在外面候着,听见声音立刻就赶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薛夫人,走到水渍前半蹲下,仔细看了一会,眉头嫌恶地皱起。

      “只是蛊虫而已,踩死了就行。”

      也许是因为她的表现过于冷静,薛夫人狂跳不止的心也渐渐平复,闻言有些茫然。

      “什么……”

      就在这时,织玉突然抬头看向那个端来茶水的侍女,目光如剑般锋利,薛夫人被她吓了一跳,余下的话也咽了回去。

      那侍女蹲在墙边,仿佛是被吓到了,见状不妙,脸上的惊恐和柔弱全然褪去,一个暴起朝薛夫人扑去,

      薛夫人连忙向后退,可是此时已经退无可退,细腰撞在桌角,疼的眼泪直流。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睁开眼一看,只见织玉挡在自己身前,和那侍女打了起来,她对武功一窍不通,只觉得两人的身手很快,招招凌厉,仿佛要置对方于死地。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织玉可以断定,这个“侍女”是个死士,用的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她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好在这人不是她的对手,没过多久便被她打晕在地。

      “她死了吗?”

      薛夫人惊慌的声音传来,她见识了织玉的身手,信了霍芝茵所说的她能保护好她,再加上被吓得不轻,也不敢再耍脾气,连声音中都透露着一份小心。

      “没有。”织玉漫不经心地答道,蹲下盯着这“侍女”的脸看了一会儿,伸手在她鬓角摸了摸,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而面具下,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薛夫人又被吓了一跳,她今天连连受惊,又撞了一下,觉得气也不顺腰也疼,连肚子都莫名疼了起来。

      渐渐的,她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捂着肚子叫道:“我……我的肚子……好疼。”

      经历了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她看屋里其他人都会想她们是不是也带了一张人皮面具,最信任的人反倒成了织玉。

      织玉扫视了一圈屋内呆若木鸡的众人,“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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