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初晓》老皮球

18、校运会（一）

　　自从那天以后，林北极几乎每节课课间都能在走廊看到南梓昕的身影从自己班门前来来回回走过，好像是刻意在寻找谁。

　　林北极也很想见她，因为就在前几天，老师刚宣布了一个月以后要分班了，可能这是她最后一个月和南梓昕在同一条走廊了，可她还没认识南梓昕呢！
　　于是每节课，林北极都会刻意出班门，假装去上厕所，只为了在走廊上遇到南梓昕。

　　南梓昕也没让她失望，每节课她也都会来到厕所，每次都正好靠近她身边的水龙头洗手，每节课下课，林北极都借着洗手靠近她。
　　每当林北极看向她，她都会接住林北极的目光，两双眼睛吸了磁似的，和林北极漫长对视后，又擦肩而过，一次又一次。
　　每次看着她的眼睛，林北极心里都有一个确信的想法：她刻意在寻找的人，是林北极，她一直在给林北极一个和她认识的机会，她一直在回应着林北极。

　　可是林北极还是怂啊，她们每次都隔着口罩一次又一次地对视，她们虽然还不认识，但却早已经熟悉了彼此的眼睛。
　　她总给林北极这样一种感觉，只要林北极和她轻轻挥挥手，她们就能认识了。

　　可是林北极不敢，于是她们在一次又一次不停的对视里一拖再拖，一直到学校的校运会那天……

　　学校原定的校运会被许多杂事一拖再拖，本该在夏季举办的校运会硬是被拖到了九月。

　　九月一到有了秋意，秋意在一个多雾的黎明醒来，凉意也是突如其来，前一晚还被暑气的闷热捂得人烦躁，隔日秋风便送来了缕缕凉意，南方的风带着“法术伤害”似的吹得刺骨，师生们都自觉添衣。

　　学校往时不允许带手机，而这次活动却格外人性化，老师允许同学们带手机来学校拍照，让同学们能记录下这次一年一度的校运会的美好回忆。

　　林北极一向不爱拍照，爸爸新买的手机里相册空荡荡的。
　　但想到这次能拍照，林北极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激动，脑中第一个跳出了南梓昕的身影：还有一个月就要分班了，就算不能认识她，她也不想忘记她。

　　校运会这天正巧赶上降温，清晨的空气不再同往常一样闷得人喘不上气，秋风瑟瑟入骨，看来这次不能和南梓昕穿很像的衣服了。
　　那段时间里，林北极经常和南梓昕撞衫，每当她们向对方迎面走来，都像照镜子一样，两人虽然没有交流，不过眼神中都读懂了对方对这场“撞衫游戏”乐在其中，这场游戏好像延续了很久，有时早上她们没撞上衣服颜色，下午南梓昕还会换一件一样颜色的衬衫配合着林北极玩这场幼稚的游戏，林北极怎会舍得结束呢？

　　“快点，快点！”宿舍门外的林晓初不停催促着宿舍里的林北极，一副耐不住性子的模样，看得出来她也很期待这次校运会。

　　没等林北极披上校服外套，林晓初便一把拉着她冲出宿舍，人在前头跑，衣服身后追。
　　她们穿过谈笑的人群，宿舍楼不同往常般急促繁忙，没有了平常赶上课迟到的步子，同学们有的急不可耐像她和林晓初一样狂奔着向班级大本营，有的成群结队脚步轻盈，有的独自一人戴着耳机静静走着脸上仍洋着笑意……

　　她们班级大本营在田径场旁的阶梯座上，和南梓昕她们班挨得很近，一个斜角的位置林北极便能看到她。
　　其实林北极早早就记下了座位表，一夜枕着期待今天能和南梓昕靠得更近些，于是此刻她狂喜的脚步也愈加轻盈，似乎随时要脱离地心引力蹦上天了。

　　离校运会开幕式还有一段时间，林晓初突然嚷着肚子疼便留林北极一个人在田径场外，正当林北极一个人感到社恐无措的时候，一个声音救了她。

　　“北极！”
　　如清泉般温柔的声音叫住了林北极——是容婉儿。
　　她是林北极上个学期一个同班同学的女朋友，她们很聊得来，她待林北极很照顾，真的就像一个嫂子一样，林北极对她喜欢极了，久而久之便熟悉了彼此成为朋友，林北极也常打趣唤她一声“嫂子”。

　　闻声一寻，林北极抬头便看到一排排正面向赛道的椅子旁，只站着容婉儿一人正向着她直招手。

　　“嫂子！”林北极回应着向她的方向奔去，“嫂子，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大哥’呢？”

　　“别提了，说要帮我买早餐，现在还不回来，”她领着林北极向她们班大本营，随手挑了把椅子带她坐下，又继续说，“现在大家都在吃早餐，班里也没什么人，一个人怪尴尬的。”

　　“没事呀，我陪嫂子等！”说着，林北极把头埋上她的肩，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压出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对她说道。
　　她很喜欢对容婉儿撒娇，或许是她很温柔，在林北极面前像个妈妈一样，林北极不自觉便像个孩子。

　　她伸手把手掌轻放在林北极的头上，哄孩子般抚了抚她的脑袋，细风拂耳般温柔的声音关心道：“你吃过早餐没有，你今天有什么比赛项目吗？”

　　“还没吃呢，一会儿再吃，我今天早上没有比赛，可闲了，下午我要被‘抓’去跑四百米。”

　　“是嘛，那下午给你带点好吃的。”

　　“嫂子真好！”林北极笑着紧紧抱住了她。

　　没多久，田径场上逐渐热闹起来，才刚稀少得只有几个东奔西窜的人，现在放眼望去，原本空旷的大路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红蓝校服填满，远望去不留一点间隙。

　　林北极朝自己班大本营方向望去，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她的同学，而是阶梯座上一副显眼的白色口罩。
　　只见她端端稳稳地站在人群里，活像一尊的雕塑，不过即使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林北极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南梓昕。
　　此刻在林北极眼里，南梓昕像被光环绕着一样像人群中的主角，周围流动的人群成了她的背景，她就静静的站在那，像是等待着什么定定的望着一处。

　　正当林北极望着她入了神时，突然，场上响起了升旗铃，才将她的注意拉回来，该到开幕式了，林北极该过去了。

　　“好了，快回班去吧，活动要开始了。”容婉儿拍拂着林北极的肩朝她们班大本营送了送。

　　“哦好，嫂子拜拜，一会儿来找你玩！”说着，林北极便向大本营跑去。

　　跟着班级大队伍来到赛道中央的足球场，按年级列好了队伍，终于林北极与南梓昕的班级仅一列队伍之隔。

　　接下来的第一项活动是早操评比。

　　按着学号列队，南梓昕站在更靠前一些的位置，林北极和她隔得有些远，不过正好能看到她的背影。
　　正当林北极以为她们已经站定了时，谁料此刻南梓昕竟突然转身，朝后排步步而去，脚步正好停在了林北极身边的位置，随后转过身入了列，抱着双臂定定地站好。

　　妈呀，她居然站到了我旁边！林北极心想。
　　此刻她的心跳如鼓，狂喜在她胸腔激荡着，几乎要将她淹没，激动得无法自持，即使戴着口罩，难以抑制的笑还是从眼角溢了出来，她忍不住用余光往身边的南梓昕身上瞟。

　　“右列方阵，向右看齐！”台上的校长发令声打破了场上的宁静，

　　听到这声指令，林北极心里窃喜，她乖乖听指令，迅速把脑袋扭到右边，因为，她终于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看身边的南梓昕了。

　　不过大多数同学对这场比赛并不在意，于是没什么人听指令，南梓昕也是。
　　只见她抱着手臂，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像尊雕塑似的，隔着口罩林北极看不见她的表情，看起来一副高冷的样子，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与周围聊天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林北极没发现的是，其实南梓昕的眼睛一直在悄悄往她的方向偷偷瞟了好多次，眼里的窃喜藏得很深，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林北极看着她，竟莫名看呆了，不自觉盯入了迷，因为在林北极眼里，南梓昕的模样，似一袭白衣不染尘世，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眉目如画，狭长黑亮的眼睛里，有暖阳的停留；立如芝兰玉树，光芒耀眼，却柔情万丈。
　　难怪，即使深埋人海，林北极却只能看到她。

　　她入神望了好久，周围的一切事物在她眼底渐渐模糊不清，唯独一个南梓昕尤为清晰，阳光独独倾注在她的身上。
　　这一刻，仿佛草地上只剩清风暖煦，温暖静谧。

　　“开始！”演讲席上响起了校长的声音。

　　时间怎么那么快？这么快就要开始做操了。

　　林北极忙扭过脑袋，不再敢多看，生怕被南梓昕发现了她的目光。

　　音乐的响起，秋风拂过脚下泛黄的草地，早操的动静震得地微微颤着，阳光从云层里透了出来，那阵风卷着阳光的暖意，拂在她们身上，温暖舒心。

　　“集合！”
　　终于是做完了早操，大队伍靠拢，各班挤成整一块方阵。

　　此刻南梓昕和林北极肩贴肩靠在了一起，林北极浑身顿时僵住了，明明很激动，却不自觉像逃避，她的余光能清晰地揽下南梓昕的一频一动，近得林北极不敢大口呼吸。

　　“原地坐下！”老师一声令下，同学们便齐刷刷听令坐下。

　　南梓昕就坐在我身边——林北极心里几乎要沸腾起来了，身体却控制不住发僵，一动也不干了动，甚至忍不住大口憋气，这对于平常好动的林北极来说，简直是一大□□摧残。
　　不过当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南梓昕，她却也同样保持着笔挺的坐姿，一动不动像尊雕塑，看起来很是淡定。

　　居然可以一动不动，好厉害！不行，敌不动，我不动——林北极心想。

　　“现在我宣布，我校第22届校运会正式开始——”

　　台上校长话音刚落，台下轰起了如雷贯耳的鼓掌及欢呼声，大家纷纷站起，大方阵逐渐零散成碎片。

　　大家都散的差不多了，可南梓昕和林北极却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南梓昕你怎么不动啊！林北极心想，不过她依旧紧紧咬着后槽牙，继续苦苦支撑着。
　　两人像两坐参禅的大佛般，零零散散的人群绕过她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唯独她们像在较量着什么似的。

　　终于，身后一只手拍在了林北极肩上——是林晓初来找林北极了。

　　林北极终于结束了这场“比拼”，扶着林晓初的肩，拖着坐的发麻的双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靠着林晓初离开了这。

　　直到她们走了很远，林北极才终于敢转头看向刚才南梓昕的位置，不过却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林北极心里开始犯起纠结，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南梓昕为什么会站在我旁边？是在给我机会吗？不是吧！她都坐在我旁边了我都没把握住这个机会和她认识！我怎么这么迟钝啊！不过……也许只是巧合呢？也许她不是故意站在我身边的，也许是别人安排的？啊啊啊为什么我那么怂，为什么我不敢和她说话，为什么！我恨我自己！！！

　　不过后来，她又转念一想：运动会还有四天，我还有机会！就算还是没能认识她，至少，我也能留下她的样子吧……

　　想着想着，林北极手里的手机被她越握越紧，指骨攥得泛白，眸子沉沉地定在地面上，像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随后眼神逐渐坚定，仿佛正在下着某种决心。

　　涌动的人群逐渐集聚，大家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静候着校运会的比赛。
　　南梓昕的位置正好在林北极身后，林北极一个转身，竟正好和南梓昕对上了视。
　　不过此刻，林北极正在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心虚，她迅速收回目光，不敢看身后的南梓昕，低着脑袋藏在林晓初身后，勾着她的肩带着她坐下，只一个背影侧对着身后的南梓昕。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机，眼底透着坚定，焦急地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