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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车祸 ...

  •   “就是因为你,小姝一个人跑去买醉,然后在路上出了车祸!”

      北歌赶来医院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刺绣礼服,像是随时都能出席一场宴会。

      但与她精致妆容不符的,是那惊慌失措的神色。高挽的发髻在鬓边散出几缕,搭配好的披肩乱成一团,北歌整个人好似一根绷到极致发出颤抖嗡鸣的弦。

      卫姝的家人把她拦在病房外,不让她进门。

      “你看什么看啊,还不快走,别在这里碍眼。”

      说话的是卫姝的三婶,从小看不起北歌,得知卫姝同意她的求婚之后,还打电话过来骂了她十几分钟。

      北歌不和她们争执,趁几人不注意,高挑的身影绕开其中一人,鱼儿般迅速溜进去。

      “小姝……”

      病房里的味道很干净,床上的人也清醒着,但在看见病床上那人之后,北歌还是无法控制地噤了声,脸上表情极其复杂。

      她悉心呵护的爱人,此时萎靡得好似街边卖不出去的昨日残花。

      才一夜不见,卫姝的脸上就挂了病气,纤瘦的左臂绑着两倍厚的夹板,一双杏眼没了神采,像是一株缺水的长梗花,蔫儿地垂着,在北歌闯进来之后才轻轻抬眼看过来。

      这眼神,看得她心尖一颤。

      “你这人怎么硬闯,快给我出去!”

      很快,只一眼的功夫,外面的人赶进病房,推北歌走。

      北歌的视线还落在卫姝的脸上,浑身力气都在看见卫姝的瞬间被抽干殆尽。

      天知道她接到卫姝出车祸的电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天塌了都不为过。即便在路上得知卫姝没有大碍,那种心乱如麻的情绪也没有好转半分,直到看见卫姝好好地坐在床上,才松了一直吊着的那口气,但紧接着,一股更深的疲倦便涌了过来。

      以至于被推搡的时候,她神思不属,身形不稳,差一点被推到地上。

      “三婶!”北歌捉住三婶的手臂,阻止她的动作,淡青的眉尖拢出一道明显的皱痕,眼中压抑着沉沉的不悦,怒道,“不要在病房里闹。”

      毕竟如今的北歌身份不一样,真正摆出气势的时候,她们心里也发怵,齐齐住了声,互相看了看,没人再敢说话。

      北歌松开手,另一只手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缓了十几秒后,她提起精力叹道:“三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婶被她吼了一声,面色不好,听她主动开口喊人,这才缓和了脸色,冷哼一声:“路面打滑,撞上路边的栏杆,手臂被夹在变形的车门和方向盘中间,骨折了。”

      与刚才电话中说的一模一样。

      只是夹了一下,伤势不重。

      北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算让她们都出去,自己单独和卫姝相处。正好,她也有一些话想问她。

      但就在此时,一直睁着大眼看她们说话的卫姝轻声开口。

      “你们是谁?”

      声音清脆,有疑惑和警惕的意味。

      瞬间,众人全部转头看去。

      问的是“你们”,但卫姝的眼神大多都落在北歌身上,在北歌看过来的时候又马上移开视线。

      她刚刚醒来,左手非常疼,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懵懵懂懂的还没回过神,就见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来她房间里吵嚷。

      最前面那人长得温雅,容貌出众,只是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认识自己似的,但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而且那人在听见她说话后,温文尔雅的气质刹那破碎,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惨白。

      卫姝皱了皱眉,语气虚弱,却冷冰冰的:“你们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北歌盯着卫姝的眼睛看了三秒,触及她全然陌生甚至还带着警惕的视线,刚刚褪去的心慌潮水般再次涌来,她快速按响了医护铃。

      接下来就是兵荒马乱的检查、转院、检查、会诊。

      “小姝啊,你别害怕,我是三婶呐,三婶会好好照顾你。”三婶陈晓千烫着波浪大卷,眼影被她哭花了,在眼底晕出两团黑,拉着卫姝的手说个不停。

      卫姝刚做完各种检查,很是疲惫,任由她哭,没给任何反应。

      陈晓千兀自哭了会儿,悲从心来,开始无差别攻击别人。

      “那个挨千刀的,好好的人行道不走,偏要闯马路,让你打了滑,我看就该让他挨撞!”

      卫姝抽回手,面无表情瞪着天花板。

      “还有北歌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只顾着自己公司,根本不关心你……”

      提到“北歌”,卫姝微微偏了偏头。

      陈晓千提起北歌就来气,忿忿不平:“一个泥腿子走了大运,开公司赚了钱,就敢肖想我们小姝,也不看看自己从头到脚哪里配得上?”

      “不是,您先等等。”卫姝打了岔,眼神疑惑,“您说的‘北歌’,是刚才送我去检查的人?”

      陈晓千“啊”了一声,不屑道:“她就该管你照顾你。要不是因为她向你求婚,逼得你太紧,你又怎么会出车祸?”

      卫姝一觉醒来,感觉这个世界有些奇妙。

      北歌,要是她没听错,医生和她谈病情的时候,提到过她是锦城大学的商学硕士,还是本市第一大公司旷野公司的老板。

      而她自己,只是个开了个小工作室的设计师。

      论样貌,论学识,论财力,哪至于陈晓千口中“从头到脚都配不上”?

      而且求婚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她也是成年人,若非北歌强求,出车祸又和求婚有什么关系?

      陈晓千又开始新一番辱骂,说她出身太差,心思不纯,说到激动的时候又开始哭。

      在烦人的哭声里,卫姝一阵头疼,陷入昏睡。

      -

      “头部遭受挤压,后续出现了肿块,但因为没有撞击,最开始没有检测出脑震荡的迹象,肿块在缓慢增长,目前来看已经到了手术的标准,但还是不建议手术,可以后续观察一段时间,肿块应该会慢慢吸收、消失。”

      北歌坐在市中心医院脑科主任的办公室里,拧眉看向桌面上的病历资料,听见“缓慢增长”四个字后,眉头皱得更紧。

      她的长发被系数绑在脑后,连日的奔波,高度的紧张令她的眼睛爬上血丝,眼皮沉沉压出深刻的褶,满眼疲惫被她竭力压下,再次睁开眼,却难掩疑惑。

      “那她失忆的症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连我都忘了?”

      大部分的失忆并不像小说中那样,动不动就全部忘记,有的是因为应激而选择性遗忘部分记忆,有的是连续性地忘记某个时间段的记忆,像那种把所有人都忘得干干净净的,并不常见。

      对面的医生和她相熟,知道她紧张卫姝,闻言有点无奈,只能继续解释:“这只是暂时性的遗忘,等肿块吸收了就好了。”

      “不是一回事。”北歌烦躁地抽回病历,坐直身子看向窗外,身体呈现抗拒又焦虑的姿态,过了半分钟,才转过来继续开口,语速很慢,语气很轻,像是迟疑,也像是某种笃定。

      “我听说,很多人都会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包括逃避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人。”

      医生有点讶异,挑眉道:“你认为卫姝忘记你,是因为她不愿意记得你?”

      北歌低着头,看向左手无名指的银戒,那是几天前她求婚时卫姝给她带上的戒指,样式简单大气,符合那人一贯的口味。

      那么卫姝到底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卫姝了,那时候卫姝还是她主人的邻居,梳着公主头,穿着蓬蓬裙,站在可以让她随意钻进钻出的栏杆铁门外,手里揪着一朵从院子里掐的名贵的花,花瓣泛出汁水,弄脏了她的手心和裙摆。

      裙子脏了,手心的花瓣黏着,清理不干净,裙子越拍越脏,一双小小的杏眼泛起了水汽,急得鼻尖都冒出了几滴汗。

      北歌穿着园丁服,提着浇花的壶,站在宽敞明亮的大路另一边看着她。

      她当时觉得这个小孩笨死了,把手里的花扔掉不就好了,于是她走过去,把她手里的花抢来扔地上,说:“你别哭,我帮你扔了。”

      就在这时,卫姝的保姆跑出来,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北歌始终记得保姆跑过来时嫌恶的目光,在看见地上的花后,那目光从嫌恶变成了警惕。

      “宝宝,她欺负你了吗?”保姆问卫姝,“她抢了你的花,还把你弄哭了。”

      北歌从小自尊心强,当时气红了一张脸,可毕竟是个小人,不敢和大人对上,只能气鼓鼓地看向卫姝。

      卫姝的大眼睛上还带着泪花,被她恶狠狠地一瞅,眼睫毛上的一颗泪滴硬生生吓掉了。

      完了,北歌心想,自己估计要被这个狗咬吕洞宾的保姆告状,然后主人家会不冷不热地说她妈几句,她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她,然后晚上抱着她哭。

      烦死了。

      这时候,卫姝从惊吓中回神,拍了拍小手,声音奶声奶气的,却清楚认真:“她没有弄哭我,是我自己弄的。”

      保姆见她都这么说了,只能狠狠地瞪北歌一眼,劝卫姝道:“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出来,外面很多坏人,还有你看她身上多脏啊,碰见了要躲远点。”

      北歌抿着唇看了眼自己的园丁服,她刚替妈妈给门口的花浇水,袖口不小心蹭上了泥巴,刚才没注意到,而且就算注意到了,她也不会在意。

      既然误会解释清楚,北歌冷冷地看了保姆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小姑娘细弱的声音,手腕也被一只凉凉的小手抓住了:“谢谢你。”

      北歌紧绷的唇角缓和了一点,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抓得五颜六色的手腕,唇角忍不住又往上翘了翘。

      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开。

      天上云地下泥,北歌把人娶到手,比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都要复杂艰难。

      北歌看着自己前半生拼搏的心血,在心里想,卫姝失忆是因为不愿意想起自己,想悔婚,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然她为什么要在两人领证的前一晚,开车去见自己的前任?

      明知道自己只要喝了酒,就算血液里的酒精恢复正常,还是会头疼好几天,那又为什么要在见前任的时候喝酒?

      北歌内心有点失控。她这些年几乎不让卫姝碰一滴酒,在任何需要喝酒的场合都小心护着她,而她的前任明明也知道她不能喝酒,为什么不拦着?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车祸发生的时候,卫姝的上一条通话记录就是她的前任。

      医生见她沉默不语,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你前几天不是刚刚求婚成功吗?”

      北歌不愿和她讨论自己头顶的颜色,拿起病历起身:“一个星期后,我带卫姝复查,有事联系你。”

      医生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还没等她骂出一句“神经病”,刚刚走到门口的人折返回来,命令道:“今天我和你说的话,别和卫姝说。”

      医生眯眼,故意道:“凭什么?”

      北歌轻笑,眼中攒着莫名的火:“我要是追不到卫姝,我不好过,你肯定更不好过。”

      想起这些年北歌对卫姝的执念,她们这些朋友都看在眼里,北歌说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医生狠狠一哽,长叹着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她本来什么都不知道,北歌这才放心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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