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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宁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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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洄在人世间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还是有些积蓄在身上的,背后没有需要赡养的家人,也没有需要花钱打点的关系。于是,在曾经监护人的建议下,于市中心全款购入了一个家。
但白洄很少回来,这里更像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的一个痕迹,大多数时候,白洄的生活都在那个远离人烟的异事局里。
白洄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回来了,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仍旧是崭新的家具,几件同事送来的搬家礼物都还没拆封,就放在门口。
白洄此时也没什么心情拆开,他连水也没喝,就径直向书房走去。打开手环链接家里的电脑,电脑很快将人物信息整理出来,再在网络上寻找符合信息的人,但手环里能够进行搜索的只有人名和年龄,搜了半天,全世界匹配了超两万份资料。
这大概是他追捕的最没头没尾的嫌疑人了。
白洄只好坐在书桌前,一份一份地筛选。
白桦树小学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占了不小的面积,里面设施一应俱全,宁子旭作为一名音乐老师,平常就在音乐教室里窝着,有课的时候摆上小凳子,教孩子们唱几首歌。
他不怎么追热度,所以尽管看着年轻,内里却和小老头一样,不怎么讨学生们喜欢。这天,宁子旭正摆弄着乐谱,放在琴上的手机亮了,他随手一滑,听筒里便传来保安的声音。
“宁老师,有人找!”
他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停下来,把手机放在耳边,“是谁找我啊?”
“等下。”
宁子旭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没过一会儿,那保安又拿起电话,“是个姓白的年轻小伙儿。”
宁子旭不记得自己还认识这个人,但又不想麻烦保安,诚恳道谢后,紧赶慢赶从教学楼出来,尽管两条腿扑腾得厉害,也走了五六分钟才来到校门口。
保安见他来了,打开保安室的门,招呼他快跑两步。夏天的天气着实热,宁子旭走进保安室,被冷气呼了一脸才缓过气。
保安伸手把他引到里间——沙发上坐着一个容貌出众的年轻男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男人见他看过来,站起身,走到宁子旭跟前,伸出手道:“您好,我叫白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份证件——当然是异事局为了员工们好办事制作的警察证。
“我来这里是为了前不久发生在白桦树的一起车祸案,想向宁老师询问一下后续。您不必紧张。”
宁子旭皱了皱眉,他听学校老师闲聊时提起过这起案子,但是当时自己并没有在白桦树小学,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但在保安肃然起敬的表情下,宁子旭还是点点头。
保安用纸杯给两人倒满水,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白洄等门关上,脚步声渐渐走远后,他才看向宁子旭——和手环信息里同名同姓的那个嫌疑人,他已经是白洄这些天在本市找的第五个了——这是最近的一个,也是本市最后一个。
其实宁子旭刚从门口进来的时候,白洄就把他从嫌疑人名单里排除了——他太普通,属于扔在人堆里也不太打眼的那个。可这时面对面坐下来,白洄这么近距离观察他,一种奇怪的直觉在他心里浮现:他明明长得很帅,为什么我刚才觉得他很普通?
随处可见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可能是嫌麻烦,头发剪得很短。白洄如果在理发店被剪成这个鬼样子,指不定要投诉。但放在宁子旭身上,一切显得刚刚好。穿着白t,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但一点都不廉价。一张硬朗的脸,眼窝深邃,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无论哪一点,都是一副帅哥的模样,放在网上,不知会被多少迷弟迷妹们追捧。
“宁老师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白洄就着纸杯喝了一口水,压住心底的怪异。
宁子旭皱了皱眉,心里又开始对这次问询感到不解,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白警官说笑了,我这么普通,教学也马马虎虎,不怎么和孩子们打交道。”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解释道:“不知道是不是白警官误会了,我是在那场车祸以后才来白桦树小学当老师的,对那场车祸只是略有耳闻。”
白洄看着他笑了笑:“单位派我来是为了安抚大家,没有审问的意思,毕竟案子都结了。”
说着,又问了几句学校里的氛围,例如同事间的闲聊以及学生私下对这件案子的看法之类的,宁子旭被白洄带着,一一说明了。
“刚来的那段时间,大家猜测挺多的,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大家也被其他的热闹占据视野,渐渐没什么人说了。”
“有时候,学生们上课会借着案子发散一下那条路上的恐怖故事......”说到这里,宁子旭突然顿了顿。
白洄敏锐地意识到了,于是追问道:“怎么了?”
宁子旭的手指微微颤动,深吸一口气后又平静下来,看着白洄,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我记错了,那是我上个任职学校的学生,记岔了。”
白洄的呼吸一下停住,借着喝水的时间平复心情。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白洄笑着点点头:“谢谢宁老师的帮助,这样我写报告也能多凑几个字了。”紧接着,他掏出手机,“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宁子旭觉得他大概想通过自己实时监控学校,有些膈应,想拒绝。但一时想不出拒绝理由,只好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扫码加了联系方式。
白洄那张笑脸在告别保安后就消失了,他快步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后坐了进去,然后拿出手机,点开一份来自“接触中”分组的置顶资料,那份资料里将白桦树小学音乐老师宁子旭截至目前的人生调查得清清楚楚,工作那一栏只有短短一句话:
就职于白桦树小学,职业五年级音乐老师。
......
他今年27,刚刚硕士毕业,白桦树小学的音乐老师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是大学实习吗?
白洄摇摇头,把这个猜想甩了出去。这种东西肯定会记录在案,怎么可能查不到?
是读研时跟着导师去带过课吗?
可以说的过去,但为什么会把小学生和当时代课的学生搞混,这实在是不太科学。
他又看了一眼宁子旭的生平,非常普通——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宁子旭是家里的独生子,不论是读初中还是高中,成绩都稳定在班级中上游,后面为了能考更好的学校,铤而走险选择艺考,最后进了本市一所重点音乐大学,但在大学期间平平无奇,既没有参加什么音乐社团,也没有竞选什么班干部,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年,考了个教师资格证,还算顺利地进入了白桦树小学教音乐。可能未来也会通过相亲认识一个相伴的伴侣,携手走进教堂,然后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非常平稳又幸福的生活。
白洄不愿意把他和自己所找的那个人联系起来,他宁愿相信宁子旭的那番话只是被热傻了说出来的胡言乱语。
白洄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气,手一滑将这份资料发给丁满。
「我需要这个人的详细资料,私事,越快越好,谢谢。」
他的手悬在空中,手指微微颤抖,直到聊天框弹出气泡:
「包在我身上!」
像刽子手落下的刀,白洄想起监护人临死前紧紧抓住他的手,那躺在病床上干瘦的身躯用尽力气抵住死神的镰刀,睁开眼狠狠地盯着他。
仿佛他是什么恶鬼。
那以后,仿佛一个诅咒,白洄开始做梦了。
那个冰冷的房间和局外人的身份一直让白洄惴惴不安。
好不容易有一点线索,白洄打心眼儿里不想放弃。他关掉手机,放到一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右脚踩下油门,向“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