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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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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似停未停,从苍穹缓缓落下,一丝丝地飘落在周围的青山中,四周云雾升腾,在缥缈的山峦间忽远忽近,就像是悬在空中的几笔淡墨。
沈姒收起青伞,停在了仙山的一石桥上。
“师姐。”有人注意到她,连忙朝着石桥的方向走过去:“你终于回来了。”
来人是一名男子,与她差不多的年纪,似是一直在找她,恭恭敬敬地叫了几声。
沈姒默默打量起来。
论相貌,此人算是眉清目秀,没什么太大的缺点,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出众之处,穿着一身碧色锦缎做的校服,一切都过于普通,属于看了就忘的那种。
他跑得很急,说道:“我在清极山等了半个时辰,就等着师姐回来呢。”
“等我?”
似是想起了什么,沈姒沉思许久,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是啊,我回来了。”
阔别三十年,历经一番生死,她终于回到了这个自己曾经长大的师门。
沈姒重生了。
她在跳下沉渊后,用半缕残缺不堪的魂魄,游荡人间三十年,最后幸运地回到了自己十七岁这年。
这时候,她还是苍穹山最受尊敬的小师姐,不仅容貌出众,修为也是在人才济济的修真界中一骑绝尘,门外诸多高手,无一不败倒在过她的三尺剑锋之下。
对于这样一个天纵奇才,十岁那年,苍穹山就将她当做未来的救世神女培养。
可是名声越响,盯上她的人也就越多。
沈姒一直坚守道心,觉得不会有人敢赌上小命觊觎她这个天道之女。
只可惜,千算万算,她算漏了一个人。
堪称三界最大关系户,仙魔两界共同养出来的大魔头,沉渊界的主人,晏燃。
光是提到这个名字,沈姒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气。
谁能想到,曾经可怜兮兮,毫不起眼的苍穹山小弟子,摇身一变,竟成了沉渊魔界的尊主。
最关键的是,仙族帝君还是他舅舅。
一个魔尊,又有仙族撑腰,岂不直接大杀四方,所到之处横着走。
所以,他刚上位就肃清魔界,血洗苍穹山,一切对他有威胁的人,都会在他手中凄惨死去,面对绝对的权势与力量,就算是上天庭也没人敢说什么。
当他来到苍穹山,要挟众人交出沈姒时,为了师父与同门师兄弟,她只能忍辱负重,选择跟在小魔尊身边。
将她带回沉渊界后,也不管她意愿如何,直接开始囚禁强制一整套。
沈姒几次逃跑,无数反抗,这个有点病的小变态,次次都能找到新的花样折磨吓唬她。
杀又杀不得,跑又跑不掉,天天被逼着和一个小变态亲密接触,沈姒都快被他逼地脑子出问题了。
终于在一个雪夜,曾经的同门大师兄看不过去,只身来到沉渊,拼尽全力将她救出。
两人一路从魔界逃到人间,刚要离开魔界的大门,小魔尊却早已收到消息,守在门前,等着两人自投罗网。
被发现时,小魔尊早就预料到一般,他面无表情,静静站在两人身前,玄色大氅如同一只暴怒的鹰,周身都散发出无可抗拒的可怕气息。
沈姒很了解小魔尊的性子,若真的被抓回去,她倒霉不说,大师兄也难逃一死。
为了不连累旁人,她最后赌了一次。
当着所有人的面,沈姒跳下了魔界的无尽深渊,顷刻间,浸着怨念与恨意的魔气将她撕成碎片。
曾经风光无限的天道之女,一朝化为飞灰,彻底陨落于魔界。
沈姒死后,没有魂飞魄散,也没有投胎转世,她变成了一缕小游魂,漫无目的地飘荡在人间,这一飘,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来,她常常听到有人感叹,说是魔界的尊主,如何对苍穹山那位沈仙子情根深种,若不是沈仙子命薄早逝,如今也是万人尊崇的魔后了。
每次听到这些话,沈姒都想痛骂一句有病。
不提晏燃与苍穹山的恩恩怨怨,就说他与沈姒你追我逃小半年,却连三句话都没说过的表面关系,能叫有感情?
拜托,这些人怎么乱感动啊。
沈姒恨不得从来不认识这个人,变成小游魂的三十年里,哪里都逛了一遍,唯独没去沉渊界。
她不想见到晏燃,也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后来小游魂越来越虚弱,沈姒也明白,自己将要彻底消失了。
从死到魂魄消散,她都如愿地没再见那个小变态一面。
一月时节,正是苍穹山最冷的时候。
沈姒在一片银铃声中醒来。
她连外衣都没穿,推开门就从水云居跑了出去。
陡峭寒冷的山崖上,瑟瑟冷风吹动着她的衣衫,寒风刺骨,望着幽森的天幕,沈姒却如获新生。
真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觉得她命不该绝,让她回到了十七岁这年。
沈姒激动之心尚未冷却,旁边之人就又开口问话。
“师姐,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将晏燃那个小杂碎赶去小竹峰了,还安排了几个弟子好好‘关照’他,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等等。
你刚刚说谁?
晏燃?赶去小竹峰?安排几个弟子“关照”他?
“……”沈姒:“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不是啊,这些不是师姐你吩咐的吗。”
通过这些作死的话语,沈姒终于从自己的记忆里抠出了关于这个人的一些事迹。
此人名叫越明羽,是苍穹山观夜峰的弟子,与晏燃一同入门。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看不惯晏燃。
那个时候的小魔尊还不是小魔尊,只是苍穹山一个普通弟子,虽然是仙魔两族的血脉,但两方都不太愿意承认这个半仙半魔的孩子。
他从五岁开始流落人间,在人间吃尽苦头,什么罪都受过,后来阴差阳错进入苍穹山,以为终于能有个庇护之所,谁知又遇上越明羽这个纨绔。
也许是看他无依无靠,整个观夜峰的弟子都会随意欺凌对待他。
尤其是越明羽,不仅禁止他练功修行,还没日没夜地让他干活,大冬天的逼迫他去结冰的河里洗衣,一有不满则是拳打脚踢。
那个时候沈姒属于清极山的弟子,不太知道观夜峰的事,也没听过晏燃这个弟子。
在苍穹山拜师的四年里,小魔尊没感受过一点善意。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八岁的晏燃离开了苍穹山。
又过了三年,他的亲舅舅上位帝君,他自己也铲除魔界异党,一举成为高高在上的魔界尊主。
他不再是那个弱小可欺的苍穹山小弟子,成为魔尊后,对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展开了丧心病狂的报复。
眼前正在不断作死的少年,自然是最惨的那一个。
怎么说呢……
“少年你自己保重。”
越明羽不太明白她话中意思,仍然对将晏燃赶去小竹峰的举动沾沾自喜,全然不知那头的沈姒几乎要气晕过去。
难怪成为魔尊后的晏燃连她也不放过,合着是现在结下的梁子。
可她真的不知情啊!
她只是按照苍穹山的规矩,将仙门择选中资质不合格的弟子安排去别的山门历练,等到资质合格了才可以回到观夜峰。
晏燃一直被人使唤来使唤去,没有正经学过法术,所以每年的仙门择选一直不通过。
沈姒公事公办,根据择选结果将他安排去了小竹峰。
她哪里清楚,越明羽会暗中使小手段,让小竹峰的那些人联合起来欺负晏燃。
这个时候晏燃刚满十四岁,只是一个弱小可怜的孩子,小竹峰一难,在他的视角里,不就是沈姒故意指使越明羽,让他找人欺负他这个“小可怜”。
真够可以的。
事是别人干的,锅倒是她来背。
或许前世晏燃点名让自己去魔界,不单单是垂涎她的美色,大概也是出于报复心理,觉得沈姒也是曾经欺凌他的人之一,所以才想用那种方式羞辱她。
作为苍穹山最受器重的弟子,羞辱了沈姒,就等同于羞辱整个苍穹山。
沈姒默默吸了口凉气,感觉自己脑仁突然疼了起来。
越明羽却在一旁,叽里呱啦地问她有没有什么吩咐。
就是说,先不论未来之事如何,当下这口大锅,沈姒是绝对不想背的。
她想了想,说道:“你先让晏燃来水云居一趟。”
“让那小杂碎来水云居?”越明羽心里直犯嘀咕,满脸惊诧地回答:“师姐,水云居可是苍穹山的圣地,那小杂碎一个低贱的魔物,怎么配来这种地方。”
不能来水云居?
好吧……被打发去小竹峰的人,好像确实不能随便离开。
他不能过来,那沈姒亲自去一趟。
她倒要看看,前世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沉渊魔尊,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带着愤恨与好奇心,沈姒当即拿了自己的凌霄剑,御剑去了北山的小竹峰。
若他还是记忆里前世阴狠深沉的魔物,那自己就算被天族碎尸万段,也要灭了这个祸害。
没多久,沈姒就飞过覆着残雪的山峦,来到晏燃所在的小竹峰。
与苍穹山的主峰不同,小竹峰只是一个寸草不生的偏僻之地,房屋简陋,仙气虚微,根本不适合居住修行。
被打发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靠着人脉关系塞进来的富家子弟,没什么根基仙骨,混了几天日子,就又得回家去的那种。
在一众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中,晏燃就更显得格格不入了。
他出身不好,一个魔种,回不了魔界,仙族也当他是个累赘,放在修真界养着,只要不死,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些富家子弟们,自然是拿他当出气筒,不高兴就会找理由各种刁难。
沈姒还在想这时候晏燃会在哪里,刚转头就听到了隔壁屋子传来的动静。
似是有什么东西被砸碎,接着传来几声咒骂。
“你这个魔种,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不听我的话。”
“还想还手,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打成这样还在嘴硬,师兄,不如咱们直接把他扔到林子里喂兽。”
有预感似的,沈姒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她推开眼前的木门,这时候,灰色的屋檐忽然落下一道光,照在雪上,从打开的门缝投射进去,映在一个瘦弱的影子上。
光影交织下,一只满是伤痕的手从墙角探了出来。
少年的皮肤非常白,没有一点血色,手腕瘦得连骨头都能看见,他一头黑发,眼珠也是深邃的黑,脸上伤痕清晰可见,手脚都绑着粗粗的绳子,能看得见的地方全是淤青。
猛然一看,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沈姒感到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记忆里高高在上,冷血阴狠的魔界之主,如今竟是一个脆弱狼狈,毫无还手之力的小菜鸡,而且还是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那种小菜鸡……
他虚弱又苍白,好像稍微用力,就会碎成几片。
别说用凌霄剑,只要她想,现在随随便便就能将他捏死。
看着手里的剑,沈姒愣住了。